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眾生如畜！世道如此！
宋功明，孝義王，涼山兵馬大元帥。
如果說黑風山的黑風寨只是浩然門養的一條狗，想要「行俠仗義」的時候就殺了，涼山就截然不同。
這是真正的大寇。
雄踞一方，朝廷多次派兵圍剿都沒能將其覆滅，反而讓孝義王宋功明成為了名列地榜第九的大宗師。
然而誰都不知道的是，宋功明最初也不過是一個落魄書生，取了個名字叫功名，卻一輩子都沒有考取過功名。直到有一天，他在趕考路上遇到了大雨，途經涼山，就在山中的無名小廟裡避雨。
避著避著，他竟睡著了。
結果在夢裡，他遇到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說自己有帝王之相，未來註定可以黃袍加身吃香喝辣。
然後老人就傳了他一本經書。
《長青萬世書》
靠著這本奇異經書，宋功明練武簡直有如神助，短短三年就五神俱全，覺醒本命，成就了宗師之境。
於是功名他也不考了，就連名字也換了，改叫功明。
特奶奶的，自己分明是練武的奇才，前半輩子卻學了文，被耽誤了啊！朝廷害我！果然是無道昏君！
自那以後，那位仙風道骨的老人就頻頻出現在宋功明的夢裡，而在他的指點下，宋功明的人生就像是開了掛，一路順風順水，成為了威名赫赫的孝義王，就等著一朝起義，好成就帝王之命了。
而這一次，就是他起義的第一步。
對於生辰綱背後的真相，宋功明其實並沒有什麼興趣，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生辰綱背後代表的意義。
要知道，起義是需要人的。
而生辰綱不知道波及了多少人，有百姓也有武林中人。如果能將其搶過來，不就能藉此驅使他們了？
宋功明等人聚義的山莊之下，就是一條官道。
而此時，一支長長的隊伍正在官道上行進。
隊伍最前方，是一頂火紅的八抬大轎，宛若龍頭。後方則是跟著一個個甲士，將一家馬車圍在正中。
只見那八抬大轎周圍鑲嵌著金玉瑪瑙，翡翠寶石，垂下的布簾也是用水火難侵，刀槍不入的天蠶絲編制而成。而如此陣仗，即便在朝廷之中也只有深得皇帝的信任，權位極高的重臣才能使用。
「停！」
突然，轎子內傳出一聲中氣十足的命令，頃刻間命令下達，整支隊伍令行禁止，登時停在了官道上。
「大人，請。」
幾個甲士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拉開轎子的門帘。
隨後一位雍容華貴的男子便從中走了出來。
只見那人身穿錦緞，大拇指上套著一枚珠玉扳指，卻沒有帶著官帽，而是束了一個道士特有的髮鬢。
作這等打扮，自然是為了討好那位修道多年的老皇帝。
而此人，便是昔日提出生辰綱制度，並因此飛黃騰達，成為了平陽節度使，統領數州之地的楊京暠！
「沒想到啊沒想到。」
只見楊京暠環顧四周，神色冷然：「宋功明，你這縮頭烏龜居然還真敢離開涼山，來劫我的生辰綱？」
「楊賊，休得猖狂！」
話音未落，官道四周頓時浮現出了一道道人影，氣機沖天，赫然是此前在山莊聚義的一眾武林中人！
宋功明首當其衝，厲聲喝道：
「我等今日聚義，為天下百姓先！斷然不允許生辰綱這等邪術草芥人命，今日就是過來為民除害的！」
「不錯！為民除害！」
一時間，呵斥之聲震天響。
然而楊京暠見狀卻是不怒反笑，目光掃過宋功明等人，直到認出這些武林名宿後，竟笑得更開心了。
下一秒，就見他如數家珍一般，朗聲道：「飛鷹武館，貪圖本官的借貸利息低，從本官這裡借了一大筆，然後將利息翻倍再借給其他沒能從本官這裡借到錢的人，難怪你會來劫本官的生辰綱。」
「狂獅蕭元傲？」
「你倒是不借錢，可伱的孫子生性好賭，又不敢和家裡說，所以也從本官這裡偷偷借了一大筆的錢。」
「沙陀寺方丈，鐵頭陀？」
「哦對，我想起來了，沙陀寺今年四月的時候翻新佛像，那尊金光閃閃的大佛有不少就是向我借的。」
「如此說來.」
說到這裡，楊京暠的聲音陡然放大，響徹四方：「在座諸位，有哪一個真的是為民請命，來劫本官的？」
「呵！原來一個都沒有啊！」
「狗官，你還講起道理來了？」蕭元傲鬚髮怒張：「縱然我等與之有關，可你奪百姓之命卻是事實！」
「那又如何？」
楊京暠淡然道：「蕭元傲，你就沒有聽說過一句鄉間諺語麼。吃什麼才能補什麼，我一直深為認同。」
「人人都說，吃虧是福，現在吃苦是為了以後享福。」
「然而這只是自我欺騙罷了。」
「吃苦是享不了福的，更當不了人上人。」
說到這裡，楊京暠的聲音陡然變得肅殺冷冽：「吃什麼才能補什麼，所以想當人上人，就只有吃人！」
「眾生如畜，世道如此。」
「我在吃人，你們何嘗不在吃人？」
「飛鷹武館，以借貸起家，吞併田地，麾下農奴何止數萬？」
「蕭元傲，你是持身正大了，可你背後的蕭家可沒有你這么正氣凜然，要不要我告訴你其中的齷齪？」
「還有沙陀寺.」
「閉嘴！朝廷走狗！」
宋功明眼看其他人臉色青紅交加，聲勢漸弱，趕忙道：「諸位好漢，和這狗官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
「大家一起上！」
「奪了生辰綱，施大義於天下！」
宋功明的話頗有幾分感染力，尤其是在場一眾武林中人也都需要這塊遮羞布，當即也不再說啥廢話。
楊京暠見狀則是搖了搖頭：「道理越辯越明，不辯不清。」
「宋功明，你的事情我也聽說過。」
「考了十三年功名連一個童生都沒有考上，也難怪你會如此膚淺。朽木，再怎麼雕琢果然還是朽木。」
此言一出，宋功明頓時氣急。
他連名字都從「功名」改成了「功明」，就是為了掩蓋落魄的過去，如今卻被楊京暠直接翻了出來！
「你找死！俺殺了你！」
怒極之下，宋功明連曾經的口癖都冒了出來，旋即縱身一躍，朝著楊京暠所在的方向一掌打了過去！
這一掌打出，內力氣場頓時迸發，仿佛滾滾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頃刻間就迭加在了一起，化作一道雄渾掌印，金光熠熠，朝著楊京暠橫推而去！聲勢之大，仿佛真有一道浪潮拍擊長空！
「小把戲。」
楊京暠渾然不懼，腰間長刀出鞘，刀氣輕而易舉地斬破了掌印，靈肉五神齊現，赫然也是宗師之境！
「本官押送生辰綱入京，正缺一樁大功。有你孝義王的頭顱在，卻是剛好！」
「今日起兵，我要用你的頭顱祭旗！」
宋功明邁步向前，楊京暠掌按刀柄，雙方的濃烈殺機甚至攪動了四方風雲，眼看一場大戰就要爆發——
「踏踏.」
陡然間，一道輕緩的腳步聲突然在眾人的耳邊響起，聲音所過之處，烈日下的眾人竟陡然生出寒意。
寒意刺骨，寒意傷心。
「還有高手！？」
楊京暠神色一變，宋功明等人的出現在他預料之中，然而眼前這道聲音的主人卻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在官道的盡頭處，一襲白衣凜然而立，仿佛並不是剛剛才趕到，而是早在許久以前就站在了那裡。
「本以為此間無有妖魔，世道當有不同。」
「如今一看，竟是無甚分別。」
遺憾的感嘆聲，卻不像是由口而發，而是在所有人的心底憑空響起一般，讓他們幾乎與之感同身受。
「真是掃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