在城市的快速發展和現代化浪潮中,那些曾經承載著歷史和記憶的老舊元素,面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它們要麼被重新包裝,披上五彩斑斕的外衣,試圖與時代同步;要麼堅持原貌,最終在變革的洪流中被無情地淹沒,直至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鍾可的父母便是選擇了前者,他們不願看到自己多年經營的糕點店就這樣被時代淘汰。
鍾可的父親,一個手藝精湛的糕點師傅,雖然缺乏正規的教育背景,但他對糕點製作的熱愛和執著,讓他在這條道路上不斷探索和創新。
鍾可的母親,同樣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她的智慧和勤勞,一直是這個小家庭的堅強後盾。
他們的糕點店,就像一艘經歷了風風雨雨的老船,雖然外表斑駁,但內部卻充滿了溫暖和堅韌。
在城市改造的大潮中,他們努力地為這艘老船裝上了新的帆,希望它能夠繼續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航行。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那家高檔甜品店只是一個開始,越來越多現代化甜品店的興起,鍾可家的糕點店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那些新穎的甜品,以其獨特的口味和時尚的包裝,迅速吸引了大量年輕顧客。
相比之下,鍾可家的糕點雖然味道純正,卻似乎難以與這些新興甜品店競爭。
儘管如此,鍾可的父母並沒有放棄。
他們依靠著那些忠實的街坊鄰居和老顧客的支持,依然堅持著每天的經營。
每當有熟客光臨,他們總是熱情地迎接,用心地製作每一塊糕點,希望能夠用這份真誠和努力,留住每一位顧客的心。
鍾可也漸漸感受到了家中經濟狀況的變化。
看到父母為了生計而日夜操勞,年幼的女孩兒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敬意。
她知道,儘管生活水平可能不如以前,但父母給予她的愛和支持,卻是任何物質條件都無法替代的寶貴財富。
在這個不斷變化的時代,鍾可和她的父母一樣,都在努力尋找著自己的位置。
他們相信,只要保持初心,不斷適應和創新,就能夠在這股名為進步的浪潮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惜生活並不是小說。
終於有一天,矛盾爆發了,一位在鍾可家糕點鋪買了糕點的客人當晚被送進了醫院,醫生診斷出那病人是因為晚上吃了過期的冒菜與牛奶而食物中毒。
本來和鍾可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卻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第二天一大早,鍾可的父親去開店門,便看到了自己家鋪子門口被人潑了油漆,還被寫下了「黑心店鋪,殺人償命」之類的字眼。
鍾可的父親很是氣憤,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越來越多的人來店裡鬧事,說是看了網上的帖子。
這家店就是一家黑心店,他們不顧兩夫妻的解釋,在店鋪門口大吵大鬧。
甚至還有自稱是那位食物中毒的人的家屬,信誓旦旦地說醫生診斷說就是吃了他們的東西才差點沒了命。
「你,你們!不要憑空污衊人!你!你說是吃了我家的東西才出的事!你拿出醫生的診斷報告來!我絕不抵賴!」
但人家根本不和他講道理,口中只喊著:對你們這種人,需要什麼證據,就是你家的東西有問題!
鍾可的父親在外和人理論,母親在屋子裡抱著年幼的鐘可瑟瑟發抖。
後來鄰居給老鍾出招,讓他拿著自己的東西去化驗,到時候有公家證明就可以洗清嫌疑了。
於是鍾可的父親托人找到了食品安全局,讓其對自己的店鋪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
結果是無論衛生還是食品都沒有任何問題。
還出具了一張公式給鍾可的父親。
但這張公式貼出去的第二天就被人撕了。
「他家昨天被食品安全局的人查了!!我看到了!他還說自己沒問題!」
「沒良心的東西!開了這麼久的店,原來賣的都是一些會毒死人的垃圾!」
「我以前還天天來他們家買東西,這種店鋪怎麼還開著啊!趕緊去死啊!」
鍾可的父親聲音沙啞地給所有人解釋,食品安全局是他自己找來的,就是為了自證。
「笑話!怎麼可能有人查自己的店!分明就是死鴨子嘴硬!」
「你說你是自己讓人來查的!有官方的文件嗎!」
「有!我有的!被人撕了!」
於是便是一群人的哄堂大笑。
「你這種骯髒的人渣!就該以死謝罪!別拖累你妻女了!」
鍾可的父親氣得掉頭就沖向食品安全局,然後讓人重新列印了一張公告,但回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沒有了半個人在。
只剩下了再次被潑了油漆和各種髒東西的店鋪門庭以及那蜷縮在屋子角落哭泣的妻女。
老鍾是個老實人,一輩子沒有什麼壞心思,他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麼辦。
第二天,他家店鋪被食品安全局上門的消息就傳遍了網絡。
毒藥糕點,黑心商鋪等等一系列名號被強行安在了他的腦袋上。
老鐘不會上網,就拜託隔壁五金店的老張,老張的兒子給那公告拍了照,然後幫他發到網上。
無人問津。
沒有人在意他是否是清白的,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一定要致他於死地。
店鋪幾乎沒有人光顧了,就連那些曾經的鄰居和老顧客每次碰到也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老鍾。
老鍾看著日漸破敗的店鋪與落魄的妻女,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這種骯髒的人渣!就該以死謝罪!別拖累你妻女了!】
不知道誰喊出的那句話,此刻卻不停地在老鐘的耳畔迴蕩。
他最後一次抱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三人痛哭流涕。
當晚,老鍾讓妻子帶著鍾可回娘家躲一陣,他會處理好一切。
「......你要怎麼處理?」妻子顫抖著問他。
「我在天海市公安局有幾個熟人,我想讓他們幫我想想辦法......最近鬧得太大了,聽說可可在小學都被人欺負了,先去別的地方躲一躲吧。」
「爸爸.......」
鍾可啜泣著抓住父親的手。
「我們沒做錯事......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我們。」
老鍾回答不了孩子的問題,因為他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微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帶著她來到店鋪門口,指著頭頂漆黑一片的天空。
「可可,你看,這天黑嗎?」
「黑......」鍾可小聲說道。
「爸爸也覺得黑,因為有烏雲啊,把月亮給遮住了。」
「那爸爸.......月亮還會出來嗎?」
父親蹲下身,輕輕摸著女兒的頭。
「會的,可可,總有一天,你抬起頭,便一定能看到月亮,看到星星,看到一切.......可可,要記住,我們沒有做錯,所以永遠,都不要認錯,也不要低頭......要相信,烏雲總會有過去的一天,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那是鍾可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她和母親回到娘家住了三天,但卻一直聯繫不上老鍾。
母親很擔心,便帶著女兒又返回了天海市。
在拉開店鋪捲簾門的那一刻,鍾可聽到了母親發出了一聲近乎於絕望的輕笑。
母親沒有把捲簾門完全拉開,因為此刻,老鐘的屍體,就這樣吊在店鋪的中央。
他的腳下是一封用血寫的遺書。
裡面沒有任何關於自己委屈的憤懣。
只有對妻子和女兒的不舍與愧疚,以及......
對食物投毒事件的承認。
「豈有此理!」
原本躺在長椅上的夏玲玥直接坐了起來。
她一拳砸下直接把兩人身下的長椅給砸得粉碎。
「嗚啊!」鍾可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抱歉,這,這椅子,年久失修了。」
夏玲玥趕緊找補,而後轉移話題道:「這件事!太過分了!從頭到尾!那些人拿不出任何證據!反而是你的父親不斷地在自證,可即便有證據也會被人所無視!」
「天底下哪兒有這麼荒唐的事情!還有!你爸為什麼最後要認啊!?」
鍾可小心翼翼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她那本來就很老舊的校服。
「我,我不知道,媽媽自那以後繼承了店鋪,大家看我們可憐,偶爾也會來光顧一下生意,但我聽說,他們就算買了我家的東西也不會吃,出門就會扔掉,純屬是照顧一下我們......」
「臥槽!這麼好吃的東西!隨手就扔了!暴殄天物!他們不配吃!」
夏玲玥氣得是雙手叉腰來回踱步。
「總之......夏玲玥同學,我,我希望你不要害怕,我們家的東西,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夏玲玥白了她一眼嘟噥道:「我媽做的東西估計才是真正的毒藥,老李說蘇丹紅拌酸奶也比不過我媽做的飯,就算你家的東西有毒,又能算得了什麼。」
「誒?夏同學,你,你說什麼?」
「行了!別什麼同學同學的,你就叫我玲玥就行了,我的朋友都是這麼叫的。」
「朋,朋友......?」
鍾可有些難以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你,你願意和我,我這樣的人做朋友嗎?」
「咋的?你是多個眼睛還是多張嘴啊?還是你裙子裡多了個東西啊?我看看?」
說著夏玲玥就去撩鍾可的裙子。
「嗚啊!!」鍾可面紅耳赤遮住裙子,有些不滿地說道:「玲,玲玥!不,不可以這樣......」
結果夏玲玥確實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說道:「對嘛,你瞧,這樣說話不是輕鬆多了嗎。」
而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壞了,老李說今天小弱智出院,要一起去外面吃飯。」
「對不起!我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
夏玲玥沒有說話,只是在思考,鍾可見狀微微鞠了一躬想要離開。
少女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而後打了個電話。
「老李,我放學了,來接我,我不走路,我要坐車!唔,對了,晚上吃飯我可以帶一個朋友一起來嗎?真的~?老李你最好了~呸,才不會叫你爸爸,掛了,我在校門口等你。」
掛斷電話後,夏玲玥發現鍾可的手都在顫抖。
「玲,玲玥,你你,你剛剛和你爸爸說的.....朋友,該,該不會是......」
「怎麼,你晚上沒空?」
「不.....不是,我,我有空....只是不能太晚回......不對!問題不在這裡!」
「那不就得了。」夏玲玥白了少女一眼,然後不顧她的詫異,直接拉著她離開了學校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