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署契約的大殿,死一樣沉寂。
贏微笑著舉起帝璽,重重的蓋在了剛剛簽署了自家大名的契約上。
臃腫、痴肥、滿臉青春痘疙瘩,眼珠子呆滯而僵硬,透著一股子大肥豬般「懵蠢、憨厚』感的東雲皇太子贏蛾,見到自己父親用印,頓時「啪啪啪」的開始鼓掌。
「哈哈哈,父皇萬壽。有了艾美聯邦的援助,我東雲定能橫掃東國,反攻神州。那些西陸鬼畜,膽敢侵入我東雲疆土,他們一個個都要死!」贏蛾笑得極其燦爛:「聽說英吉士的皇帝是個女的?等打敗了他們,能讓英吉土女皇幫我暖被窩麼?」
當著眾多王公大臣的面,當著艾美聯邦特使團的面,贏蛾堂而皇之的說出了想要英吉士女皇侍寢的話。
贏蟄撫掌大笑:「吾兒威武!」
奧利和一眾隨員,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贏蛾一一好胃口,端的好胃口。
英吉士王國的那位女皇陛下,雖然保養得當,那也是七十歲開外的老太太了。
這位和大玉朝的太后娘娘還不一樣,西陸的白皮女子,更容易顯老,三十多歲的白皮女子,老得和大玉朝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一般模樣,那是常有的七十多歲的英吉士女皇陛下,就算保養得再好,那也是百發蒼蒼,渾身雞皮·—---皇太子殿下果然威武,果然神勇,果然是,口味超凡!
奧利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他微笑著,輕輕的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奧利的隨員們,還有在場的東雲皇室直轄的那些王公大臣們,一個個喜笑顏開,紛紛鼓掌叫好,更有人溜須拍馬,讚嘆贏蛾皇太子果然是『雄姿英發』、『英武不凡』,一定能殺得英吉士女皇陛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就在眾人歡呼雀躍,贏嬉笑著招呼內侍趕緊上酒的時候,一聲怒吼讓沸騰的大殿驟然回復了死寂。
在場的北河家當代家主北河拔出了佩刀,『』的一刀,將簽署合約的大方桌的桌角劈了下來,他手持利刃,指著贏蟄厲聲喝道:「陛下,你簽署的這份條約,簡直是喪心病狂,你這般做,對得起東雲的列祖列宗麼?」
贏蟄冷眼看著北河,他眸子裡一抹殺意一閃而逝,臉蛋驟然垮了下來,苦笑道:「殿,從輩分上,你是我的叔父輩。遍數東雲各家,您的才幹、見識、政務能力,堪稱冠絕東雲。」
「您能否告訴我,現在各國聯軍,已經攻入了大雲門,若是我們拒絕了艾美聯邦的援助,我們用什麼來抵擋那些西陸鬼畜的艦隊呢?」
嬴蟄幽幽嘆息道:「如果,不是殿,還有殿堅持,東雲的本土艦隊主力,還有黑婆羅洲遠征艦隊的主力,沒有去平海城,沒有被英吉士隊擊沉的話,憑藉兩支艦隊的戰力,那些西陸鬼畜,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攻破大雲門。」
贏蠻查拉著眼皮,愁眉苦臉的說道:「因為殿和殿的阻撓,合約遲遲沒有簽署,導致大雲門被破,這份責任,朕尚未向兩位求一個交待,
兩位又怎能在兩國歡慶的這個場合,突然發難呢?」
北河沉默不語。
南山花欖目露凶光。
兩位家主咬牙切齒的看著嬴,沉默許久,南山才沉沉道:「先祖基業,被你賣了個乾淨,我倒是要看,你如何向先祖交待。」
贏微笑,不語。
嬴蛾則是突然開口,他用那呆板、僵硬,宛如死豬一般的眼珠直勾勾的盯著兩位家主,細聲細氣的說道:「可是,兩位叔祖大人,雙羽島正在被屠島哩-—----不過,這是好事,哈哈哈,等到諸位殿下的家當被屠光了,北河家、南山家的地盤,又能擴張了吧?」
贏蛾的話,很誅心。
在場眾多王公大臣中,有將近一半的人看向兩位家主時,眼珠都在充血。
北河答、南山震怒,他們大口喘看粗氣,想要做點什麼。
大殿外,近千名身披全封閉式金屬甲冑,手持奇形長刀的甲士,配合數千黑龍禁衛,正在和數千名北河家、南山家的秘衛對峙。
北河、南山兩家的秘衛,儘是他們精心培養的頂級精銳,個個都身高『五尺』『之巨』,在東雲,都堪稱『昂然偉丈夫』,他們都是自幼苦苦修持,以秘法蓄養,精通各種殺伐手段,更兼銅皮鐵骨,尋常刀劍難傷分毫。
他們一個個身披秦漢風格的魚鱗重甲,手持唐宋風格的大型陌刀,腰間系帶上,更是串看一條條細小的鐵鏈,相互之間用鐵鏈串在一起。如此軍陣,一旦開始衝鋒,縱橫交錯、宛然一體,就好似一座小型的鋼鐵堡壘。
這就是兩家的最強武力「鐵浮屠秘衛』!
他們的單獨戰力,比起皇室直屬的黑龍禁衛,還是差一點。但是黑龍禁衛必須是純血的秦族才能擔任,數量上嘛,就遠遠不如這些鐵浮屠秘衛了。
所以多年以來,黑龍禁衛也只能拱衛黑龍台,在黑龍台之外,鐵浮屠秘衛的凶名,可比黑龍禁衛要強出了許多。
只是今日,艾美聯邦派來了近千名甲士,令得平日裡橫行霸道、囂張跋扈,就算在黑龍城大街上,動輒殺人的鐵浮屠秘衛們,也是遲遲不敢妄動。
大殿中,嬴慢吞吞的說道:「好了,贏蛾,閉嘴,畢竟是你叔祖嘛。
總之,盟約已經簽署,艾美聯邦的軍隊,即將『友好進入』我國進行協防—---以後,大家都是自家人了,還望諸位臣公,同心協力,共襄大計啊!」
北河冷聲道:「罷了,出賣祖宗的大計,我們是做不來的。嬴蟄,
你好自為之罷!」
南山則是懶得吃聲,直接轉身就走。
北河、南山兩家家主離開,大殿中的王公貴族們,
「嘩啦啦」就有超過六成的人緊跟著他們離開。
贏、贏蛾父子兩對視一眼,贏蟄幽幽嘆道:「跋扈!"
贏蛾咧嘴一笑,向贏蟄輕聲問道:「從早上吵到現在,您餓了麼?要不,去山河殿,傳宴罷?今日,當是大喜事,那兩家這麼多年了,不一直這樣麼?您,餓了麼?」
山河殿,位於黑龍台月影湖旁,依山傍水,氣勢巍峨。
大殿前方,有三重高台,每一重都有三口數丈高青銅巨鼎矗立,一共九口大鼎,其上有江山社稷、日月星辰諸般浮雕,乃是東雲仿造神州東國傳說中的『九鼎」而成。
今日裡,九口大鼎中青煙升騰,濃香四溢。
眾多做唐時宮妝的東雲少女手持琵琶,在三重高台上,做「敦煌飛天舞」,悠揚的絲竹聲中,更有人做胡妝,牽著駱駝蜿而過。大冬天的,不知道東雲人從哪裡弄來的大量牡丹花瓣,著人從高處傾瀉下來,漫天花瓣飛舞中,那駱駝昂首鳴叫,儼然盛唐時,眾人回到了那絲綢古道最繁忙的時節。
東雲皇室為了這一場宴會,也是下了血本的,就那些狂舞的東雲少女身上的唐時宮裙,耗費的綾羅綢緞就是一大筆錢。
奈何,這盛唐風景,卻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一一奧利一群艾美聯邦的「蠻子』,哪裡懂什麼盛唐文化,他們根本就不曉得,『盛唐」二字,在東雲人心中擁有的崇高地位。
呢,除開大秦,就是盛唐了。
奈何,贏蟄、贏蛾,還有他們之上的歷代東雲皇族,都不怎麼敢將『大秦』二字掛在口邊,他們更不敢在自家地盤上演繹『秦風秦韻』,唯恐被某些人找上門來。
不得已而求其次,不能搞秦風,他們就只能整唐風了。
北河、南山花帶著大群鐵浮屠離開了黑龍台。走出宮門的一瞬間,在重兵簇擁下,北河、南山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同時轉過身去,看向了黑龍台巍峨的宮門,以及那些矗立在宮牆上,目光森冷盯著自己的黑龍禁衛。
「哈,好,好,好,他贏,畢竟沒有膽子真的撕破臉。」北河冷笑。
「可是他已經得逞了。」南山冷聲道:「借著鬼畜入侵一事,他拉攏了這麼多人,他強行簽署了和艾美聯邦的合約,他已經拿到了艾美聯邦援助的艦隊。」
南山花狠狠一腳。
一聲低沉的轟鳴,他腳下煙塵飛濺,厚厚石板鋪成的宮前廣場,被他踏出了一個深達半尺的腳掌印一一腳印邊緣光潔,好似被工匠精心雕琢而出。
「一直以來,東雲大軍,歸你我掌控。」南山冷聲道:「但是這支艾美聯邦的艦隊一入手,皇族掌握在手中的高端軍力,就壓過了咱們。以後,這東雲,究竟是誰說了算?」
北河咬牙道:「怎麼會成這樣呢?為何,那些鬼畜會瘋了一般來攻擊咱們?」
南山花就直勾勾的盯著北河。
北河沉默半響,突然冷笑起來:「你真以為,我兒子,北河倉一,
有這個能力,在一夜之間,全殲四十萬聖羅斯鬼畜?」
南山皺起了眉頭。
他思索了片刻,緩緩搖頭:「不要說那個小兔崽子,就算是你我聯手,
一夜之間?四十萬聖羅斯鬼畜?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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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冷眼看著北河:「但是,飛雲港那邊,統兵宣戰的,可是北河明齋,那也是你北河家的人。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你北河家,究竟想要做什麼?」
北河用力搖頭:「他死了。」
南山花瞪大了眼睛:「他?明齋公,死了?」
北河輕嘆了一口氣:「他死了。現在被推出來的那個叛軍統帥『北河明齋』,應該是他的『影子武士』,該死的賤種。」
北河、南山花面面相,半響沒炕聲。
這些天,東雲國內,風波詭,他們兩個,也是這些天來第一次正式會面一一如果不是贏強行通過了和艾美聯邦的合約,他們或許還不會這麼『心平氣和』的面對面的商議事情。
大隊武士簇擁著兩架極華麗的馬車行了過來一一每一架馬車上,都用了六匹馬。
顯然,這是越。
東雲處處都用東國古禮,而東國古禮中明文記載『天子六駕』,皇帝採用六匹馬,東雲的聖皇出行,也只是六匹馬。而北河、南山兩家的家主,出行赫然也是六匹馬拉車!
北河走到自家馬車前,突然回頭,向南山沉聲道:「上我的車?一起聊聊?他簽的這份合約,折損的,可不僅僅是北河家的錢,也有你南山家的軍隊。聊一聊唄?」
南山沉吟片刻,解下腰間佩刀,遞給了身邊護衛,雙手按在腰帶上,慢條斯理的走到了北河身邊。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上了北河答的座駕。
大隊武土、數千鐵浮屠秘衛簇擁著馬車離開,宮牆上,一名身穿深藍色長袍的宦官,朝著這邊張望了一陣子,撒腿一溜煙的就直奔山河殿而去。
深夜時分,黑龍台內的酒宴狂歡還在繼續,只是,酒宴的味道已經變了,山河殿中,奧利等人全都扒得光溜溜的,宛如一群發狂的野豬,追著一個個尖叫的東雲宮女亂跑亂跳。堂堂東雲島聯的皇宮,硬生生變得好似種豬場一般狼藉。
天空濃雲散開,青藍色的月光照耀天地。
月影湖上,波光粼粼,大群錦鯉被山河殿內傳來的怪叫聲驚動,不安的在湖面上跳躍著。
月影湖北岸,那座巨大的活火山西南角,兩架六駕的馬車為首,一支『輕車簡從』的車隊,悄然抵達山腳。
北河、南山花,還有數十名北河家、南山家的族老,身著全套的祭祀華服,悄然下了馬車,順著古色斑斕的石板盤山道,手持點燃的線香,
三步一禮拜的向山頂攀爬。
沿途,密林中,隱隱有怪異的響聲傳來。
有身穿黑色狩衣的神官、巫女,身邊懸浮著三五點磷火,宛如鬼魅一樣在密林中條忽往來。他們身形飄忽,幾乎是腳不著地的順風而行,偶爾他們會在盤山道旁駐足片刻,冷眼看著這些誠惶誠恐的頂級權貴。
如此耗費了好長時間,一行人到了半山腰處,他們回過頭去,目光越過月影湖,恰恰能看到燈火通明,被大軍團團拱衛的山河殿。
北河和南山花同時罵了一句極下流的髒話,北河低聲問候當今東雲的皇太后一一那是南山家的族女;而南山花則是低聲問候當今東雲的太貴妃一一那是北河家的族女。
兩人罵聲出口,對望了對方一眼,然閉上了嘴。
三家本為同源,罵得難聽,就是連自家祖宗都罵了進去,實在是不好聽他們換掉了手上幾乎燃盡的線香,繼續憋著一口氣向上攀登。僥倖這座活火山的山勢不高,沿途的石板道也頗為平整,他們耗費了兩個多時辰,終於爬到了山頂。
十八座黑漆漆的鳥居門戶後方,一座前後三進的神社巍然矗立。
一名白髮已然泛黃,卻保養得白皙細嫩,每個毛孔都好似在放光,單純從容貌上看去,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巫女手持一柄招魂幡,靜靜的站在神社門前。
見到北河等人,這巫女眸子一冷,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來了?
正好,拖延了一個多月,你們也沒給神社一個交待,派去大雲門的孩子們,
究竟是怎麼敗的,究竟是怎麼死的,怎麼一個逃回來的都沒有。」
「咱們老啦,嘿,說話不管用啦,你們手握大權,威風凜凜,都可以瞎糊弄咱們啦。」
「但是今天麼,你們有點糊弄不過去了哦!」
北河和南山對視一眼,眸子裡儘是茫然之色一一大雲門一戰,
蓬萊神社的神官巫女們損失慘重,他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
但是呢,這些天他們忙著和贏蟄鬥法呢,是否和艾美聯邦簽署那該死的合約,已經耗盡了他們的精氣神,他們實在是沒時間、沒精力、沒心思來和神社撕扯了。
而且這些年來,神社的影響力嘛,說實話,也就這樣罷?
已經步入了巨艦大炮時代的末法世界,你神社就算有一點底蘊,那些神官巫女也擋不住重炮的轟擊。手握東雲權柄的北河家、南山家,實在是沒必要和神社呱噪什麼。
今夜,如果不是要拉攏神社,共同討伐贏,兩家高層,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北河、南山齊齊冷哼了一聲,他們跟在老巫女身後,一邊走,
一邊冷聲道:「大雲門一戰的責任,不在我們兩家,而在那個一意孤行的混蛋身上。」
「我們可沒有不尊神社的意思。』
『我們今夜來此,正是想要求見大神宗,給他解釋這裡面的緣由呢。」
老巫女只是在前面帶路,沒聲。
北河和南山花解釋了兩句,見到對方這般冷淡,也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懶得說話了一一不過是一個老巫女,哪怕資歷很深,在他們看來,也就是這麼回事罷?
他們穿過鳥居,走進神社,然後長驅直入,穿過了神社。
北河和南山花欖的臉色就變了。
老巫女帶著一行人,順著一條青石板小島,一路到了這座活火山的火山口。然後,他個順著在火山口內壁開鑿的豌小道,來到了火山口岩漿湖上方,距離岩漿只有不到十丈高的一座平台上。
一名身量很高,高有六尺開外,但是極枯瘦的老人,正靜靜的站在平台邊緣,低聲的嘟囊著咒語。
恰恰是北河、南山一行人走上平台的那一瞬間,偌大的岩漿湖「噗噗』幾聲,噴出了一根根高有數十丈的尺許粗火柱。
若有若無的笑聲在巨大的火山口中迴蕩。
一根數丈粗細的岩漿柱子,悄然無聲的從岩漿湖的正中心位置再再升起,岩漿柱子的頂部,赫然托著一顆直徑丈許,通體剔透無瑕的琉璃球。
在那被高溫燒得通紅的琉璃球中,一名披散長發,渾身一絲不著的絕美女子,正慵懶的打著呵欠。
枯瘦老人,帶路的老巫女,還有北河、南山等人,齊齊跪倒在了地上。
「至高、至聖,聖尊后啊,您怎麼,醒來了?」北河、南山五體投地,齊齊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