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葉,『龍驤派』洞天!
作為有著求法者棲居之所,此地與外界的風貌,堪稱截然不同。
哪怕是外界修行復甦幾十載,堪稱最最頂尖的『道統山門』,單論靈息,也無法與此地媲美,宛若皓月與星辰,不可同日而語。
古語有云,曰:『地上一日,天上一年。』
雖形容供養第五步『求法者』修行的道場,有些誇大其辭。
但.一個正常的、真人級數之上的人物,在此結廬修行,進度必定超越外界數倍,乃至十倍,卻是板上釘釘的。
至於這等『天生地養』的洞天奇觀,究竟是怎麼來的,如何能生得這般鬼斧神工,奪天地之造化
估摸著,便只有其中祖師,才心裡有數了。
這一日!
大昭立國,統御五州!
餘下的,不是俯首稱臣、遠遁逃難便是灰飛煙滅。
而洞天與世隔絕,其中『求法者』祖師一睡便是十年數十年,修行未曾徹底復甦,支撐『第五步』出世之前,這些老古董,根本沒有法子出世。
當這個時代的『靈氣』,不足以支撐他們的『內景』與『神通』。
那麼他們身上的法力,便不是無窮無盡的。
修成第五步,已經照出元神,踏上了尋求仙神之境的人物,每一個都是活過了幾百上千年的老不死。
同理,這宛若一部『活史』般的經歷,叫他們本身的『精氣神』,都早已打磨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
若是踏出這一片棲息的洞天,立足西北域的凡世之中。
就算宛若雕塑,靜坐蓮台,毫不動彈。
但每時每刻,他們所消耗的『靈息』,都是海量。
任由坐吃山空的話
就算是無漏之軀,元神道行。
時間一長,也是無根浮木,註定消亡。
龍驤洞天,無有日月晨星。
看上去,乃是搭建在瓊霄雲層之上的一處『洞天基業』。
只見一道道通體泛赤,宛若火燒石般的山巒,交錯林立,憑空浮於一道道赤紅雲霞之上,氣象相連。
在最中心處,一座宛若『祭殿』似的建築,佇立於最為巍峨的那座懸浮赤山之上,穹頂以火燒雲狀的靈息,交織出了『斗』字篆文。
定睛一看,可見這個斗字正在泛著無窮變化,頃刻間便又顯出了『天煞龍驤天官大祭殿宇』等字狀,似顯無窮奧妙。
修行者證就元神之後,若能取得『道果』,證就仙業,於天闕八部之中,位階便可分為『星君、天官、大將』。
再往下,就是功德未滿,德行有虧,道果未證,只能成就散仙、地仙之流的從、散之仙官,無有封號,與第五步中的佼佼者相仿。
而這天煞龍驤天官
便是『龍驤洞天』所供奉的天闕仙神,乃是斗部『三十六罡煞』天官之一!
據古籍記錄,古老歲月前,享有三百神廟,遍布西北香火,也算名聲顯赫。
其效命於天闕五方帝君之一,『中天紫微帝君』之下。
乃斗部戰將,其位只在斗部星君之下,故此龍驤派得其傳承點化,素來都高人一等。
懸浮赤山,大祭殿中。
那巍巍峨聳立的『天煞龍驤天官』像下!
左側貔獸仙燈雙眼如銅鈴瞪大,右側一柄望氣神鏡泛起漣漪,獨立於二物正中,與數年之前,李踏仙在渭水河畔所見的情景一樣。
龍驤派赤元祖師,宛若沉封,依舊盤坐於大法祭壇正中,身披水火鍊金衣,龍虎簪盤起道鬢,橫劍於膝,閉眸不動。
除此之外,整座異景連綿的洞天山門,就仿佛是時間停滯一般,除卻他這位祖師,以及諸般靈物、靈息,竟連一個多餘的生靈都沒有。
唯余這座祭祀『仙神』的殿宇,一道又一道的赤木牌位,懸掛於房梁,密密麻麻足足數百道之多。
細看之下,還有『名姓』刻錄其中,迎風昭昭而立,如同風鈴般不時晃蕩作響,似含『鬼魂精魄』蘊藏其中。
再加上那一動未動,宛若泥胎的祖師身影,竟平白無故,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頓生。
「嗯?」
突兀間————
那泥胎一般的赤元祖師動彈了下。
與此同時,在他右側泛起漣漪的鏡面中,緩緩倒影出了『池明、池夏』兩位龍驤派真人法使的身形。
這正是他此前派遣出去的弟子。
一時間,仿佛是預料到了什麼一樣,赤元祖師慢慢握住了膝前的兩儀法劍,眼眸低垂:
「雖說『池明、池夏』不過是本祖師喚醒而來的神魄法身,但在此『西北域』人間,普通真人,也難是抗手。」
「再加上『三宗二派』其他的那幾個老傢伙,都與我同氣連枝,幾家派遣的『洞天法使』互相聯合之下,縱使是巨頭,也不可能磨滅了他們才是.」
「到底,是出了什麼意外?」
赤元呢喃片刻,赤精法衣一揮袖,便叫這『神鏡』映照的兩道魂魄,從渾噩中掙脫,眼神復歸清明。
一剎那,當那一男一女的兩位池家真人,看到了『慈眉善目』的赤元祖師之際。
眼神先是驚愕,隨即很快,就明白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面色『唰』的一下,萬分慘白起來:
「祖師.」
兩人虛幻的身影輔一拜倒,便道:
「我等.靈身隕落了。」
似乎是知曉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或許就將與這大祭殿宇,那房梁懸掛的數百位『同門』一般,再無『出世奪舍』的機會。
兩人一時間,面如死灰。
但隨即,想起那李踏仙的行為,還有那橫空出世的『北帝劍、真武甲』,眼眸又不禁泛起了滔天的怒火。
緊接著一股腦的,便將那外界的來龍去脈,全數都對著眼前的『赤元祖師』,敘說而出。
「祖師,我等敗亡,非戰之罪。」
「且不說,那李踏仙區區凡俗之子,神魂純粹,根本就不是哪一位修『駐世法』的帝君、天官轉世重修。」
「結果竟敢公然忤逆、撕毀了『渭水之約』,叫我等無法將那『元君轉世』的大昭女帝洛扶搖帶回!」
「不僅如此.」
「他」
池家二真人拜倒時,池夏緊咬下唇,想起了那刻錄在她記憶里,近乎不可磨滅,堪比八百年前,被那『鎮世道君』殺得洞天盡毀的一幕時,姣好的面容一片灰敗。
「他還得到了『北帝』真武,未曾成就帝君之前的蓋世傳承!」
「身處西北域,又是那等可以馭使『召靈顯聖大將』神威,化作龜蛇的劍、甲」
「我等決計不會認錯!」
「他不過是『天門』得了帝君的一絲絲神韻,既非轉世,又非門徒,如何能夠得到這等『神兵玉鎧』的認主,將我等靈身消磨?!」
「祖師,我等敗亡,非戰之罪,還望」
仙神轉世。
真武傳承。
當這兩個關鍵詞彙,從一時失態的池家二真人口吻里訴出。
赤元陡得握緊兩儀劍,眼神精芒湛湛,驚得半邊身子,都緩緩坐起,而後沉吟了下,打斷二人言語,倏忽開口:
「元君轉世,洛扶搖。」
「真武衣缽,李踏仙?」
「嘶」
他一對赤色眉頭皺緊,半晌後,有了一縷歉意流出:
「池明,池夏,你們跟了本祖師多久了?」
聽到這位塵封已久的祖師,竟突然多了好些『人情味』。
池明池夏面面相覷,非但沒有感動,反而好似預兆到了什麼一樣,先是沉默,隨即嘴唇顫了下,皆是俯身叩首:
「祖師.」
「如若不算洞天沉封的這八百年,我等隨龍驤派修行,已經過了足足四百個春秋了。」
「但,我等二人已是『龍驤派』碩果僅存的門徒了,曾隨侍祖師左右,祖師,池明池夏,還想繼續在您座下叩首四百個春秋,能否?」
兩人不覺間語氣帶著了些許哀求。
但換來的,卻是赤元祖師緩緩抬起了手,拊上了那一側光滑的鏡面。
他的表情漸漸溫和:
「龍驤洞天,已經『八百載』沒有填補靈氣了,就算乃是天闕碎屑化作的『內景』,號稱『凡仙階洞天』,但無有外來汲取,本座縱使是求法者之身.」
「也沒了多少神通手段。」
赤元想起八百年前,那個靈潮消亡末期,橫空出世的『鎮世道子』,
壓得西北『三宗二派』,或者說整個中寰天,無有一個修行『飛升法』的洞天求法者,能夠吸盡最後的靈潮靈息,填補自身,
最後被逼無奈,只能自封洞天的往事時,眼神不禁閃過一縷沉痛與怒意。
八百年。
當看著一個個弟子門徒老去化作枯骨,卻沒有任何法子。
甚至被逼無奈,到了最後關頭,為求元神尚存,不會跌落位格,只得忍痛將一個個弟子門徒肉身化作養料,供養自身存在,以期在下一個靈潮復起的歲月,重新出世之時.
他的眉間不覺,便浮上了幾分陰霾:
「當年,若不是那個『冥頑不靈』的蠢貨,拼著自身性命道行不要,也要拉上我等一起送葬我等諸脈,何至於此!」
自天闕崩碎,執掌諸世的『因果律法』消亡,再加上供養諸世的『先天祖脈』受損.
這『中寰天』天宇,便不可抑制的,走向了消亡。
莫說是西北、江南、中土.等等凡塵之地。
就算是那些曾經的帝君、星君、天官、大將.
在曾經久遠前想盡了法子,不也沒有任何挽救辦法,甚至因為理念分裂,分為了修『駐世法』與『飛升法』的兩派麼!
幾乎絕大部分的仙神,以及後繼的求法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理念。
那就是,沒了源源不斷的靈息供養,此世越發落寞,最終徹底消亡,已是定局。
能夠在有限的靈潮徹底耗盡之前,摘得天仙功業,踏出這艘早已不堪重負的腐朽船隻,去往『無垠大虛』尋覓新的天宇,已經成為了不爭的事實。
這方『中寰天』,早已便從曾經的修行大世,淪為了人人逃離的棄地。
除卻『真武帝君』等寥寥幾位,還未放棄挽救這艘『破落小船』的大能外。
天闕之上的諸位高功大士,無上道君,都在苦修功業,力求能夠在『中寰天』徹底不堪重負之前,修成天仙,羽化離去!
他們哪怕在無盡歲月里,不惜化作『肉體凡胎』,忍受靈潮起起落落。
也要死死鎖住一身『功業』,不想泄露一絲返還天地,甚至在見到『同道』示弱之時,還要起了攻殺之心,用以填補自身。
連那等偉業的道君,都在謀求晉升,更遑論後來許多還在路上的諸多求法者們。
結果,八百年前,卻偏偏出了一個『怪胎』!
而且還強悍的離譜,連祖師顯靈都能打散打殺了去,強悍程度直逼『八部主官,無上星君』!
以至於那一代的靈潮全數都散歸了天地,留到了這個時代,再度噴涌,才剛復甦多久,就能誕生真人,甚至更高,這要是下去
幾乎能夠供養得出數位仙神!
無論如何。
他赤元,都會抓住這個時代的末尾,摘得仙業,若不然待到那不知何時的大破滅降臨,似他們這種小魚小蝦,恐怕.
真的連一絲一毫的保命之機,都沒有!
這樣想著,他不斷嘆息,一邊抓手捏住了兩個弟子的殘存靈息,張口一吸,便忍痛道:
「你二人勿慮!」
「待到他日本祖師摘得『仙果』.」
「我定叫汝等重入輪迴,往天人道,人人都能修成元神,展望仙神大道!」
兩人本就是無有血肉之軀的狀態。
這一下,神魂法身又被那『李踏仙』磨滅了去,若想救回,除非他用大氣力,可他赤元自身難保,哪裡還能有那等大神通?
為今之計。
只有將此二徒,頃刻煉化,提取他們記憶力的最後一幕,才好叫他仔細看清楚.
那李踏仙,究竟做了什麼!
也好在未來,替門徒尋此仇怨!
一時間,
『天煞龍驤天官』的祭祀殿宇,房樑上數百道木魂牌齊齊晃蕩。
其中刻錄著『明』、『夏』二字的牌匾,摻雜其中,光芒一剎那,便黯淡了不少。
赤元道人渾身『魂氣』飛騰,閉眸不語,待到在記憶深處,追溯出了那『大殷宮』內發生的一切時,才猛得大喝了一聲:
「這」
「疑似碧玄元君的輪迴身,以及帝君『真武』的凡世道統」
「一連兩尊『兵解轉世』的通天巨擘,都露了後手,莫非.這一次『靈潮復起』,真的是千百年來,最有機會的一次?」
「不過不管其中有什麼算計!」
「若能摘得這兩位的功業,就算只是一星半點,也足以叫我有機會媲美祖師了!」
赤元頃刻間,咬破指頭血,書就了一封『遁書』!
「西海龍主、玄籙、天火、厚土.」
「三宗二派這幾家,定然也堪破了那小子的底細!」
「權且再忍幾年,再等等.待到靈息再濃些許,能夠承載真人巔峰,屆時齊齊出手,拼著折損道行,也要將那這份『功業』,擒回洞天!」
嗖!
喃喃自語罷了,遁書已自這『龍驤派』化光而去,入了凡世,遁入五州山水,各個洞天山頭!
緊隨其後,赤元閉眸,如陷沉睡
轉瞬便是數百多個日日夜夜,直到————
這一日。
桐葉州,『大昭』龍興之地.
桐葉府外。
一座雲霧繚繞,曾被陣法鎖住,宛若進了半邊洞天的『涅槃山』.
忽有震顫!
惹得兩州十府刀兵,諸多新晉道統,以及被封於一側,距離最近,號稱『十絕關主』的李玄宗,都齊齊驚動,前來探查。
而後不消片刻。
便是一封朝奏九重天!
叫神京之中,跺一跺腳
便能叫五州諸府,翻個跟頭的巍峨『巨頭』.
緩緩醒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