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度回來時已至深夜,他直接來了三七的院子。
廚娘的情況和剁骨刀坦白的一致,她那負心漢丈夫的碎屍是在豬圈裡找到的。
仵作查驗她的死因,乃是自盡,且死了有兩天了。
這結果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背脊生寒,饕餮齋的掌柜與夥計更是直呼撞鬼,要知道這兩日,那廚娘都在正常上工,許多招牌菜都是經她的手做的。
「這消息是瞞不住的,即便沒有齊尚書的那些同僚,在饕餮齋用膳的都是京中有頭臉的人物。」
三七點頭:「我問過破刀了,只有齊尚書他們吃了那道『水心楊花』,那廚娘做的其他菜倒是沒亂加什麼東西,不過……」
她撓了撓鼻尖:「晦氣是肯定晦氣的,那些人怕是要倒霉上一陣子。」
唉,這些都是因果業障啊,必須得解決。
三七與她四目相對,三七雙手合十,做了個拜託拜託的手勢,小聲道:「謹、慎、行、事。」
她眼睛又黑又圓,求起人來,是真的叫人心裡發軟。
謹慎行事四個字,快成她和燕度的暗語了。
這事兒的確不好三七出面,太引人注目了。
燕度想了想,道:「這事如果我出面,還是容易讓人聯想到你身上,不如交給牛夫人?」
三七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建議不錯。
這些都是送上門的人情啊。
牛夫人應該會同意,再者嘛……
「聽說齊尚書經常給你臉色看,你還挺大度的哈。」
燕度輕咳了聲,知曉許長留那個大嘴巴應該把他過去乾的糗事都給抖露了。
「齊尚書是個好官,我少時行事莽撞,的確連累他了不少。」燕度坦白道:「讓牛夫人出面,也有我的私心,齊尚書為官過於剛直,有了這些人情,他也能少受些攻訐。」
三七點頭,「其實你不用與我解釋這些的。」
她抬起下巴:「朋友間,互相幫助!你幫我,我幫你,說多了,才是生分了!」
燕度彎了眉眼,「好,都聽你的。」
說完這些麻煩事,燕度視線落在桌上那貼滿『狗皮膏藥』的剁骨刀上。
三七沒隱瞞,與他解釋了剁骨刀的來歷。
聽到『黃全村』『薛嬸嬸』時,燕度眸光動了動。
「我想把這破刀送回薛嬸嬸手裡,但讓其他人經手,我又怕出岔子。」但黃全村距離京城太遠了,三七記得自己當初被接回虞家時,趕路都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燕度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是的,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限制他說話。
燕度皺緊眉,他起身去了旁邊,提筆欲寫字,卻怎麼也落不下筆。
「燕度?」三七疑惑的走過來:「你怎麼了?」
「沒事。」燕度吐出一口長氣,安撫的沖她笑笑:「就是剛剛想起點什麼,但現在思路又斷了。」
他放下筆,看了眼那剁骨刀,道:「不如先派人去……村上問問情況,再決定如何?到時若真要送回,我陪你一起。」
「也好。」
子時已過,燕度沒再逗留,走前,他仍不放心:「那把刀,要不換個位置存放?」
三七搖頭:「在我身邊,它才會安分。」
「那你注意安全。」燕度皺了皺眉,到底沒再說什麼。
三七覺得燕度走時的神情有些怪,不過,他既然沒說,想來只是擔心她的安危吧?
三七又回去踩了剁骨刀幾腳:「都是你!闖禍精!」
剁骨刀:「……」
是是是!你就逮著我不會說話,可勁兒欺負唄!
……
燕度回去後並未休息,他去了書房,試著寫下『黃全村』三字。
『黃』字順利寫出,但第二個字卻怎麼也落不下筆,那股限制著他的力量又出現了。
燕度將南潯叫了進來,問道:「郡主長大的那個村子,叫什麼名字?」
「黃全村啊。」南潯脫口而出。
燕度:「黃……村。」
他依舊念不出第二個字,是因為那個字在他心裡,並非是『全』字嗎?
這世間,真的有『黃全村』嗎?
其實很早他就想和三七聊一聊她長大的那個村子,聊一聊他和她的『過去』。
但冥冥中,總是有一股力量阻止著他。
之前這股力量並不明顯,直到今夜,他脫口欲出時,直接被堵了嘴。
旁人能說出『黃全村』三字,到他這裡卻不行,是因為,只有他意識到了那個村子的真面目嗎?
「郡主要往村中送信,你安排一下,讓鷹衛去辦這事。」
南潯驚訝,鷹衛可是少將軍手裡最厲害的一支奇兵啊,雖然只有二十人,但是個個精銳,說能以一敵百都不為過。
讓鷹衛去送信,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那黃全村又不是什麼虎穴狼窩,還能吃人不成?
……
饕餮齋的事果然鬧得滿城風雨。
死人做菜這事兒太過匪夷所思,那道『水心楊花』更是在京中火了,最直觀的就是京中那些教坊青樓生意寥寥起來。
那些臭男人們過去把『花心』稱為風流,現在可不敢風流了!
再風流下去,那顆心可就要花沒了!
這樁奇案雖了結了,但還是傳到宮中,入了聖聽。
陛下召見了齊尚書,詢問經過,齊尚書詳說了吃了『水心楊花』的後果,中間他隱去了三七,只說得到一位高人相助。
陛下聽後感慨頗深,誇讚齊尚書與牛夫人伉儷情深,情比金堅的同時,沒忘八卦一嘴,齊尚書到底『移情』了誰?
齊尚書是否如實以告,旁人不知。
反正他離開御書房時,是捂著臉的。
之後陛下在御書房內大笑不止。
不久後,陛下親自寫了『伉儷情深』的牌匾,送去了齊府。
那幾個『花心』同僚就沒這運氣了,以私德不端為由,全都被罰俸三月。
這件事的後續,三七是從牛夫人嘴裡聽說的,現在三七不止是定北侯府的常客,還是齊府的座上賓。
齊府和將軍府本就挨著,齊尚書去上值的時候,牛夫人就拎著食盒來竄門,一個勁投餵三七,對於三七用膳時要點蠟燭這件事,牛夫人也就一開始時問了一句。
之後就沒過多追問,高人嘛!行事自然與眾不同!
三七要去定北侯府探望許三娘子,牛夫人就一道去了,她娘家也是武將之家,與定北侯府本就走得近。
只是今兒剛到定北侯府,三七就沒了與牛夫人在路上說笑時的好心情。
她皺了下眉,嘆了口氣,對傀一道:「一會兒進去後就把我新制的安神茶拿給管事的,讓他們先給老太君和三娘子煮上一壺。」
「聽三七你這話,侯府今天是有不順的事兒?」牛夫人壓低聲音:「我的乖乖,你還能未卜先知啊?」
三七還沒答,許長留就出來了,見著她就和見著救星似的:「我的三七姐,可算盼著你來了。」
「你快幫我勸勸小姑姑和祖母吧,她倆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