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見吾不拜又何妨？
晨曦初破，其道大光，天際尚掛著幾縷未散的淡藍，鄉間古道上已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一隊隊鄉紳富戶身著華服，寶馬雕車，在鼓樂齊鳴，笙簫悠揚中，面帶喜色，浩浩湯湯往山中走去。
道路兩旁，早已聚集了聞訊而來的村民，或站或坐，議論紛紛，滿眼的艷羨和驕傲。
「錢秀才可真是出息了啊！」
「是啊，誰能想到呢！活著窩窩囊囊，死了倒是成了神仙？哎呀，這是羨慕不得啊！」
「可不是嘛！誰想到這個榆木疙瘩，竟然還有這一天。」
「好事呀，大家鄉里鄉間的，等以後去了天國，那不得多多照顧照顧咱們？」
「是呀是呀！」
在鄉民議論中，隊伍中的樂聲愈發響亮，嗩吶高亢，鑼鼓喧天，仿佛連空氣中都瀰漫著喜慶與榮耀的氣息。
孩童們更是興奮異常，追逐嬉戲於人群之中，不時傳來陣陣嬉笑聲。
在鄉民圍觀中，這支恭賀隊伍，吹吹打打進了村寨，在一座破敗的茅屋前停下腳步。
此時，茅屋前，也早已聚集了十幾人。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乃是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他膚色黝黑，骨節凸出，身穿肥大長袍，瞧著不似自己，更像是租來的。
在族長的陪襯下，他老臉漲紅，神色侷促，雙手已然不知該放在哪裡。
領頭的幾位鄉紳早已下馬，手持賀聯，快步奉上。
「恭賀錢公，今朝得道，功成圓滿，封神於九天之上！」
「同喜同喜！」
中年人木訥的應著同喜之言，激動的已然不知所言。
道喜的鄉紳們見狀，不怒反喜，如此鄉巴佬，更適合叫好啊！
想到這，心中不免一陣羨慕嫉妒。
眼下這般，鄉紳富戶共賀的場景，往年只有高中舉人之時才會出現。
然而這等無名村寨，又怎麼可能會孕育出下凡的星宿？
因此這等事情從未發生。
眼下之所以慶賀而來，卻是這無名村寨，竟然出了一位天國審判官。
此乃網際網路之主顧真宰親封的神位，從天國樂土之民中選出，以生前人品和經歷為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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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為審判官者，將代真宰，牧守天國，審判往生者。
凡生前罪大惡極之輩，重則流放囚星，輕則以工贖罪。
可以說，這神位之權柄，完全類似於玄門之城隍、佛門之判官！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眼熱不已。
奈何審判官選拔完全受制於顧真宰，無人能夠干涉，大家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討好這些人尚存於世的親人。
這便有了眼前這一幕。
一群人送禮之後，還覺遺憾，紛紛開口道：「錢先生，我等敬仰錢公已久，您看，容我等焚香祭拜一番，也算撫慰仰慕之情？」
興頭上的錢先生，哪有拒絕之理？
紛紛邀請眾人進屋，焚香祭拜。
眾鄉紳見狀大喜，他們送禮而來圖啥啊，不就是求個香火情？
紛紛取出最好祭品，最貴供香，乃至特地請大才撰寫的祭文，場面可謂熱鬧！
在錢先生奉香之後，怎料，裊裊升騰的香火，竟無風吹漲而起，落地化為一名身披官袍的老者。
「爹！」
「錢、錢公？」
可不是，這官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大家羨慕不已的錢公。
眾人睹之，無不大驚失色。
「錢公顯靈啦！」
「不是說，天國樂土之民，無法在陽間現身嗎？」
「天吶，真是錢公！」
眾人驚嘆著，心中無不掀起驚濤駭浪。
自打天國樂土出現之後，素來只見死而復生於天國，還從未見過天國之人下凡人間。
如今乍見，能不心驚？
「爹，你……你怎麼來了？」錢先生在結結巴巴中，問出了眾人的疑惑。
「我再不來，你是不是要把爹的宅子改為神廟啊？」錢公反問道，聲音不大，已然令人聞之如驚雷，駭在心間。
「沒多，爹，大家就是仰慕您，所以……所以才想給伱燒支香火。」
錢先生連忙解釋道，他的話，也引來眾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
「鄙人紅椿縣石金惠，久仰錢公大名，今日特來拜會！」
有鄉紳反應過來，連忙通報姓名，引來一眾效仿。
好一會兒，喧囂聲才逐漸停下。
「哈哈哈……」
錢公見狀，卻哈哈大笑起來：「錢某早年，得鄉里評價最多兩詞，便是迂腐、冥頑不化，不知諸位可曾知曉？」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錢公又道：「諸位來意，錢某已然知曉。錢某乃真宰冊封之審判官，人間香火，於我無意，諸位不必為錢某設廟焚香，便是焚香，錢某也收不到，又何必做這無用功？」
「好教諸位知曉，天國樂土最重公允，生前功過皆有評定，諸位與其拜會我這不孝子，不如多行善事，多積功德！他日若登天國，或許也能憑功德，冊封為官，造福百姓。」
「錢某無以為贈，且贈諸位一句話：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扶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
錢公說著，身影隨即化為香火，裊裊散去。
看得場中鄉紳富戶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不大的村寨，卻因為錢公的顯聖，陷入難以名狀的興奮之中。
歡呼之聲，傳遍鄉里，更是隨著春風落入一對道士耳中。
這是一名中年道士，身穿玄衣，站在山坡上，俯瞰坡下喜氣洋洋的村寨，眼神複雜的感慨道：
「好一個『見吾不拜又何妨』，沒想到凡人之中，還有如此豁達之輩！」
站在他身旁的道童道：
「他無需香火，自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是啊，也正因為他無需香火，或許才能做到真正的秉公執法。」
「此地遠離喧囂，藏風聚氣，養出一兩位人傑不足為奇。再說了，咱們玄門也不差，克己奉公之輩，也不是比比皆是？」
玄衣道士頷首，心中卻苦笑不已。
玄門當真克己奉公？
也許有吧！
至少他所見之輩，多少私心暗藏。
一支小小香火，不知扭曲了多少修道者的心性！
如今忤逆仙規，咱中在網際網路開創應用的還少嗎？
終究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師傅，咱們要出手嗎？」
「出手？做什麼？」
「這群人忤逆仙規，理當重罰。」
「重罰容易，可罰了之後呢？」
「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唯有重罰，才會讓他們知道如何敬畏仙規。」
「荒謬！天國樂土未出之前，此法或可奏效，現在嘛……此舉只會斷絕仙庭香火，將民眾逼向網際網路。」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玄衣道士不言。
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他看來，所謂仙規已然名存實亡。
事實也確實如此。
同一時間，各地不知多少天國審判官顯聖而出。
這可不是得了顧雲禮的命令。
純粹是顧雲禮向所有審判官開放了一個權限。
那就是可借網際網路香火，凝聚香火之身，顯聖而出，或勸人向善，或輔佐審判。
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原因。
本質上，這是一場實驗。
「大規模投放香火之身果然可行！只是如此一來，對香火消耗，將會達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秘境時空中，顧雲禮感受著顯聖而出的審判官們，默默分析著背後的數據。
「不過，這點倒也無需憂慮，香火這一塊成本，完全可以分攤在玩家身上，想要復活，那就拿積分來兌換，如此一來，既分擔了成本，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約束玩家的冒險行為。」
「是時候兌現地藏菩薩的承諾了。」
顧雲禮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閉上雙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