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眼神都古怪無比,他們相信方迅選擇直接下場定不會是無的放矢。
而心嚴的話讓他們也注意到了余丙天的臉色異常,怕是對方在這林家之事中扮演了一些很不光采的角色。
余丙天察覺到證人目光變化登時心中一寒,方迅之前說要抄百里樓的家他可是也聽見了。
之前作為吃瓜群眾只是看個樂子,可現在貌似自己成了瓜,那就不太美妙了。
忽然,不知是誰開口說了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林川候此舉著實有些過了.」
霎時間,所有人表情微微凝固。
任春風、蕭萬刃、吳山水三人也察覺到場中氣氛變得微妙了起來,頓時陷入沉默,不再開口說話。
他們明白,這些掌門是心中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之前方迅說要抄百里樓的家,他們只當是個樂子看,而現在很多人都猛然驚醒,貌似自家門派發跡時,手段也有些不乾淨啊。
江湖中,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在門派擴張時用些手段很正常。
真要較真的話,看台中這些江南武林各派掌門,有一個算一個都不乾淨。
可若看方迅這個較真的勁頭,那豈不是他們一家家都要被對方給抄了?
一時間眾人雖然不敢公開說什麼,但眼神也都變得微妙了起來。
「哼,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江南武林若非有喬大俠願意站出來為弱者主持公道,怕是江南武林也要像西府五州一般,被那李家一手遮天。」
而這次,卻無人再對心嚴怒目相視了,一個個眼神詭秘,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李家,三十六上門七家之一,雄踞西府五州。
西府五州西至西域都護府,與西漠百國接壤。
東至關西隴州,再往東就是中原中部地區了。
五州內,除李家外,還有三佛之一的金剛寺位於西域都護府。
不過金剛寺奉行的是小乘佛道,渡人先渡己,門中高僧、弟子,卻都是少與外界接觸,一心於山中修持,都是真正的苦行僧。
金剛寺不問世事,李家便是在西府武林一手遮天,各派莫敢不從。
西府武林大會中,顛倒黑白只是家常便飯。
就算鐵證如山在前都能被生生無視詆毀,反而讓受害者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對很多人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後還會身敗名裂,為無數唾罵,簡直是不得超生。
江南武林還有個喬正陽願意為公正發聲,但西府武林就沒有喬正陽這種大俠主持公道了。
一時間,看台眾人都沉默不語,蕭萬刃等人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只能搖了搖頭向任春風說道:「喝酒,喝酒,且看方兄如何為那林世光主持公道。」
說話間,就見得會場其餘看棚中,竟是也和看台上一樣,安靜了下來,只因場中多出了一道身影,正是方迅。
靜!
出奇的靜!
整個會場針落可聞,一雙雙目光都充滿了驚愕,誰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林川候竟是直接出現在了場中。
喬正陽也怔了一下:「侯爺,你這是.」
方迅笑了笑,看向一臉希翼的林世光道:「這青州奉崛府林家,倒是與王府有些淵源,不得不提起兩百多年前的一樁公案.」
霎時間,會場所有武者都屏氣凝神,紛紛豎起耳朵,生怕漏過了一個字。
「兩百八十四年前,天下六王之一的趙王意圖謀反,雖聲勢浩大,但當時太祖依在,輕易就平定了禍亂」
說到這,喬正陽也是不住的點頭:「不錯,兩百多年前的趙王案我也是有所耳聞」
說到這目光又望向林世光,若有所思道。
「趙王一案中,雖禍首被平定,但之後朝廷追查其黨羽,卻是讓朝中某些有心人為了打擊異己,構陷牽連了不少無辜忠良。
當時鎮守北境邊關,作為幽州兵馬大元帥的林長文老將軍也被人陷害下了大獄,全家滿門抄斬。」
不止是他,場中腦子轉的快的立刻也意識到了什麼,望向林世光的眼神都不對了。
而高處看台上,所有人望向余丙天的眼神都是驚為天人。
那眼神,似是驚詫對方為何這般牛逼,連這種將門忠良之後都敢構陷?
這特麼是直接捅了馬蜂窩了,若是事情傳出,用不了多久,金陽門就會被天下五湖四海來的大俠們給併肩子上了。
雖然方迅話還未說完,但他們心中都十成十的肯定,奉崛府林家,便是林長文的後裔。
兩百多年前時,雖然金帳汗國經過俠義盟盟主蕭鼎天一役後,元氣大傷。
卻不像現在這般實力跌至最低谷,眼看就被大玄北伐滅國。
是以常年騷擾邊關,意圖進入中原劫掠。
而林長文戎馬一生,大玄開國後,便矜兢業業鎮守幽州邊關。
在其任內,將金帳汗國鐵騎擋至關外,一兵一卒都無法踏進中原,讓中原百姓免遭蠻夷鐵騎踐踏。
不說別人,若是幽州俠義盟得知林長文後人遭遇後,盟主卓平估計也會立刻點齊人手火速趕往江南殺穿金陽門。
一時間,余丙天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卻是讓其他人更加確定他心中有鬼了。
這時心嚴冷笑一聲道:「余門主,我若是你,便立刻上台自刎謝罪,說不定還能保住金陽門!」
這一聲冷笑讓余丙天徹底驚醒,登時收斂心緒一陣怒道:
「心嚴!
老夫行得端,做得正,林老將軍後人如此遭遇,老夫也是異常心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這事打死都不能承認,否則不僅他要死,金陽門也要完。
『還好一應收尾自己都收拾乾淨了,縱是抵死不認,那林世光也無證據能奈何得了我!』
心嚴只是冷笑一聲不再說話,而這時場中的方迅嘆了口氣道。
「林老將軍戎馬一生,最後卻是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北境各路江湖豪傑當然不會答應,當時俠義盟盟主親自將林老將軍的血脈暗中護送到江南。
我越王府也有暗中照拂,憑藉家傳槍法在江湖中也算是闖出了些名聲,並開創烈火門一派。
就是一百多年前,烈火門卻是不幸被一邪道高手滅了滿門。
雖最後兇手伏誅,卻還是讓人扼腕嘆息,說實話,一開始見到你,我都還以為是看錯了,未曾想林老將軍竟然還有血脈流傳於世間。
但你的根基做不得假,正是林老將軍所創的《火鳳槍》,外人見了只會以為是出自幽州軍的《烽火燎原槍》,不巧的是,林老將軍的這部槍法我越王府也有收藏。
就是未曾想到,他的後人經歷坎坷,先是陷入江湖恩怨被一朝滅門,現在又是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成了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
說話間,目光掃過一圈,就見場外看棚中剛剛還罵的正起勁的一名名武者。
此刻被方迅目光掃過後,都心虛的低下了頭。
林世光這時已是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恨與委屈,一滴滴淚珠自眼角滾落,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的說道。
「還請林川候與喬大俠為我林家三十九條不得安息的亡魂做主!」
「你先起來!」
喬正陽連忙將一把將林世光拉起,沉聲說道:「忠良之後,遭人陷害,此事我定會要管到底,相信場中諸位英雄好漢也不會坐視不理,有何冤屈儘管說來!」
方迅目光掃向看台,也淡淡的說道:「說吧,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林世光猛的一轉頭望向看台,在眾人果然如此的表情中,直切余丙天而去。
「金陽門祖師這個畜生,一百多年前欺師滅祖,奪我林家武功、家產,太爺爺僥倖逃得一命才未讓香火斷絕,現余丙天又要斬草除根,畜生,你還不滾下來!!!」
刷的一下,場中再次一片譁然,道道目光都猛的打向看台,沒想到這件事不僅是現在,一百多年前烈火門滅門慘案竟然也有貓膩。
這讓余丙天心中一慌,但馬上穩定下來,他打定主意抵死不認。
「也罷,老夫行得端,坐得正,林小兄弟也只是一時義憤,說開誤會就好了.」
伴隨著他聲音飄入會場所有人的耳中,捲起一陣熱風吹過,身影也來到了場中,被所有人注視。
余丙天一臉誠懇的向林世光拱手道:「老夫猜測此間定是有所誤會,小兄弟可將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一遍,應該能把誤會給說清。」
林世光並未被他誠懇的表情所迷惑,恨恨的說道。
「當年,先祖蒙受俠義盟主庇護,親自護送到江南安家落葉,靠著家傳的《火鳳槍》也打出了些許名聲開創了烈火門。
還有越王府暗中照拂,發展的也算是蒸蒸日上。
可未曾想,先祖收了余丙天他爺爺作為弟子,傳了其《火鳳槍》之外其餘絕學。
可誰承這人竟是白眼狼,覬覦我家《火鳳槍》,進而弒師,還推到當時一名聲狼藉的邪派高手身上,之後自立門派建立金陽門。
我太爺爺僥倖逃脫,隱姓埋名一百多年又再次開枝散葉,卻是沒想到前不久,又讓余丙天這畜生發現了根底,想要繼續斬草除根!
我雖無有證據,但余丙天他會我家的《火鳳槍》,就是最好的證據!
余丙天,你敢不敢露出自身武功根基讓人查看?」
嘩的一下,場中眾人無不痛罵余丙天與其爺爺狼心狗肺。
一片罵聲中,余丙天臉色卻是一片平靜,嘆息的說道:「林小兄弟,這件事怕是真的有誤會,我所創《金焰九擊》與」
「不管是不是誤會,你與我打過一場再說,若死,便直接身敗名裂,若活,你才有資格繼續辯解!」
這時方迅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不僅讓余丙天懵了一下,連喬正陽與會場中其餘人都愣住了。
余丙天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便開口問道:「林川侯,你剛剛是在說笑,還未拿出憑據,就先要我與你打過一場?」
武林大會規矩哪有這樣的?
不問是非對錯,先打過一場,活下來才有資格辯解。
這特麼的場中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除了喬正陽與慧苦之外,還有誰是方迅的對手?!
方迅卻是笑了笑,緩緩從腰間抽出收縮到只有一尺長的降魔杵。
手腕一抖,瞬間便延伸成了一根長愈五尺的棍棒。
長棍古樸,量重千鈞,一條條雕鏤在外的暗金晦澀紋組成了古雅的梵文雲飾,讓人見後只覺一股佛門禪意撲面而來。
「哼!這傢伙的佛門絕學倒是會的不少!」
看台上心嚴見後冷冷的說了一句,其餘人也是打起精神,緊緊的盯著方迅手中的降魔杵。
都說黑手劍刀劍雙絕,拳腳指掌更是無一不精,無一不深,卻未曾想到其人竟然還會棍法。
而現在方迅拿出降魔杵作為武器,他們也心裡迷糊。
沒聽說過黑手劍還會棍法啊?
蕭千峰忽然開口說道:「我記得方迅在三水縣當捕快時,最先打出名聲恰好就是他的棍法!」
這一下,眾人登時心中不再疑惑。
喬正陽此時卻沒有去阻攔方迅,而是拉著林世光緩緩遠離場中二人。
規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他雖然為人正派,但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
而余丙天見喬正陽這副做派,心中寒意升騰,一股不好的預感的湧現。
果然,他耳邊馬上就傳來了方迅的聲音。
「證據?
不好意思,我方迅做事從來不講證據。
今日我們既分高下,也決生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