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孔岱親王,微服私訪
正午的烈陽中,貴族老爺們飼養的鷹隼仍在高聳的塔樓間穿行。
大約在塔樓三分之一的位置,則是高矮不一的層層迭迭紅屋頂。
擁擠的木屋和石屋間,籬笆和矮牆圍成了街道。
坑坑窪窪的路面上,流民和牛馬混在一起,都是一樣的屎黃色。
當他們並肩而站的時候,甚至分不清誰是人誰是畜生。
以高堡教堂為中心的同心圓中,除去內圈的民居,最外圍的,便是各類作坊。
包括造紙作坊,皮革工坊,鐵匠鋪,雜貨鋪,最多還是染料作坊和釀酒作坊。
千河谷一地出口了萊亞王國超過五成的染料,同時是王國酒水的第二大出口地。
夾雜在這些作坊之間的,便是歪歪斜斜的美人魚酒館。
中午休息有點閒錢的行會師傅們,就會到這間小酒館來午休和喝酒。
站著喝酒的是才入行的學徒工,穿著黑色衣服的是造紙工,穿著藍色衣服的是釀酒工,穿著五彩衣服的是染料工,而光著膀子的便是鐵匠。
在小酒館昏暗的陽光中,他們渾濁地靠在一起,大聲地談吐著奇聞趣事和抱怨自家的婆娘和兒孫。
「這大街上的流民是越來越多了。」才進入酒館的鐵匠迫不及待抓起一杯酒潤了潤喉嚨,對老闆說道,「培根和肉卷,老登。」
酒館老闆將煎培根和肉卷砸到盤子裡,澆了一勺醬汁,隨意地摔在鐵匠面前。
「最近是越來越不太平了。」用小勺了一塊豬血布丁,吃飽喝足的雜貨鋪老闆塞加爾含糊不清地說道。
名為老登的酒館老闆還在收拾空杯子:「可不是,」
「唉,你們聽說那個古拉格的假教皇了嗎?」
「巴尼福斯大主教不是派了小一千人去剿匪了嗎?」
自從有人宣稱自己是教皇的消息傳開後,這個笑話被高堡市民們笑到現在。
那客人壓低了嗓門,神神秘秘地說道:「敗了。」
「敗了?誰說的?」
「嘖,那些流民間都傳開了,說是那個古拉格教皇,才是真教皇,是千河穀人的教皇。」
談到這種話題,原先靠在櫃檯或桌子上的昏昏欲睡的勞工和工匠師傅們紛紛不困了。
甚至坐在門邊的客人,默契地關上了酒館大門。
「我告訴你們,這些消息,都是從古拉格那邊逃回來的流民和公簿農說的,說他們親眼所見,教會的大軍瞬間就被消滅了。」
「真的假的?」
「頂真啊,傳得可玄了,說那些古拉格的叛匪,人人都有彌賽拉賜下的雷電棍子。」
「我也聽說了,據說那雷電棒棒可厲害了,揮手就是一記雷霆,直接就能把人劈死。」
「這算什麼,我跟你們說,那群古拉格的叛匪,還養了一頭小冰霜巨人。」
「那是什麼?」
「冰霜巨人的幼崽,據說不到十歲,就有兩個成年人那麼高。」
雜貨鋪老闆塞加爾不滿地說道:「不都是些謠言嗎?」
「難說。」酒館老闆將一杯啤酒塞給一名黑衣的新客人,「我今早,剛看到衛兵把兩個多嘴的流民抓走了,我先前還不確定,但現在我有點信了。」
「伱知道什麼是最糟糕的嗎?」穿著皮革背心的鐵匠將一塊培根塞入嘴中,神神秘秘地說道,「我今天去教堂的時候,去問了維斯塔神甫,你們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他告訴我,這件事就是謠言,斷然不可能發生,絕對的假消息,他和所有人都這麼說。」
「我的天啊。」
「千河穀人的天選教皇真的存在嗎?」
「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不明白了。」坐在一旁安靜喝酒的黑袍中年人突然側過身,「神甫不是說沒這回事嗎?」
「哦哈哈哈,我的朋友,這就是你不懂了。」坐在角落戴著紅折帽的印染工笑道,「只有教會否認的,才具有可信度。」
「朋友,你得知道,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在教會否定之後,說不定真會有。」
「多少年得來的經驗了。」
酒館中的眾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和別處不同,高堡市依舊處於教會的管理之下,而不是如艾爾自由市那般由市議會管理。
所以這裡的工匠們,對教皇有幾分好感,卻對本地教會十分厭惡。
「管他呢?待孔岱親王聖騎一到,他們必化為齏粉。」塞加爾向來是厭惡秘黨的,「只希望殿下能快些,再這樣,我就要破產了。」
「咱們的衛道士(巴尼福斯的外號)這下不好受了。」黑色的啤酒灌入口中,那鐵匠擦去鬍鬚上的酒沫,「本來想在親王殿下面前露個臉,結果把屁股露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
眾人都鬨笑起來,店裡又一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不用找了。」將一枚第納爾扔在桌子上,一個裹在隱士長袍和兜帽里的中年人將空杯和空盤子一推,站起身便要走。
可那酒館老闆卻上前,一把把他把住了。
「哎,誰告訴你一第納爾的?」酒館老闆用粗大的指節敲著杉木桌面,「兩個第納爾。」
「以前不都是這個價嗎?」中年人皺著愁苦的眉毛,不明所以地問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瞧瞧這洪水之後哪有酒呀?你嫌貴我還嫌貴呢。」
仿佛是自認倒霉,中年人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三十枚銅子:「我只帶了這些……」
「哎呀,這哪兒夠一個第納爾啊,得得得,算我倒霉。」從中年人手中搶過銅子,那老闆不耐煩地揮手驅趕,「下次再帶給我吧,滾滾滾。」
「說起來,塞加爾,你那個遠房侄子,是叫霍恩,是嗎?他回來了嗎?」
「我都愁死了,他家就在古拉格修道院那邊,說不定被洪水沖走了,我還指望他給我養老呢。」
「不要這麼悲觀,塞加爾,說不定他被那個假教皇抓走了呢。」
「哈哈哈哈哈!」
不管身後這些工匠們地粗鄙之語,黑衣中年人走到了酒館外,一個同樣身披黑衣的侍衛走了過來。
「親王殿下,那些酒水餐食頂多一個第納爾,這些人分明就是侮辱您,要不我……」
「他們知道什麼?」打斷了侍衛的話,孔岱親王抬頭看了一眼烈日,「今年的季節真反常啊,夏天大暴雨,秋天像夏天。」
將兜帽戴上,遮住面孔,孔岱親王按住侍衛的肩膀:「走吧,咱們去教堂見見巴尼福斯。」
一個兩三千人的小鎮,明顯是無法供給一個小八千人的軍團的,所以孔岱親王讓九個敕令連去野外紮營去了。
他自己則騎著一匹老馬,只帶了兩名侍衛,提前來到了高堡。
畢竟這裡算是半個家鄉,孔岱親王還是蠻有感情的,他可不想毀了它,毀了自己在這的名聲。
「你先去通知巴尼福斯,告訴他不要聲張,我懷疑高堡市有秘黨密探。
你告訴他,提前把古拉格叛匪的資料都準備好,我拿了就走。
還有,告訴他我不會和他多耗時間,他準備的那些宴席,我沒有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