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懷帝是個愛哭鬼這件事,其實也不算秘密,反正朝中許多大臣都是見識過的。
暗地裡,眾大臣間還有個上不得台面的攀比心,那就看陛下是否為這位臣子哭過,若是哭過……妥妥的簡在帝心啊!
同僚們都得嫉妒的眼珠子淌血……
但要說懷帝為誰哭的最多,燕度排第二,第一當屬護國侯燕凜,也就是燕度他爹,懷帝永遠忘不掉的『白月光』結義兄弟。
燕皇后哄了許久後,懷帝可算哭夠了,吸了吸鼻子,擦乾眼淚,轉身又是那個威嚴霸道的盛世明君。
「你小子……」他手指虛點燕度:「你不對勁。」
懷帝雙手叉著腰,「你對那明華郡主,倒是上心啊。」他眼神里多了壓迫:「你早知有人要害你,表面看你是將計就計,實際上卻是以身入局。」
「你就是為了讓那虞柳氏和她背後的虞家被治罪,想為那小姑娘討回公道,是不是?」
「是,也不是。」燕度坦蕩的與懷帝對視:「背後黑手真正想對付的是侄兒,這一次,是明華郡主被侄兒牽連。」
懷帝冷笑:「還維護上了?朕還真想看看這個叫虞三七的小丫頭是何方神聖了。」
「她叫三七,不姓虞了。」
懷帝瞪他:「又頂嘴!」
燕皇后咳了聲,走過去一把摁下燕度的頭,她沖懷帝溫溫柔柔的笑著:「陛下,夜深了。」
「這小子不聽話,就打他個一百板子吧,與他多費什麼口舌。」燕皇后說著,直接叫人。
懷帝神色一變:「打什麼打,燕鸞鸞你怎麼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孩子!」
他說完沖燕度一喝:「還跪著幹什麼,沒聽到你姑母說夜深了?睡覺去!」
燕度立刻應是,起身告退。
懷帝又叫住他,卻不看他,別彆扭扭道:「宮門下鑰了,去偏殿歇著,天亮了再回去。」
燕度遲疑,他想回府的,三七肯定在等他。
燕皇后哪能看不出侄子的心事,又好氣又好笑,她走過去狠狠掐了燕度一把,聲音從牙縫裡出來:「還不下去,一夜不回,人家小姑娘還能插翅膀飛了?」
燕度面無表情,「侄兒是明日要當值,回府住方便些。」
他說完,即刻退出去。
燕皇后看著他那紅的快滴血的耳朵,嫌棄的撇嘴,毛頭小子就是沉不住氣,裝什麼呢~
「這小子是不是心裡有人了?!」懷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燕皇后心裡嘆氣,毛頭小子沉不住氣,自家這個老男人也是差不多的德行。
「有就有唄,陛下總能安心了才對。」
「朕怎麼就安心了?先不提那個叫三七的丫頭是什麼相貌人品,你就看今日那虞柳氏,那虞家……」
「人家小姑娘都斷親了,虞家如何跟她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人家小姑娘也不是在虞家長大的。」
燕皇后與懷帝細說了下三七的過往遭遇。
當初燕度入宮替三七請旨矯詔時,懷帝就聽說了些,但畢竟不全,現在聽燕皇后細說了後,懷帝在殿內一個勁踱步。
「混帳!王八羔子天殺的虞家!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是怎麼入朝為官的!」
「砍了砍了!都給朕砍了!」
燕皇后給他倒了杯茶,懷帝接過後一飲而盡,燕皇后道:「陛下說什麼氣話,那虞敬是個不成樣的,雖私德有虧但大過錯沒犯。」
「便是虞柳氏乾的這蠢事,他虞敬大不了一紙休書將人休了,便可把他虞家摘乾淨。若是直接砍了,陛下是又想被那群御史面刺之過?」
懷帝聽到『御史』腦殼就痛。
他是挺能納諫的,但這年頭當御史的也是真的賤!
能把他這個皇帝逼的躲起來。
就……煩死了!偏偏御史嘴再賤也不能砍了,昏君才砍御史!
「這個叫三七的丫頭斷親斷的對,還算她腦子清醒,不過……她那性子也太軟了吧!被欺負成那樣,不妥不妥,小九日後要娶的女子須得內外兼修,才能配得上他!」
燕皇后:「……」
她不知道懷帝是那根筋搭錯了,會覺得那個叫三七的小丫頭性子軟。
嗯……按藍月嬤嬤的回稟來看,小姑娘的性子其實是挺好的,但絕對不是軟性兒,更別說她還有一身神異本事。
燕皇后知道懷帝這會兒就是覺得他的寶貝小九就是個金疙瘩,誰也配不上。
原本燕皇后是想提一下三七有可能是『夢中人』的事,不過她太清楚懷帝的性子,他對燕度太過愛重,很有可能直接下旨想『成人之美』。
感情的事,操之過急可未必是好事。
燕皇后懶洋洋道:「陛下覺得不妥就不妥吧,反正時間還長,小九就算要成親,也得過了十九歲再說。」
聽到『十九歲』,懷帝的心又揪了起來。
燕皇后心裡也嘆了口氣,這也是她不願意提太多三七神異之處的原因,怕給了懷帝希望,無形中也會給三七那孩子壓力。
「夜深了,就寢吧。」燕皇后將話題岔開:「其實陛下應當開心才是,小九能對姑娘上心,陛下也不用擔心他是有龍陽之好了。」
懷帝咳了聲,心虛道:「朕何曾……還不是怪那臭小子,誰讓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殺殺,讓他見見京中女娘們,他那張臉比恭桶還臭……」
「是是是,都是那小混蛋的不好,打他一百板子!」
「燕鸞鸞你怎麼又想打孩子!」
一番折騰後,燕皇后和懷帝重新睡下不久。
懷帝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燕皇后被嚇醒了,就見懷帝貓著腰去了屏風那邊,暗衛的影子出現在屏風後。
懷帝:「你去將軍府盯著那個三七,給朕細細觀察這小姑娘的人品德行,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匯報上來!」
「切記切記!不能讓燕小九和她逾矩!」
雲不餓說了,十九歲的大劫沒過之前,燕度都必須保持童子身,不然小命休矣!
燕皇后:「……」詭計多端的老男人,你還讓人睡不睡了?!
……
皇城外,一道血呼哧啦的身影從宮門內被丟了出來。
守門的禁軍目不斜視,兩側的火把光影搖曳,柳氏倒在雪地里,她臉上被刺了字,後背被打的血肉模糊,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
三七撩開帘子,漠然的看著雪地里的柳氏。
柳氏感覺自己快死了。
身上已痛的麻木,寒意在侵蝕身體和大腦,原來快死了是這種感覺嗎?
不知怎麼的,將死之際,她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曾經的三七,同樣的大雪天,被他們當成屍體,丟出家門的三七……
那時的三七,是不是也是這樣痛苦又絕望的等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