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雪中送炭
入夜,涼風徐徐。
雲來酒樓燈火搖晃,氣氛緊張。
酒樓外站滿了凶神惡煞的青衣幫成員。
其餘人見了都不敢從這兒過,紛紛提著燈籠避開。
酒樓內。
面對青衣幫的質問,齊順心思微動,臉上擺出溫和的笑容,說:「那楚良是個獵戶,經常為我的酒樓提供新鮮獵物,這事很多人都知曉,我與他算是熟識吧。」
「哦?只是熟識?可我聽聞你跟那楚良稱兄道弟!」青衣幫那人聲色俱厲。
「這位大人,您誤會了。」
齊順笑著解釋:「這是我的習慣,我對地位高的都喊『大人』,對地位不如我的都喊『兄弟』,我不止和那楚良稱兄道弟,我跟其餘村子的獵戶同樣如此。」
「此話當真?」
「當真,沒有半點虛假!」
齊順言辭鑿鑿,並表示:「您若是不相信,可以隨意找人問,這酒樓里的人都知曉。」
「是嗎?」
青衣幫那人目光一轉,看向櫃檯後面的帳房先生。
帳房先生急忙點頭,說道:「是的,齊掌柜對任何人都是如此,別說是山村獵戶了,就算是路邊乞丐,他也會喊一聲『老弟』,他待人向來這般和善。」
「哼!若是有欺瞞,你們知道下場!」
「不敢!」
帳房先生連連搖頭,臉上浮現些許畏懼的神色。
青衣幫那人招了招手,他手下眾人心領神會,頓時四散而開,去找酒樓里的其餘人以及周邊住戶詢問。
不多時,眾人紛紛回來,將打探到的消息告知這人。
「堂主,此人並未說謊。」
「他確實喜歡與人稱兄道弟。」
「坊市那邊的消息也傳來了,這個齊掌柜向來這樣,他跟那些坊市攤主同樣是以兄弟相稱。」
「堂主,此人的人脈很廣,武盟那邊有人傳話,讓我們莫要傷他……」
「……」
消息一一匯總,證明齊順沒有說謊。
他笑容溫和,站在櫃檯前,對眾人說道:「諸位都請坐吧,若是一直站著,難免外人說我雲來酒樓待客不周,如今天氣轉涼,我去吩咐灶房的夥計煮一鍋紅糖薑湯,讓各位暖暖身子。」
「不必了!」
那個堂主神色冷漠,揮手制止。
他身後的青衣幫眾倒是有些意動,入秋後的夜晚確實很冷,他們跑來跑去收集消息,每個人都出了一身汗,此刻冷風一吹,那股涼意都開始往身子骨裡面鑽了。
若是能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薑湯自然最好不過。
一想到這,他們看齊掌柜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善意,不再像之前那般兇惡了。
「齊順,我再問你幾個問題。」那個堂主開口。
「您說。」
「那楚良是何時開始對伱出售獵物的?」
「大概在五年前……」
齊順聲音沉穩,徐徐道來。
接下來的幾個問題很簡單,都是和打獵相關的。
最後,那個堂主又詳細問了齊順最近兩次和楚良見面的情況。
齊順神色不變,聲音一如之前那般平穩,基本將兩人會面情況說了一遍,但他省略了和黑市有關的事。
「大人,就是這些了。」
「很好!」
那個堂主看了眼身側的手下。
手下的手裡拿著一本記事簿,他輕輕點頭,表示自己都記下了。
堂主再看向齊順,冷冷說道:「齊順,今晚之事你且爛在心中,莫要對外提及。」
「大人放心,我心裡清楚。」
齊順笑容誠懇,忽然上前兩步,走到這堂主身旁,從懷中取出一張銀鈔。
他低聲說:「今晚多有怠慢,還請大人收下,算是齊某的賠罪。」
堂主看了眼那銀鈔上的數字,眼神微動,默不作聲,伸手接過,直接揣進懷裡。
而後他大手一揮,轉身便走出了酒樓的大門。
「都隨我走!」
「是!」
酒樓里其餘青衣幫眾紛紛應和,隨他一同離開了。
在外面的青衣幫眾緊隨其後,步伐急促,片刻時間就遠離了酒樓。
他們走後,雲來酒樓這邊安靜了下來。
齊順神色平靜,從容不迫地關上酒樓大門,似乎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櫃檯後面,帳房先生忍不住問:「掌柜的,這事就算結束了嗎?」
「嗯,沒我們什麼事了。」
齊順輕笑一聲。
帳房先生頓時鬆了口氣,握著帳本說:「掌柜的,那楚良肯定是得罪了青衣幫,他多半也就是個一股氣血的武者,惹了青衣幫,必定不會有好下場,咱們……咱們以後得跟他少些來往。」
「放心吧,我知道的。」齊順笑著說,「為酒樓提供食材的獵戶很多,少他一個不算少。」
「那就好,我就怕掌柜的你想幫他。」
「我可不敢。」
齊順笑著搖頭,並說:「青衣幫勢大,我就一個小小的酒樓掌柜,哪裡敢違背他們?」
「是啊,青衣幫實在是太龐大了。」帳房先生感慨,
「好了,老黃,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灶房那邊。」
說完這話,齊順離開了酒樓大堂。
他轉身走向後面的灶房。
灶房裡尚有一些夥計和廚子。
他們都被嚇得不輕,還以為酒樓出了什麼事,都在為以後的日子擔憂。
「掌柜的!」
「齊掌柜,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見齊順到來,他們紛紛開口,一個個臉上都有焦急之色。
齊順擺了擺手,笑著說:「小事,已經解決了,大家都安心吧。」
「那就好。」
「嚇我一跳,還以為咱們酒樓得罪了青衣幫呢。」
眾人紛紛鬆了口氣,心中的焦急也散開了。
只要酒樓還在就是好事。
「早些去休息。」齊順對眾人說:「經過青衣幫那麼一鬧,今晚酒樓應該不會有客人了。」
「掌柜的,你也早些休息,莫要熬壞了身子。」
「嗯。」
齊順笑著點頭,看向其中一個瘦弱的少年,對他說:「小魚,你隨我去一趟酒窖,酒窖里有些陳酒需要清點,或許得費些時間。」
「好的。」
那個叫小魚的少年立即走到齊順身旁。
兩人一同離去。
酒窖在酒樓的地下,存滿了各類酒水。
齊順手提油燈,順著石梯進入酒窖,等身後的小魚也進來後,他立即伸手關上了酒窖的門。
他收起臉上笑意,神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小魚,我這些年對你如何?」齊順看向那瘦弱少年,沉聲問道。
「掌柜的,您當初救我一命,給我吃食和住處,若沒有您,我早就去地下見我爹娘了。」
瘦弱少年當場跪在齊順身前。
他也不笨,猜到齊順必定有事要交代他去做,而且很可能是會掉腦袋的事。
「掌柜的,您儘管吩咐,小魚這條命就是你的!」
「好!」
齊順從懷裡取出一個黑市令牌,交給這少年,並說:「去黑市的路,此前我帶你走過一次,你還記得嗎?」
「記得!」
「你好拿這令牌,從酒窖的暗道出去,立刻去黑市,找黑市管理人要一匹好馬,然後走黑市的第三個隱藏出口離開,順著那條山脊小道去青石村,記住了嗎?」
「掌柜的,我記住了。」
「好,一定要快!」
齊順深吸一口氣,將這少年扶起來。
他鄭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他說:「小魚,這一路危機四伏,因為你走的不是官道,而且現在正是晚上。」
「我明白。」
「明白就好,若是你能抵達青石村,就將我的話帶給楚良,你記著……」
他語氣很穩,將青衣幫之事告訴了眼前的年輕人。
聽完之後,這少年心裡頓時變得沉甸甸的,明白了齊順為何這般鄭重。
他抬起頭,眼神明亮,詢問齊順:「掌柜的,那楚良與你只是熟識,這樣做是否值得?」
「小魚,你記著,錦上添花雖好,卻遠不如雪中送炭的情誼。」
「我記住了。」
「記住就好,去吧!」
……
夜已深。
青石村一片靜謐。
楚良的院子裡,三條毛茸茸的小狗擠在一起,趴在驢車下面休息。
若是不對外人展露敵意,他們的樣子就和普通小狗差不多,看不出任何異樣。
楚良則躺在臥房裡,睡得正香。
忽然,一隻小老鼠匆匆從門縫裡擠了進來,一躍就跳到楚良的床榻上。
「主人!快醒醒!」
他兩隻小爪子抓著楚良的衣袖,力氣大得驚人,用力搖晃了幾下。
楚良很快便被搖醒了。
他本來還有些迷糊,瞥了眼木窗,發現外面還是夜晚,意識到不對勁,頓時就清醒了。
「鼠大,有什麼事?」
「有人來了。」
「多少人?」
「就一個,是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人,正在接近村子。」
「哦?我去看看。」
楚良立即起身,穿戴好軟甲與暗器,帶上必備的毒藥走出屋子。
他輕輕一躍,跳上院子裡的大槐樹,踩在枝頭上,眼睛微眯,借著月色遠遠看去。
沒多久,一個騎馬的少年人出現在了楚良的視野中。
「咦……」
楚良輕咦一聲,他見過這少年。
此前墨石村被妖獸襲擊,死了很多人,需要辦宴席。
雲來酒樓接下了墨石村的死人宴席,當天整個酒樓里都忙成一團,許多夥計在大堂里跑來跑去,其中就有這少年。
「他是齊掌柜的人,這麼晚到來,大概率是來找我的,莫非縣城裡出了什麼事?」
楚良躍下枝頭,直接跳出了院子。
他看得出,那少年已經精疲力竭,到了強弩之末,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刷!
他一躍數丈,在月光下化作一道殘影,直奔那少年而去。
不過片刻功夫,他便抵達了那少年身前。
見到他的模樣,少年那蒼白且疲倦的臉上出現一抹喜色,強打起精神,用干啞的嗓子問道:「前方……前方可是楚良楚老爺?」
「是我,有什麼事?」楚良問他。
「我家掌柜讓我狀告您,青衣幫懷疑您就是殺了他們十九太太的兇手,這幾日或許就要前來對付您,那青衣幫極為兇殘,您不可掉以輕心……咳咳……」
少年氣息虛弱,咳了兩聲,聲音愈發沙啞:「他們不需要證據,哪怕只是懷疑,就能……」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身子一晃,從馬背上栽倒了下去。
楚良眼疾手快,當即上前接住。
他伸手一探,發現這少年脈搏微弱,氣若遊絲,顯然早已到了極限,全憑一口氣撐到這裡。
「這麼晚一路趕來,還得避開青衣幫的眼線,著實不易。」
楚良目光深邃,望向縣城的方向。
他很清楚齊掌柜這樣做冒了多大的風險。
「這份人情我承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