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你們這麼幫襯的嗎！一進門就要披麻戴孝，出殯的時候是不是你還要請幡了？人家主家同意了嗎？」
王建國這麼一問，站在後面的王漢雲立刻出聲喊道。
「不同意！主家不同意！」
她伸手捏了一把身邊神色萎靡的石春來，石春來也趕緊喊道。
「對！我不同意！我爸活著的時候，他們都不肯關心關心我爸！現在倒是假好心！還有三個多鐘頭就要出殯了，他要是真想幫忙就不會現在才來！」
話音剛落，石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的羞臊感。
他來之前也沒想過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石春來，在這種大喜大悲之下還有餘力反抗他。
原以為能順順利利的接手石家的這三間房子，誰想到竟然這麼不順利。
「石偉！是不是怎麼回事兒？」王建國突然喝了一聲。
「怎麼會呢，書記！我們就是來行個禮，就行禮行了吧！」
王建國撇了他一眼，高聲道：「我可告訴你們，現在可是新社會！誰要是給我搞吃絕戶那一套，那可就是反對男女平等，阻礙社會主義進步！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雖說這話是對著大家說的，實際上就是說給石偉聽的。
王建國的眼光從石偉身上刮過，狠狠的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後者一個瑟縮，趕緊拍手贊同。
「對對對！還是咱們書記覺悟高！堂姐，那個······禮我也行完了，我就先走了！」
這幾人倒還算是機靈，一件勢頭不對，趕緊腳底下抹油溜了。
人走以後，石春來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萎頓在棺材前，神色也變的萎靡不振。
王漢雲看著她的樣子經不住有些心疼，她趕緊將老大叫到一旁。
「待會兒抬棺材的時候，你大姑家的兒子們都沒來，她一個女人家肯定抬不動。要我說，你去叫老三，再找兩個跟你差不多的小子來，幫著抬下棺材。」
原本，這棺材應該是兒子和侄子們一起抬著。
可現在石興國沒有兒子，只有石春來一個女兒，侄子們剛才又都走了，乾脆王漢雲就越俎代庖的幫著石春來定下來了。
「哦，那行！我去找老三。」老大應了往外走。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著王漢雲說道：「媽，你別太累了。一會兒就進屋去休息一會兒，我叫英子在家燒了熱水做了飯。等會出殯回來了，你就回去歇著。」
看著他關心自己的樣子，王漢雲不由得心中一暖。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出殯的隊伍就出發了。
石春來一個人走在最前面，扛著經幡引路，後頭跟著一隊石興國最親近的人，至於石偉幾個侄子，自從後半夜走了以後就再沒來過。
大隊伍繞著村子轉了一圈，往西邊的墳地去了。
嚴弘義只覺得渾身冷汗直流，心裡忍不住罵王漢雲，讓他干點什麼不好，非得讓他來抬棺。
他現在只感覺自己的兩條腿麵條似的，軟的不成樣子。
可這麼重的棺材壓在身上，他不走也不成。
老大就跟在他身後，抬著另外一個角。
走著走著，嚴弘義腳下一軟，差點被路上的石頭絆倒，棺材被癲了一下，差點翻倒。
還是老大眼疾手快，不僅扛住了棺材，還伸手扶了一把老三。
這種突發事件在送葬路上是十分不吉利的。
走在最前面的石春來不能回頭，不然死者不安寧，王漢雲只能代替石春來跑到後面去看。
嚴弘義正抱著自己的腳趾頭哎呦哎呦的直叫喚，另外幾個一起抬棺的小伙子臉色鐵青，王漢雲幾乎一眼就斷定了是怎麼回事。
「老三！你怎麼回事！」王漢雲壓低了聲音罵道，「這是多大的事，腳底下小心點！」
嚴弘義心裡一陣委屈，他本來就害怕，現在又平白無故讓他來抬棺。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石家的家產都會給他們老嚴家呢！
「媽！平白無故，你攔這種晦氣活做什麼！」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絲毫沒注意一起抬棺的幾個小伙子和周圍的死者親屬們立刻用冰冷的眼光看向了他。
「老三！閉嘴！」還是老大穩重些，伸手推了他一把，讓他閉嘴。
老三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王漢雲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不管你樂不樂意，今天這活，你必須干好！不然回家有你好看！」
嚴弘義不敢反抗，現在的王漢雲可是說揍他真敢揍他的主！
他怎麼說也已經19了，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王漢雲拿著樹枝追著打，那他的面子也別要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抬還不行嗎！」
沒辦法，老三隻好硬著頭皮抬起了棺材，送葬的隊伍重新往前走去。
儀式結束以後，已經是中午了，王漢雲累的回到家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窩棚里，嚴弘義只覺得自己扛過棺材的那隻肩膀疼的要命，好像招了什麼災似的。
楊月蘭今天的心情倒是不錯，走過來給老三按肩膀。
「你說說，這麼晦氣的事情。她不叫別人去干，偏偏叫你去干！這不是針對你是什麼？」
她用手搓了一點燒酒，慢慢的揉著老三的肩膀。
嚴弘義只覺得內心一陣煩躁，有些不耐煩的推開了她。
「行了行了！那個時候不也是沒人用嗎！送都送了，再說了，她是我媽，我能有什麼辦法！」
「哎——」楊月蘭輕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可不是！這天底下只有做錯的孩子，哪有不是的父母！哎——，三郎，你還是心太善了，才被她這麼欺負的。」
「不是叫你別說了嗎！聽不懂是怎麼回事！」嚴弘義只感覺內心一陣煩躁，伸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碗，裡頭的一點燒酒撒的到處都是。
楊月蘭吃了一驚，撇撇嘴，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
可她那句話卻好像魔咒一般烙印在了嚴弘義的腦子裡。
「天底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呢？」
所以·······，之前媽總說他做錯了，他······是真的做錯了嗎？
還是說······媽就是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