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
虞安剛回去,就被帶到了後院柳氏的屋子。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一左一右把他摁在地上。
柳氏坐在上首,旁邊還有個穿戴珠光寶氣的婦人,吊梢眉三角眼,天生一副刻薄相。
「小雜種,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柳氏放下茶碗,「讓你留在虞三七身邊,你竟敢跑回來?」
她聲音落下,兩個婆子抓住虞安的頭髮將他拽起,幾個大耳刮子抽他臉上。
虞安的臉高高腫起,像一頭不服輸的狼崽子,看柳氏的目光里滿是怨恨。
「放了……我阿娘……」虞安艱難開口,滿嘴都是血。
柳氏冷笑:「還惦記你那娼婦娘呢?你若識相,就該想方設法讓虞三七留下你,現在?就等著你娘進窯子吧!」
虞安暴怒的想衝上去,又被婆子摁倒。
柳氏旁邊的婦人冷笑,婦人姓花,正是柳氏的那位娘家嫂子。
「這小畜生不知好歹,依我看,也不必將他娘發賣去窯子了,直接打殺了省事。幾十棒子下去,皮開肉綻,看他還硬不硬氣!」
「你們敢!」虞安目眥欲裂。
花氏給柳氏遞了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開口道:「到底他娘也是家主的妾,生了兩女一子,也算有點功勞。」
「虞安,不是我這個當嫡母的要難為你,虞三七要搞垮咱們家,你是虞家兒郎,虞家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你小娘,還有你那兩個嫁出去的姐姐吧?」
虞安被摁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柳氏冷笑道:「往日裡也沒見你和虞三七有多少交集,她當初被關在柴房時,你卻為了她頂撞你父親,險些被打沒了半條命。」
「她現在成了郡主,怎麼沒見她拉拔你一把?」
「為了這樣的白眼狼,犧牲你小娘和你姐姐們,值得嗎?」
虞安喘著氣,須臾後,他啞聲問道:「你們讓我留在她身邊,是要我做什麼?」
花氏道:「你只管接近她,獲得她的信任,等到需要你的時候,自會通知你該做什麼。」
虞安半晌沒有說話,柳氏只當他是默認了,讓人將他帶下去時,花氏又開口了:「想來是他傷的還不夠重,那虞三七才沒讓他留下。」
「再好好給他上點刑,留下一口氣,讓他能夠爬到將軍府去。」
婆子們這才把人帶下去。
柳氏有些擔憂道:「萬一虞三七就那麼心狠,還是不肯留下他呢?」
「那就讓他死將軍府門口啊,」花氏冷笑:「正好坐實了你那三女兒的蛇蠍心腸,也叫所有人瞧瞧,燕度的冷血無情,竟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家門口都不問不顧。」
「橫豎他是死是活,對咱們都沒壞處。」
「還得是嫂嫂有手段。」柳氏滿臉佩服,轉頭又擔憂:「不過,嫂嫂在那不孝女身邊安插人,下一步又是做什麼呢?」
「你就等著看好了。」花氏一臉神秘,她端起茶碗,吹了口熱氣,本是溫茶一碗,進嘴後她卻像是喝了滾油一樣。
她被燙的一聲慘叫。
柳氏也在喝茶,聞言嚇得手一抖,起身時連帶著手裡的茶碗一起朝花氏撲去。
茶水潑到花氏臉上,又是滾油般,下一刻,柳氏撞她身上,兩人一個下巴磕地上,一個頭撞桌角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角落裡站著兩人,三七牽著燕度的手,另一隻手不時換個指訣。
她瞥了眼影子裡的吊死鬼,低聲道:「去吧,給我抽爛她們的嘴。」
給這兩個毒婦來了點陰間毒打後,三七就拉著燕度出去了。
她在自己和燕度身上都貼了隱身符,在虞家大搖大擺走著也不怕人瞧見。
虞安被兩個婆子押進柴房,他沒有反抗,等著毒打落下。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倒是那兩個婆子突然互毆起來,又是摳眼珠又是戳嗓子眼的,掐撓抓咬,花樣百出。
虞安茫然又警惕的看著互毆的兩人,下一刻,他似狼崽子般暴起,抄起手邊的柴火棍狠狠砸向兩個惡婆子的要害。
一棍又一棍,兇狠至極。
直接將兩個惡婆子砸的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柴房門口,兩道身影並肩而已,燕度看著兇狠的少年人,淡淡評價:「下手挺黑,不錯。」
三七點頭:「他一直都很兇,報復心也重,以前就經常挨打,但就是學不會低頭。」
「其實,我和他攏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三七喃喃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死那天,除了你沒捨棄我,還有一個他。」
「我想了半天自己曾幫過他什麼?只想到一件事。」
「他曾偷偷溜進虞閔文的書房看書,被抓到後,險些給打個半死。」
「我曾給他送過一次藥,又給他送了幾本書。」
「僅此而已。」
「燕度,我幫他的僅此而已。」三七皺著眉:「比起我曾經對虞家其他人付出的那些,這算的了什麼?」
燕度眸光動了動,看虞安的目光也有了溫度。
「要幫他嗎?」燕度問道。
三七沉默了片刻,虞安給她的感覺,其實很複雜。
這也是她在虞家兩年,卻沒怎麼主動和他來往的緣故之一,這少年心裡藏著一個冒毒汁的沼澤,裡面裝滿了仇恨。
過去她覺得,虞安的心思太重了。
可到頭來,這樣一個泥潭般的少年,卻是虞家最有良心的。
「我想聽聽看他自己的選擇。」
兩個惡婆子被虞安打的只剩半口氣,但他自己其實也沒好到哪裡,他今天去找三七前就挨過一頓揍了,左腳腳踝更是脫臼了。
虞安踉踉蹌蹌的往外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救阿娘!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隻手,將他拽到柴房後方。
虞安下意識回身沖拳,他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就被輕而易舉的制服了。
燕度:「你身上有傷,別亂動。」
虞安掙扎的更狠了。
三七嘆了口氣:「虞安,是我。」
少年人瞬間僵住,虞安抬頭,臉色難看的瞪著三七:「你瘋了嗎?還回這個家做什麼?」
三七:「擔心你被打死,來看看。」
虞安噎住了。
燕度睨了眼耿直的三七,偏過頭,忍著沒笑出來。
虞安惡聲惡氣道:「放開我,我不用你擔心,管好你自己吧!」
燕度沒鬆手:「再掙扎,你的胳膊也要脫臼了,聽話點,小孩。」
小孩?!
虞安怒目而視,這人也就比他大三歲而已,充什麼大人呢?
虞安仰頭,仰頭,再仰頭,終於和燕度對視上了。
虞安:「……」
都是人,這人憑什麼比他高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