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乾淨的賠錢貨，沒人要的玩意，被退回來，誰知道是不是勾搭了野男人啊。」
「呸，不是個好東西。」
小紅花猛地蹲在地上，抱著頭，「啊，走開。」
「啊，走開，不要，不要。」
渾身顫抖著。
姜微第一時間，將她抱在了懷裡，「是我，我是姜微，小紅花兒，沒事，你很安全。」
她緊緊地抱著她，給予她力量。
「不要啊，魔鬼，你走開，不要。」小紅花依舊掙扎著。
邊上的嬸子聽到動靜，趕緊跑了過來，一看往外跑的王婆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別讓她跑了。」
嬸子們一個個都沖了出去。
「不怕，我在呢，我保護你。」
「小紅花，不怕。」
「……」
一遍一遍地安慰，聲音不疾不徐，溫溫柔柔，傾盡了她所有的耐心和溫柔。
小紅花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感受著被擁抱的溫度，感受著她的聲音。
「沒事，我在呢，沒人能欺負你。」
姜微沒有看到小紅花抬起的眼睛，只能這麼抱著，怕她傷害了她自己。
「姜微。」
平靜下來的小紅花，突然開口了。
姜微抬起頭來，這才看到她的眼神，她的眼神沒有了焦躁，已經慢慢平復下來。
「你救了俺，是嗎？」
她知道的，是姜知青救了她，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雖然心如死灰，雖然想就這麼死了。
可是她都知道的。
「是。」姜微坦然地承認，面對那雙水眸，她輕輕地微笑。
小紅花的眼睛裡，都是姜微的樣子，她的笑容好像一陣清風，撫摸在她的心頭，吹散她的骯髒，淨化她的一切。
「俺髒。」小紅花瑟縮了一下，想要躲出去。
姜微卻抱得更緊了，「你那麼乾淨，那麼美好，怎麼髒了？」
「髒的，是那些心臟，嘴髒的人。」
她看著小紅花的眼睛，「你相信我，還是相信他們呢？」
不知道為什麼，那雙眼睛，好像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吸引著她。
「你。」小紅花堅定地說。
「對呀，你相信我。」
「骯髒的從來都是他們，你很乾淨，一直都很乾淨，知道嗎？」姜微輕聲地哄著，手心慢慢拍著她的後背，好像哄一個孩子。
姜微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動作溫柔，帶著十足的耐心。
「你很好，特別好。」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你的眼神好乾淨啊。」她一邊擦拭她的眼淚，一邊真誠地誇讚。
小紅花眨巴眨巴眼睛，沒有了之前的絕望，也沒有了慌張。
此刻她很安靜，因為她在看最美的眼睛。
明明最好的就在眼前啊。
「俺讓你嚇唬俺閨女！」
「俺打死你個老妖婆，俺讓你罵俺閨女，俺讓你罵……」
有個嬸子和梨花嬸子的關係特別好，一路跑著過去告狀。
梨花嬸子搶了大隊長的自行車，直接騎了過來，到了地里，二話不說，騎著王婆子左右開弓，直接就打了起來。
姜微抱著小紅花，然後帶著她側身，看向那邊的戰場，「你看你娘像不像披上鎧甲的將軍？」
「她在保護自己的女兒，不讓任何人欺負。」
小紅花看著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娘親的頭髮已經白了一半。
從什麼時候呢？
她已經想不起來了，記憶模糊。
「你是被爹娘護在手心裡的寶貝。」
「小紅花，你很幸福，有義無反顧護著你的人。」
姜微抱著她，然後慢慢起身，讓她站直了身體，讓她看著一切。
「為了他們，為了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不要讓惡人的過錯，讓最親的人承受，好嗎？」
小紅花看了看母親，然後看了看姜微。
她一片荒蕪的世界裡，好像突然出現了綠色，出現了生機。
可是小草脆弱，需要更多人的關注，需要更多人的保護。
「俺可以嗎？」
姜微輕輕地笑了，她的目光沒有看向小紅花，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那個戰場。
「我沒有父母。」
「他們弄丟了我，讓我在深淵裡苦苦掙扎十七年。」
「可是親情很奇妙，我故意去忽略，故意去不在乎，可是看到父母保護的孩子，依然會羨慕，依然會期待。」
「如果……」
「我是說如果，我受委屈的時候，有人能抱抱我就好了。」
姜微聲音很輕很輕，好像一陣清風，就能破碎。
她看著為女兒披上鎧甲的母親，想像著自己母親的樣子。
你是否也曾找過我？你是否也曾後悔弄丟我？你是否有那麼一瞬間，也愛過我？
在十七年的歲月里，她期待著姜大壯兩口子的疼愛，哪怕只是一個笑臉，哪怕只是一句溫軟的話，她想自己就會幸福死的。
可是沒有，除了打，就是罵，她活在煉獄裡。
現在她有了給自己幸福的能力，也有了去選擇的權利，為何心底依舊會期待呢？
「俺抱你。」
就在這個時候，小紅花主動張開了手臂，把姜微抱在了懷裡。
寒冷的春風，吹散著懷裡的溫度。
寒冷的春風，不解溫情，卻無法抵抗人的靠近。
自從回到柳樹底村，從未主動說話，滿眼死寂的小紅花，此刻眼神里終於有了溫度，也願意主動邁出那一步。
「姜微，別怕，俺在呢。」
那好聽的話語，不是溫柔的聲音，不是很清潤的嗓音。
在剛剛掙扎的時候，她的聲音帶著沙啞，沙沙的，進入耳朵很難聽，但是進入心裡，確是那麼美好的旋律。
姜微搖了搖頭，回首的時候，她的眼睛沒有眼淚，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光芒依舊存在。
猶如此刻的陽光，普照大地，帶來溫暖。
「我沒有父母，但是有很多疼愛我的人。」
她的眉眼彎彎，好像一座大山，在她小小的身軀里，藏著她的倔強和堅強。
「你看，他們來了。」
姜微的手，往遠處指了指。
一個，兩個，三個……
六個人，往這邊奔跑，他們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
可是不變的是，他們眼神里，有著化不開的擔心。
還有看到她的時候，那抹散去的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