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英豪？小人？
秋刀武館，院子裡。
三十多名弟子紛紛盤腿而坐，望向前方。
前方高台上，刀師傅正在演示《斬秋刀》十七式之一的電光流影。
「鏗——」
刀師傅抽刀出鞘。
寒芒一閃！
眾人只覺眼前一晃，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把刀就已經回到了刀鞘之中。
許多弟子經常來聽課，已經看過不知一次了，可依舊會被驚艷到。
太快了！
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
若是他們與刀師傅對敵打鬥，或許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會被刀師傅斬下頭顱。
「這一招，講究的是蓄勢！」
刀師傅看向眾人，粗啞的聲音響起。
那一刀之所以能那般驚人，就因為在出刀之前，他已經暗中積蓄了刀勢。
揮刀的動作，不過是將此前積累的力量釋放出去。
高台下，眾弟子聽得入神，細細體會刀師傅說的每一句話。
楚良也被那一刀驚到了，因此聽得很認真。
可聽著聽著，他漸漸皺起眉頭，發現了一個問題——蓄勢是需要時間的，生死打鬥之中，分毫必爭，敵人豈會給你時間蓄勢？
除非一開始就用出這一招，若是殺不了敵人，只能再用別的招式對敵。
可這樣未免太生硬，太死板。
接下來，刀師傅又演示了好幾招。
每次演示之後，他都會講解一段時間，還算是盡職盡責。
但楚良越聽越不對勁。
他覺得每一招都有問題。
「刀師傅演示的只是死招，太過死板，雖然每一招都很驚艷，可卻缺乏了幾分靈動。」
楚良暗暗回憶自己所練的《斬秋三刀》，對照其不同之處。
他自然不會按照刀師傅教導的那樣去練。
否則會練出問題。
不過刀師傅已經很厲害了，將《斬秋刀》這門刀法練得爐火純青。
整個秋刀武館內，除了那位館主，沒人能在刀法造詣上勝過刀師傅。
接下來，刀師傅又講解了包括《破血刀》在內的其餘幾門刀法，講得很透徹，一直講到了中午時分。
「你們可有疑惑？」刀師傅詢問眾人。
「有。」
「有就說出來！」
「是……」
陸續有人提出疑惑。
也有的直接被刀師傅叫上高台去演示，讓其餘人指出其錯誤所在。
楚良一直沒有開口，保持沉默，默默記下其餘弟子的錯誤所在。
他很喜歡這種氣氛。
武道之路很艱難，他在青石村沒有同行者，只是一個人慢慢摸索，連是對是錯都很難判斷，只能憑感覺去練。
在這裡不同，身邊到處都是同行者。
若是不出意外，楚良可以安安靜靜在武館裡度過接下來一段歲月。
可有人不想讓他過得太舒服……
……
這天一早，一條消息悄然在縣城裡流傳開。
有人說那殺虎妖的榮譽不該屬於楚良，他只是補上了最後一刀。
而此前九成的傷勢都是吳能等人打出來的。
還有人說吳能等人為了殺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連弟弟都在山林中失蹤了，好不容易才將那虎妖打傷，卻被楚良撿了便宜。
「這是真的嗎？誰說的？」
「不知道啊，到處都在傳此事。」
「也難怪，我之前就在想，那楚良只是個鄉野小子，哪來的本事殺虎妖？現在倒是清楚了……」
今天正好是縣城趕集的日子，比前幾日熱鬧了許多。
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是涌動的人頭。
茶館、賭坊、酒肆等都座無虛席，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這消息最早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已經無從探查了，到了中午時分，各個酒樓里的說書先生都開始說起這事。
「那虎妖青面獠牙，目似幽燈，口若血盆，當真是駭人至極……」
「……再說那楚良，不過一山野小子……」
這些說書先生端坐前方，聲音響亮，繪聲繪色，仿佛他們就在現場。
在他們的描繪中，楚良只是個貪婪且不知足的小人，一時運氣好而已。
而吳能等人卻成了真正的英豪。
他們為了誅殺虎妖，深入山林，風餐露宿，不顧自身安危，只為縣城與周圍山村普通人的生命著想，簡直就是一群聖人。
雖有些誇張，但聽書的人們就吃這一套。
到了下午。
幾乎整個縣城都知道了這消息。
縣衙里、黑市里、武盟里、各大武館裡……
無論是武者還是普通人，全都在討論，議論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管怎麼說，那虎妖確實是楚良殺的吧？」
「是不是他殺的都還兩說！」
「說不定那虎妖已經被吳大人他們打掉了九成九的命，只剩下一口氣逃竄，逃到那村子裡就剛好咽了氣，然後被楚良給撿到了。」
「嘶……此事還真有可能！」
消息不斷流傳，已經演化出了無數個版本。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
演變到最後，楚良已經成了個十足的卑鄙小人。
事實上，青石村距離縣城並不遠，一天時間就能走個來回，可卻根本沒人去村子裡探訪。
「那楚良怎會如此貪婪？」
「據說他連武技都不會，賣了虎妖屍體才有錢來縣城學武，那些錢本該是吳大人的。」
「可憐吳大人他們，為了殺那虎妖，廢了那麼多精力，連他弟弟都在山林里失蹤了，最後卻連一絲榮譽和讚揚都得不到。」
「唉，這世道，好人為何總是這般難做？」
「……」
人們議論紛紛。
與上次一樣，他們再度知曉了楚良這個名字。
只不過，這一次楚良的名字成了惡名。
「山野小民就是這樣的，貪得無厭，目光短淺，哪怕一枚銅板都要緊緊抓在手裡，何況是那具虎妖的屍體。」
許多人將楚良的性格歸結於他的出身。
尤其是縣城各方勢力，他們向來看不起山村出身的武者。
沒多久，關於虎妖屍體的具體價值也成了眾人討論的焦點。
「聽說那虎妖賣了一千五百兩銀子！」
「我聽說是一千三百兩。」
「反正超過了一千兩！」
一聽到那些數額，很多人就眼紅了。
這是一筆想想就讓人心顫的巨財。
「他楚良何德何能，居然敢吞下這麼多錢？」
「吳能大人為何不對他動手？」
「唉，吳能大人也得遵從武盟的指示，必須按規矩辦事啊，他畢竟沒有補上最後一刀。」
「我要是吳大人，現在肯定憋屈死了……」
銀兩的數額傳出來後，人們對楚良更厭惡了。
當消息傳到青衣幫時，青衣幫上下正準備對楚良展開行動。
聽到這消息，負責行動那人頓時一怔，問道：「那楚良連武技都沒學過？」
「是的，他今天才來縣城裡學武。」負責匯報消息的成員答道。
「確定？」
「大人，有許多人曾看見他去黑劍武館，只是不知為何，被黑劍武館趕了出來，最後又去了秋刀武館。」這人答道。
旁邊的另一個成員也呈遞上新的消息。
「大人，已經確定了……我們買通了各個武館內部人員，將縣城裡所有武館的記錄都查了一遍，楚良確實是第一次來縣城學武。」
青衣幫勢力龐大，大部分成員都是縣城各個武館出身的。
有一部分成員至今還在武館習武，甚至在武館內有一定職位，查到武館內部資料不算太難。
「連武技都沒學過，只是凝聚了一股氣血，他不可能是十九太太他們的對手。」
「是啊，大人，我們還要繼續行動嗎。」
「都等著，我去問問幫主。」
事實上，青衣幫對楚良的懷疑並不重，只是打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念頭，所以才想對他動手。
青衣幫最懷疑的，依舊是黑市里那位黑麵坊主。
黑市的性質與青衣幫相似。
雙方的生意有一部分重合，經常產生利益衝突。
奈何那位黑麵坊主是煉皮境的強者，青衣幫就算懷疑也沒辦法，根本無法進入黑市中調查。
沒多久，青衣幫的總舵大堂內傳出命令。
「那楚良已經是秋刀武館的弟子了，肆意動手難免讓那位館主臉上難看，遣幾個人去問問他即可。」
命令傳下來，眾幫派成員頓時偃旗息鼓。
最後只有幾個普通成員被派遣出去。
……
夕陽西下，又是一日黃昏。
楚良正在自己院子裡。
他神色專注，手持橫刀，一遍遍演練刀法，動作流利自如，仿佛是個天生的刀客。
「我在刀法一道應當是有天賦的！」
過了一會，楚良收刀。
他面露微笑，很滿意目前的進度。
這時，小老鼠焦急的聲音出現在他腦海中：「主人，外面到處都是關於你的流言，伱趕快找人幫你辯解啊！」
「找誰？」
楚良並不著急，反而一臉輕鬆，笑著問小老鼠。
小老鼠著急地說：「找宋忠他們，他們就在武盟里，肯定已經知道這事了。」
「別急，著急也傷肝。」
楚良一臉淡定，端起血參茶抿了一口。
流言確實傷人，但傷的都是那些將名譽看得太重的。
而楚良根本不在乎這些，隨便別人怎麼說。
「傍晚了，先去吃飯吧。」
楚良看了眼天色，打算去城南，嘗嘗鐵牛他們家的招牌牛肉麵。
他叮囑小老鼠：「鼠大，你讓鼠二看好吳能他們，一旦他們離開縣城就立刻通知我。」
「噢……主人，你真不去辯解嗎？」
「急什麼？」
楚良淡然一笑，推開院門，走出院子，走向武館的大門。
武館裡聲音嘈雜，許多人都在議論虎妖之事。
「是楚良。」
「楚良來了，禁聲。」
看到楚良，他們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周遭頓時陷入了異樣的安靜之中。
有的武館弟子直接轉過頭，避開楚良的視線，有的則毫不避諱，直接對楚良投來了厭棄與鄙夷的目光。
當然，也有一部分武館弟子並不相信那些流言，只是現在大多數人都相信，他們也不敢發聲。
楚良神色不變，從容走向大門口。
「嘎吱……」
他推開大門，一縷斜陽迎面而來，為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晚風徐徐，吹來煙火的氣息。
楚良邁出大門，正欲前往鐵牛家的麵館，忽然發現不遠處站著幾個青衣幫的成員。
幾個青衣幫成員也看到了他，其中一人當即喊道：「楚良！」
「嗯？」
「你且留步，我們有話要問你！」
那幾個青衣幫成員匆匆上前。
見到這一幕，武館裡其餘弟子都有些驚訝，相互看了幾眼。
他們都認得青衣幫的幫派服飾，不由得詫異。
這個幫派找楚良幹什麼？
「應該和最近鬧得很厲害的那個『十九太太』有關。」有個弟子猜測。
「不會吧？」
其餘弟子更驚訝了。
他們想破腦袋，也無法將楚良和那個十九太太聯繫到一起。
「青衣幫那群高層可真是昏了頭，居然懷疑楚良殺了他們十九太太？」
「楚良有那個本事嗎？」
這些話飄到了楚良耳朵里，倒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弱也有弱的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