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懸浮在高空。
貨輪停泊在港口。
大隊大隊精壯的郡兵,肩膀上搭著牛皮坎肩,在身披黑衣的織造處秘諜的監視下,大聲喊著號子,將一口口厚重木板釘成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扛了下來。
近千名衣衫華美,佩飾奢華的男子,氣喘吁吁的,好似菜市場爭搶打折雞蛋的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涌了上來,三兩下就將一隊郡兵擠到了一旁,喊著號子,用撬棍撬開了一口大木箱。
「咚」!
沉重的蓋板落地,撥開上面一層柔軟緻密的絲絨狀乾草,就露出了一塊塊用棉布袋包裹得嚴嚴實實,人頭大小的球狀物體。
一名白胖肥膩的中年男子一把扯開布袋,就露出了裡面色澤金黃,在陽光下反射出淡淡金藍色蛤光,其質地溫潤滑膩,宛如寶玉一般的極樂香。
蘇菲、瑪索她們了,用秘法製造的極樂香,單單從外形表現來看,簡直就是一等一的『靈丹妙藥」,誰敢相信,這是勾魂奪魄,讓人傾家蕩產、死無葬身之地的毒藥?
刑天青書站在最大的一條貨輪船頭,看到下面哪些爭先恐後的二級分銷商,得意洋洋的鼓掌腳,恣意張狂的叫囂著:「看什麼看?看什麼看?伯爺我親自出賣,還能壞了事?哈,一等一的極品極樂香,十成十的陳釀老酒,沒有摻一點水的!」
「看看,看看,這是什麼?看看那色澤,看看那質地,這就是金子,這就是銀子,這就是潑天的富貴!哈哈,你們猜,伯爺我帶回來了多少貨?」
「不要爭,不要搶,足夠咱們寬寬鬆鬆販賣一年的!」刑天青書「啪』的一聲,打開了一柄摺扇,扯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嘶吼著:「伯爺我為了這批貨,可是連自家祖宅都給抵押出去了。」
「現錢!」
「必須是現錢!」
「不收銀票,不收抵押,黃澄澄的金子,白晃晃的銀子,只要金子和銀子,趕緊的,麻溜的,往白潭送啊!」
「一車金子,一車銀子,換一車極樂香,多簡單的事情。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咱們錢貨兩訖,老少無欺啊!」
刑天青書興奮過度,麵皮燒得通紅的他嘴角噴著白沫,已經開始語無倫次的說胡話了!
原本就停泊在這處碼頭上,這些富態的男子帶來的船隊裡,一箱箱的黃金,一箱箱的白銀,被大群精悍的漢子喊著號子,氣喘吁吁的抬了出來。
刑天青書在飛雲港接收了極樂香後,就緊急向大玉朝拍了電報,
頤和郡主動用織造處的情報網絡,用最緊急的通訊方式,將刑天青書帶著巨量極樂香的情報,傳遞給了這些年來,和他們合作密切的分銷商。
來自周邊各大行省的經銷商們,第一時間打開了自家的地窖,將堆積如山的黃金、白銀扛了出來,一箱一箱的打包整齊,帶著大批護衛,動用了自家商隊裡速度最快的貨輪,通過江南地帶四通八達、極度發達的水道,宛如百川歸海一般,匯聚到了大江主航道,順風順水的順流而下,一個個都趕在半月期限內,趕到了平海城。
織造處的大群帳房先生,在碼頭上一字兒擺開了長桌。
大群經銷商你爭我搶,相互撕扯謾罵,瘋狂的擁擠到了這些帳房先生面前,將自己帶來的金子、銀子,一箱一箱的交給他們清點。
現場有高明的錢莊老朝奉,認真的清點這些金子、銀子的成色;有大型磅秤,一箱一箱的稱量這些金銀的份量,折算成純金、純銀,直接裝車,運往南潯鎮白潭旁的刑天氏祖宅。
一車一車的金銀,就這麼流水一樣的運走。
沿途有江東行省標兵營、碣石郡的郡兵,以及織造處的秘諜嚴陣以待,
每一車金銀都有數十名兵丁隨行押送,安全措施嚴密到了極致。
在道路兩側,更有一些體積龐大的黑犬,乃至目光深邃的青狼出沒。
他們無聲的在路邊穿梭,認真的端詳著沿途遇到的所有人。
在幾處緊要所在,更有體格壯碩,袒胸露懷,身邊依靠著重型兵器的壯碩漢子,看似懶散的盤坐在樹蔭里,拎著酒罈子,大口大口的灌著老酒。
無論是這些黑犬、青狼,還是這些壯碩漢子,他們身上氣息蠻橫而霸道,充滿野性氣息。他們時不時的身體抽搐一下,動作會短暫的停滯三五秒,好似被丟上岸的魚兒,對於這一方天地的環境,很有點不適應的感覺。
刑天鯉盤坐在浮雲上,一邊吞吐太初之,一邊祭煉幾件寶貝,斜著眼,冷眼看著下方忙碌的諸人。
忙碌吧,忙碌吧,到了最後,爾等一切忙碌,全是為他人做嫁妝!
冷冽一笑,刑天鯉放出神魂之力,朝著下方認真的,逐寸逐寸的掃了一遍。沒人埋伏,起碼,在這碼頭附近,沒有修為足夠的高手埋伏。
通天御靈幡化為一縷靈光飛起,小幡輕輕搖晃,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陰氣急速墜落。
下方一箱一箱堆積如山的極樂香,每一口箱子裡,都藏入了一縷陰氣。
刑天鯉看著下方那些身穿綾羅綢緞,保養得珠圓玉潤,腰帶上掛看的玉佩等配飾,輕輕鬆鬆一枚就能賣出上萬兩高價的分銷商們,沉吟片刻,手一指,通天御靈幡一抖,一縷縷極細的陰氣垂落,輕盈的鑽進了這些傢伙的七竅,潛伏在了他們的五臟六腑中。
這般施為的時候,刑天鯉目光清冷,毫無任何情緒。
一車一車的金銀,不斷送去刑天氏祖宅。
一個又一個分銷商,歡天喜地的揮動著帳房先生們簽署的收條,屁顛屁顛的提取了一箱又一箱的極樂香,小心翼翼的,比伺候自家祖宗還要虔誠的,將這些極樂香搬運去了自家貨船。
這些極樂香啊!
呵呵,那些已經食用上癮的賤皮子,哪怕是要他們賣了祖宅,賣了族田,甚至是賣兒賣女賣老婆,把自己的骨髓都給榨乾了,他們也只求能躺在煙鋪的涼蓆上,輕輕的吸上這麼兩口。
那短短的一小會兒飄飄欲仙,足以榨乾那些賤皮子的骨髓,給他們這些分銷商帶來天文數字的利潤!
按照公價,他們從刑天青書這裡,拿走一兩銀子的極樂香,賣給那些賤皮子的時候,就能賺回來十兩銀子一一這是有良心的經銷商,才會這麼做。
那些沒良心的呢?
往極樂香里摻和點玉米面,或者摻合點老菸葉,又或者乾脆弄點上頭上腦的,稀奇古怪的三錢不值兩錢的藥草什麼的,一兩銀子的極樂香,就能賺回二十兩,三十兩,甚至更多!
若是再配合上其他的手段,比如說,人家市價一百兩銀子的田地,看急上癮了,壓價壓到十兩銀子收購過來,然後按照市價賣出去之類!
一兩銀子的極樂香,就能有一百兩,甚至兩百兩的賺頭!
只要心夠黑,銀子那是嘩啦啦如流水一樣的進來!
那些已經深度上癮的賤皮子,呵呵,賺他們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低沉的汽笛轟鳴,幾條已經滿裝的貨輪,迫不及待的離開了碼頭,逆流而上,原路返回。一個又一個滿面紅光的分銷商,樂滋滋的站在船頭,朝著刑天青書作揖行禮。
「平波伯,發財,發財!」
他們樂顛顛的高聲呼喊。
「一起發財,一起發財!」刑天青書笑得極燦爛:「諸位一路平安,一起發財。哈哈哈,諸位老闆心急回返,本伯今日,就不留客啦!哈哈!"
刑天青書得意忘形。
頤和郡主自矜微笑。
刑天青書和頤和郡主的夥伴們,那些拿出了自家祖宅、田地,還有各種不動產,被瑪索瘋狂壓價後,幾乎將歷代先祖積攢的家當,全部折算成了銀子,換來了這些極樂香的合作夥伴們,一個個喜笑顏開,笑得幾乎背過氣去。
就在碼頭上,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回本了。
剩下的就全部是純利潤!
純利潤!
十倍的暴利啊!
就這麼往返一個月的功夫,十倍的暴利!
交易,在繼續。
一車一車的金子、銀子,不斷地運進刑天氏祖宅,送進了一座巨大的地下殿堂。
刑天青書背著手,站在船頭,輕聲笑道:「諸位放心,這銀子,進了咱家的地殿,那是萬無一失的。有織造處的高手坐鎮,任憑多厲害的手段,也別想從中取走一兩銀子!」
「總帳,那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諸位出了多少抵押物,折算成了多少銀子,占了多少份額,這都是清清爽爽,一絲一毫都不會有差錯的。」
「等到·———」
刑天青書眸子裡厲光閃爍,他壓低了聲音:「等到,織造處的老祖宗抓到了那個該死的賊—-----嘿,如果他敢再冒出頭來,他一定會被老祖宗們生擒活捉—--到時候,諸位損失的金銀,自然會追討回來。"
「等到那個該死的賊落入法網,咱們再按照總帳,分潤這次的收益。」刑天青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咱們多少年的合作關係了?你們放心,一兩銀子都少不了你們的!」
刑天鯉的神魂之力籠罩了這條貨輪。
聽到刑天青書信誓旦旦的話語,他微微一笑,不做任何表態。
他熔煉戰艦殘骸的速度,又加快了三分。精血在沸騰,修為在飆升,幾件寶貝的祭煉進度,也在快速的提升。尤其是那一套先天五行珠,更是在吞噬了大量的太初之後,無數道先天禁制密密麻麻烙印其中,隱隱已有了三分氣象。
刑天青書的極樂香交易,持續了一個白天,以及一個晚上。
數十條貨輪內,堆積如山的極樂香,一箱一箱的,全部交付給了二級分銷商們。那些大腹便便的分銷商,將帶來的銀子悉數交付給了刑天青書,心滿意足的帶著巨量的極樂香原路返回。
好似打了雞血一般,精神亢奮到極致的刑天青書一行人,騎著馬,親自押送著最後數十車的金銀,一路透迤,返回了南潯鎮。
一路上,一行人等嚴陣以待,明面上,上千名精銳戰兵沿途護持;暗地裡,近百條黑犬、青狼,還有十幾尊本體為黑熊、猛虎的大漢暗中保護。
虛空中,更有六名身上散發出狐狸騷味的老頭老太,扯著陰風,架著淡雲,在空中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如此一路嚴陣以待,刑天青書等人很是平安的,護送著數十車金銀返回了刑天氏祖宅。
一口口裝滿了金銀的木箱,全部送進了刑天氏祖宅核心區域,一座四方戰堡下面的地下大殿後,刑天青書等人站在大殿門口,眼看著厚重的石門被兩尊黑熊大漢緩緩關閉,直到這時候,他們還沒回過神來。
「不應該啊!咱們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刑天青書喃喃道:「怎麼會,沒人來動這些金銀的主意?」
頤和郡主輕輕的搖晃看宮扇,皺眉道:「難不成,上次席捲南潯鎮的那惡賊,是個過路的?臨時起意的?嘖,難不成,是古三家的哪一家,出了個不講規矩的?」
穆里瑪背著手,慢吞吞的從藏身處走了出來,沉聲道:「不應該。有這等手段,將那般多金銀搬運走的,修為起碼也在地仙之上,手上肯定有十個以上大容量的乾坤袋。」
「這般人物,不可能是臨時起意的賊。」
「但是,如果說是古三家的甲子行走-—----地仙境的修為,手上還有這般多的乾坤袋。這,這,這,這說不過去啊?總要臉的吧?各家老祖宗定下的規矩,還守不守了?」
頤和郡主的臉一黑:「穆里瑪老祖,若是古三家當中,真有祖宗級別的不守規矩。他們拿走這麼多金銀,是想要做什麼?他們,想要幹什麼?」
穆里瑪的臉一黑。
楊天驥的臉一黑。
空中,微風浮蕩,三個狐妖老人、三個狐妖老太,齊齊降下了雲頭,臉色也是極其的難看。
沉沉的咳嗽聲中,隨著刑天青書去了四津島,結果被壞了道基,更被打得重傷瀕死的兩個織造處供奉,顫巍巍的行了出來,『咕咚』一聲跪在了穆里瑪的面前。
穆里瑪回頭看了看通往地下大殿的石門,朝著兩人輕輕的擺了擺手:「罷了,也不用多廢話了,你們的事情,咱知曉了。這筆銀子,你們送去當今太后,她的舉薦名額,是你們的了。」
刑天青書嘆了一口氣一一他的銀子啊!
頤和郡主也嘆了一口氣一一刑天青書的銀子,就是她的銀子啊!
高空中,浮雲上,刑天鯉俯瞰著下方刑天氏祖宅中的動靜,好幾次想要按下雲頭,直接衝進祖宅,和穆里瑪、楊天驥等人面對面的手腕。
但是思片刻,刑天鯉輕輕一笑,手握通天御靈幡,輕輕的一抖。
地下大殿中,一口口整齊碼放,裝滿了金錠、銀錠的木箱子裡,一縷縷刺骨的陰氣冉冉升騰而起。陰氣裹住了一口口木箱子,隨後陰氣驟然向內一凝。
一尊尊身披重甲的鬼校、鬼尉憑空凝形,他們齊齊仰天長嘯,陰風閃爍,鬼影重重,他們組成了一座精巧絕倫的『五鬼搬運大陣』,虛空中陰風只是一旋,數萬口木箱就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縷縷陰氣快若閃電,流回通天御靈幡。
刑天鯉大袖一揮,被這些鬼校、鬼尉卷回來的金銀,就紛紛流入了紫綬道衣小空間中。
穆里瑪、楊天驥在地下大殿陰氣乍然奔涌的一瞬間,兩人齊齊悚然,帶起兩道殘影,快若閃電般撞在了厚重的石門上。
一聲巨響,石門洞開,偌大的地下大殿中,光潔溜溜,連一根毛都沒剩下。
「這是!」穆里瑪、楊天驥齊齊瞪大了眼珠子。
「這是,五鬼搬運的邪法!」一名狐妖老頭兒跳著腳尖叫了起來:「唉喲,末法時代,那個失心瘋的,還能一次性搬走數億兩金銀?」
穆里瑪、楊天驥齊齊怒嘯。
兩人通體要穴齊齊飆血,他們自封修為的棺材釘和大犬牙化為流光飛出,他們顧不得末法時代的禁忌,強行鼓盪法力,兩道強橫無比的神魂之力宛如狂潮,朝著四周狠狠的掃了出去。
高空中,刑天鯉駕馭的流雲『」的一聲炸開。
穆里瑪和楊天驥齊齊抬頭,目光如電,鎖定了刑天鯉的身形,兩人嘶聲長嘯,穆里瑪身軀膨脹,驟然化為三丈高下的巨人,微微屈膝,然後猛地躍起,宛如出膛的炮彈,帶起一道可怖的轟鳴,直奔刑天鯉沖了過來。
楊天驥則是身體一晃,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犬吠聲,他化為一條從頭到尾長達兩丈許,體格壯碩異常的大黑狗,腳踏黑漆漆的流光,帶起一道妖風,
以比穆里瑪快了近一倍的速度,直撲刑天鯉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刑天鯉左手通天御靈幡一抖,無鑄陰氣呼嘯,一道道水缸粗細的陰氣相互摩擦、碰撞,頃刻間就進濺出數百道灰撲撲、陰側側的雷光,拉出百多丈長的綠色雷火,無聲無息的朝著穆里瑪和楊天驥當頭打落。
通天御靈幡中,更有十二尊修為恢復到了地仙境的鬼將齊齊長嘯,他們施展大力鬼王法,手臂化為百丈長短,猛地從通天御靈幡中探出,劈頭蓋臉的拍了下來。
一聲巨響,漫天雷火閃爍,陰風邪氣四溢。
二十四條鬼將手臂被震得粉碎,穆里瑪和楊天驥剛剛解開自我封印,修為尚未恢復到巔峰狀態,居然被十二尊鬼將聯手,硬生生阻住了去勢。
只是一個僵直,刑天鯉怪笑一聲,通天妙竹一旋,一道劍光沖天而起。
穆里瑪和楊天驥根本來不及看清刑天鯉究竟是什麼模樣,就看到一道匹練般長達百丈的劍光「溜」一聲,彈指間就遁出了三五十里地。
兩人面面相,一時間作聲不得。
穆里瑪是體修,不擅飛遁。
楊天驥是妖修,一頭大狗子,近戰兇橫,同樣不擅飛遁。
只是看到刑天鯉的劍光速度,他們就心知肚明,不要說他們此刻並非巔峰狀態,就算他們將修為提升到極致,他們也追不上刑天鯉。
「呵!」穆里瑪乾笑:「老子的臉呢?」
「呵!」楊天驥乾笑:「當我有臉呢?」
刑天青書和頤和郡主「咕咚』一聲,齊齊坐在了地上,他們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洞開的地殿石門,他們就搞不懂,那麼多的金銀,怎麼就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呢?
兩名原本就道基被毀,已然是瀕死的禁宮供奉,則是齊齊一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
「我們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