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瞬之間,便是三月過。
這三個月里。
寶瓶州涇河龍庭『涇河龍王』行雲布雨,侵吞桐葉以西二府,將作為兩州交界的『渭水以東,龍驤府城』,徹底收入囊中。
天牢關的大殷虎臣『虎威侯』,兵出桐葉州東部二府,一路打到了桐葉公府家門口『桐葉府』。
一時間,風雨飄搖下,遲遲不能突破第四步『真人關』的桐葉公李神堯,只剩下了二府之地。
若是再被下了幾座城池,就將成為這個還未拉開帷幕的時代,第一個出局的『諸侯』。
形式風雲變化,州府王朝如此,江湖宗派,也是一樣。
被生死山河宗淘汰的傀儡堂、飛咒宗、還有一潰而散,只余幾個殘存支脈的野茅山,早已淪為了過去式。
自然術門陷落在虎威侯攻占的二府之地,在兵鋒脅迫之下,無奈只能選擇暫時俯首,聽憑大殷軍、虎威騎調遣。
而座落在西部的丹霞山、劍仙觀。
則是在見到渭水海嘯,侵吞城府,叫無數蒼生被汪洋吞沒,致使門下弟子家眷、親人都受到波及,甚至山門都將被妖魔脅迫、攻占之際。
終歸沒忍耐住,選擇親自下場,助二府府尊,抵禦妖禍。
可形單影隻,難挽大勢天傾。
在二府相繼陷落,桐葉公府援助勢單力薄之時,二宗亦是損傷慘重。
連兩派的門長,都沒落得個好下場。
丹霞山的藥師身受重傷。
劍仙觀主力挑戰抵達真人的『涇河龍王』,不敵後,當場隕命。
只留下他們的真傳衣缽,丹霞山的李澄真,劍仙觀的孟軻,臨危受命,繼承山主大『藥師』、以及劍仙觀觀主的頭銜。
轉而帶領著殘存的弟子門徒,遊走在二府之地,徘徊於山林之間,在層層圍剿之中,與妖魔『三大祖庭』,展開廝殺。
再加上,生死山河宗有第一座『洞天』出世,導致涅槃封山,桐葉州唯一的真人『左山河』,還沒被桐葉公府請下來,西抵妖魔,東抗大殷,就已經難覓其宗。
如今,偌大桐葉州,號稱『一十六強門』,實力保存較為完整的.
竟只剩下了向大殷神血六支柱之一,投靠半妖陣營的虎威侯麾下,自然術門一派了。
堪稱凋零殆盡。
只不過!
隨著舊日的西州法脈,七大強門落幕,又有一個神秘而強大的組織,突然橫空出世,在整個『桐葉州』崛起!
其名為『緝魔司』!
據傳聞,緝魔司有一位至高無上的『大緝魔主』存在,統籌全局,麾下六尊『緝魔大將』,各個都是身懷堪比『生死山河玄功』級數傳承的元丹高手。
他們神秘莫測,強橫非常,而且秉承救濟世人,緝拿群魔理念————
隨著諸多強門、法脈盡皆凋零,連誕生了天下第一尊真人,再一次壓服南北法脈強門,號稱『術道盟主』的左真人,都銷聲匿跡之時。
他們遊走數府諸城,開設分舵,廣收門徒,授予傳承.
短短三個月不到。
就凝聚了一批淪陷於妖魔治下,不滿統治的昔日『武道高手』,『強門中人』,號稱緝魔斬邪,武鎮天下。
再加上緝魔司人經常當街弒妖,遁逃山林,以至於不少府、城的民眾,百姓,都將他們視為比之曾經『一十六強門』,還要強橫的勢力。
同時,隨著妖魔一方,屢次三番圍剿『緝魔司』。
妖魔之中的巨頭,也曾驚駭的發現,這緝魔司當真可怕無比,竟懷著六門截然不同的武道真功!
同級之下,不管是肉身、亦或者真氣!
只要轉修了緝魔司的功法。
在這個『修行神速』的時代
甚至比之妖魔的血脈神通,都要更加強橫!
在以往歲月,哪一個門派,不是敝帚自珍,將傳承視為至高奧妙,輕易不能授下,叫外人得了真傳?
但在這緝魔司,只要入門,就能得到一尊對於功法有著極深造詣,甚至堪比『創法宗師』的緝魔大將,親自指導,就和不要錢的一樣!
這種條件下,哪怕資源窘迫,還要面臨妖魔圍剿的兇險之局,但依舊有著一群胸有溝壑,不甘於現狀的梟雄,爭相競從,跟隨!
以至於,小規模的圍剿,截殺之下。
緝魔司四渡渭水,於兩府之地來回蟄伏,聯合丹霞山、劍仙觀的殘部,竟屢次三番,抗下了涇河龍庭的重重攻勢!
甚至,叫他們元丹級的蛟龍種,都隕落了好幾條,叫那呼風喚雨的老龍王,好一頓吃癟。
就算是天天發怒,也只能叫龍驤府烏雲密布,降些大雨。
但面對四散龜縮的緝魔司,卻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什麼太好的法子。
因為他只要親自出手,以真人實力,強行圍堵、剿滅一方。
那麼後面必定有緝魔司的人,去偷襲他的府、城,甚至甘冒奇險,滲入寶瓶,去截他的老巢!!
而且,當涇河龍庭糾結的妖魔軍,在『緝魔司』手下吃癟之後。
這些『緝魔大將』竟然膽大包天,暗地裡設立了所謂的『桐葉緝魔榜』,將所有元丹、大先天的妖魔,都以『頭顱』懸賞,懸掛在了榜上,甚至.
位列真人境的涇河龍庭老龍王,赫然排名第一!
此消彼長之下。
叫老龍王是如同夢魘般頭疼。
面對著這群打不死的蝗蟲,震怒無比,發了瘋的派遣人手,探查那『大緝魔主』的身份,想要將那螻蟻,徹底碾壓摁死!
但,
他怎麼想都不會想到
那神秘的大緝魔主,看似操縱一切的人物。
不過只是一個區區少年而已!
桐葉州,桐葉府。
在這一座偏壤小城,清淨院落中。
老槐樹下,樹葉飄落。
一老一少,坐於石墩子上,於棋盤之中,展開博弈,你來我往,看似表面風平浪靜,但實則其中,卻是殺氣縱橫。
兩人幾乎沒有多少停頓,隨著少年執白,老人執黑。
棋局之中,布局、提子、沖虎口,不需半刻鐘頭,便已經將縱橫十九道的古木棋盤,布滿了黑白二色。
隨著局勢越發焦灼,場中兩人均看不出神情變化。
到最後,兩人背後甚至升騰出了兩種神念,一道黑,一道白,相互對峙,不分上下。
叫一側一個不動聲色的黑衣青年,看得是眉梢挑動,就連隱沒於寬袍大袖裡的手掌,都禁不住在抖動著,一臉駭然:
「這小子這才幾天?」
「就已經能和號稱『大殷第一國手』的義父下到此等程度?」
「他老人家浸淫棋道六十載,一甲子的歲月,甚至從棋中悟出了幾分『術』的原理,若是日後在真人大道上再有精進,就算『以棋修術』,都未嘗不可!」
「他年紀輕輕,棋道就已經精湛到了這種程度嗎,老頭子一生最痴迷棋道,這下還不得將他『視為知己』?」
青年名為許恆。
名字聽著普普通通。
但他的身份.
卻在神京之中,堪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殷神血六支柱,堪比王侯,無一不是位列一品,一人便堪比『權貴』的滔天巨擘。
而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
作為號稱『九千歲』,為大殷鎮守供奉的許若童,他雖不是宦官,但卻一生無子,痴迷棋藝,所以近些年來,收了許多義子,門客。
其中,修行有成,又能替著他處理雜事的,號稱『九大義子』。
為首之人,赫然,便叫做許恆,位列正三品,為『大殷執金吾』,負責徼循京師,京戍屯衛之職,位高權重!
哪怕是國公、王侯.都對其禮敬三分,想要通過他,搭上許恆背後的『九千歲』許若童。
而許若童的封號,是什麼?
千秋棋聖!
顧名思義。
數遍前後三百年間誕生的所有國手,孤篇,殘譜.
能夠與他在棋道上博弈,甚至互分勝負的,早在三十年前,就沒有了。
跟在許若童身邊這麼久。
許恆從來沒見過,有一個人,能像是這少年一樣,和他這位義父,在棋道上,殺得有來有回!
「許老,這一次.」
「是你輸了。」
噠。
束著髮絲,面容儒雅的少年長得越發沉穩,成熟,他捻著一枚白子,輕輕放在角落。
而正是這平平無奇,毫不起眼的舉措。
頃刻間,叫一股『勢』從棋盤生成,將縱橫十九道的數十枚白子,悉數連成一氣,化作一匹氣勢如虹的白龍,張牙舞爪!
隨即直接一口氣,將整盤棋上,黑子最具威脅的十幾枚棋子,盡都吞吃,一口『殺大龍』,直接將這許老的籌謀,擊了個粉碎。
一子棋落,季夏呼出一口氣,不經意間抬頭,看向了對面一臉深思的『許老』,眼眸露出深思。
這個老人,是三個月前在他後腳搬移到這裡的,看著平平無奇,沒有任何修行的痕跡。
但,
當他看到自己,邀請自己下了第一盤棋開始。
季夏發現。
只要自己與他對弈,便每每都能從『棋局』之上,增漲神魂感悟,甚至叫他對於領悟『天人領域』,躋身元丹第三關『天人境』的進度,也開始飛速猛漲。
而且,還遠比自己閉門造車,參悟神魂,要快得多的多。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作為『李踏仙』原本的天命,棋中國手開始起了功效。
自己還曾因此嘖嘖稱奇,沒想到被自己忽略的一個天命,竟還能有此等功效。
但當季夏與曾經的山河門人,如今的緝魔大將,葉玄、慶山道人等人博弈的時候。
卻發現,自己增漲不了一點『天人領域』的進度。
這時候,他才猛然驚覺。
原來厲害的不是自己的『天命』。
而是
眼前的這位『許老』。
是他周身散發,蘊藏棋中,無形無相,但卻無時無刻不影響著周遭環境的『強悍領域』。
在下棋的時候,不經意的叫沉浸其中的自己,領悟、參悟著『天人領域』!
能做到這種程度,眼前這人,很大概率.
是一尊真人!
起初,對於這一點,季夏心頭萬分警惕,時時小心,生怕眼前這位洪水猛獸,對自己有什麼不軌想法。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
當他發現,這位許老只是想要與他對弈、下棋,而且心無旁騖,一門心思都沉浸在了其中,不管他是什麼大殷通緝的『李踏仙』,還是什麼『大緝魔主』時
他才稍稍放下了幾分戒心,再加上捨不得這衝刺元丹『天人』,可謂突飛猛進的進步,於是這才駐足於此,處理完『緝魔司』的事務後,便馬不停蹄,陪這位許老下棋。
而這老人好像整日無所事事,每天都在等他下棋一樣,也樂得如此。
時間一晃而過,便是三月。
但這三月
季夏,是一盤棋都沒贏過。
不過有著天命『棋中國手』在。
他的棋道天賦,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增長著。
直到今天!
終於堂堂正正,殺了許若童的黑子大龍,揮毫一氣,掀翻了整張棋局!
從石墩子上站起身。
季夏方才從棋盤迴神,先是覺得暢快無比,陡然間,竟然發現今天自己不經意間伸展出來的『神魂』.
從一開始,完全不能與許若童抗衡的程度,已經逐漸成長、凝實,到足以在棋盤之中,與他爭鋒了。
他伸出了手,看向許若童背後的老槐樹,輕輕一捏。
『啪嗒』一下,一道樹上的老槐葉子,就好像被無形大手一樣,捏成了齏粉粉末,連一丁點的痕跡,都未留下
這一刻,季夏回首,才陡然驚覺。
原來自己和這位許老下了三個月的棋
已經從三個月前,傳授六位『緝魔大將』,稍稍觸摸到了『天人領域』的程度,終於徹底凝聚了『天人領域』,可以影響方圓天地,躋身了元丹之巔。
雖說,
他的領域還很微弱,但到底已不是雛形。
再往前一步。
便是
天下無匹的.第四步,真人關!!
於是忽然,季夏又俯身,抱拳,輕聲道:
「棋道上,我贏的堂堂正正,但」
「這修行一關。」
「是我李踏仙。」
「要多謝前輩了。」
他能三個月鑄成天人領域。
眼前許老的這一張棋局,功不可沒。
或者說,
是這位真人以上的人物,傾盡心血,陪著他下了三個月的棋,才有了他今天。
因此,
怎能不謝?
一側不過十三四歲,右邊臉上有一道疤痕,不過被一道金色面具覆蓋半邊的黃衣少女,見此連忙上前,將外衣為季夏披著,仔仔細細,一臉認真。
到了最後還踮著腳上前,幫他理了理衣襟,最後對著眼前的許若童亦是一拜。
她叫『裴南北』,今年十三歲。
一個月前。
季夏數次提煉『緝魔道氣』,以求鑄成上等寶體,於是親上龍驤府,在指揮『緝魔司』四渡赤水,於寶瓶州交界一座小城時。
曾順手,將身在囚籠里,被妖魔發買的『裴南北』給救了下來。
誰想到,這臉上有一道深深疤痕的少女,卻倔強的跟隨在了他的身邊,哪裡都不去,起初季夏沒怎麼在意,就想將她交給緝魔司的下屬。
但.
當他發現,這少女的資質,竟是玄級,而且天生根骨百脈皆通,是上好的修行苗子,以及腦海中突然觸電的回憶.
叫他不由得收下了這個侍女,將三個月鍛造的一柄,象徵著『緝魔司』地位的斬魔劍,交給了她,讓她替著自己,時時捧著。
順便,還在路邊買了一扇『面具』,為她遮掩了半邊毀去的容貌,還曾笑著稱,若她能成真人,到時候容顏煥發,重塑肌膚,便可祛疤消痕。
他本是無心之言。
但少女認真的模樣
估摸著,是記在了心裡。
不過季夏也沒在意就是了。
畢竟,這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最後站在巔峰,能夠成真人者.
又能有幾個?
就算是玄級,也沒那般容易啊。
「公子,緝魔司駐守桐葉府的緝魔大將『慶山道長』來消息了。」
「他說.」
「桐葉公府,想要請求見大緝魔主一面。」
對著仍舊沉浸棋盤不動的許若童一禮後,小侍女裴南北拉了拉季夏的衣袖,悄聲開口道。
叫季夏挑了挑眉梢,眼眸流露出了笑:
「哦?」
「這就忍不住了嗎」
「好戲,要開始了。」
於是,他看了看未曾動彈的許若童,對著他身畔的那位『義子』許恆,行禮告了辭。
良久良久。
許若童,才動了動手指。
見此,許恆連忙上前攙扶:
「義父,您.」
許若童搖了搖頭,眼眸深邃的看了一眼季夏揚長而去的背影:
「或許,他真的能夠破了那一個洞天的『天元棋局』。」
「那是我今生的執念,也是天大的機緣。」
「本以為,老夫都破不了,世上已無人可破,但!」
「現在.」
「有了機會。」
「要是能夠觀摩,那就是死也甘願!」
「走,咱們去桐葉公府。」
「無論如何,不能叫這小子性命有失!」
「三個月,已經證明了」
「他,就是老夫的希望!」
(ps:上個月全勤噶了但這個月狗鏈已經重新續上,我將一日不缺,衝擊全勤!QAQ)(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