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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紙紮人

2024-11-21 03:06:02 作者: fishhh
  泉扶著欄杆,勉強站直了身體,低聲說道,「多謝。」

  「不必多禮。」

  小倌說話時拂了下頭髮,自成一段風情。

  青衣被風吹得飄逸,頭上僅著一根玉簪,耳朵上掛著個白玉鐺。

  環顧四周,畫舫上能看到許多青衣玉簪之人,約莫都是效仿妖琴師的,琴師長離不喜艷色,許多人便效顰,仿他清雅脫俗的打扮。

  南風館的小倌清一水兒都是青衣簪發。

  只是泉沒想到對方那麼心善,說不放心他自己回去,跟著進了屋子,要給他看傷。

  泉當小奴當習慣了,便不敢拒絕樓里的公子,他背對著兔倌坐在燈下,任由對方給自己塗藥。

  「剛剛那偶人,看著好像瓊樓來的。」兔倌聲音溫和,從背後傳來,「是我看錯了嗎?」

  泉低著頭,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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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知道對方是好心,但露出屈辱的一面,仍覺得有點難堪。

  「聽剛剛管事說,要你離一個姑娘遠一點。」

  得不到回應,兔倌倒是也不尷尬,繼續自顧自地問,「那姑娘是誰啊?」

  泉不說話。

  頭垂得更低。

  兔倌手下用力,肩胛上帶出一陣疼痛,「是不是……經常和你一起玩樂的小妖怪?」

  一瞬間,泉繃緊了身體。

  落在桌子旁的手也緩緩攥緊。

  兔倌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擰上藥膏的蓋子,緩緩嘆了口氣,像是為他感到不忿,

  「那妖怪也真是心狠,把你傷成這樣,人形都要維持不住了。」

  沉默寡言的水妖終於開了口。

  搖了搖頭,說話時才發現聲音如此乾澀,「不怪她,確實是我今日說錯了話。」

  「是嗎……你們倒是感情好。」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泉不想開口說話,卻不好請人離開,兔倌也不覺得不自在,就坐在旁邊一直打量泉的屋子。

  屋子寬闊華貴,比他樓閣要大上兩倍不止,布局精緻而考究,每一處透露韻味雅致。

  高挑的梁頂上懸掛著精美的琉璃宮燈,牆壁上掛著幾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畫,正廳中間擺著一扇巨大的屏風,屏風前擺放著一張紅木雕花的長桌。

  角落香爐中輕煙裊裊,散發出寧靜的香氣。

  四周的架子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瓷器,有的釉色如玉,每一件都是寶物,就連眼前喝茶的小桌子上都擺放著一座玉石雕刻的盆景,玉片的溫潤與盆景的翠綠相得益彰。

  若不是知道他是誰,兔倌險些要以為他是什麼位顯赫的貴人。

  細看這屋內的一件件,兔倌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可說出來的話仍是溫和友善,「你是新來的吧?是清倌,還是樂伶?」

  一副要和他要做朋友的姿態。

  泉對自己怎麼進的南風樓守口如瓶。

  他不說,可兔倌都看到了。

  早在那瓊樓的木傀儡踏入南風樓開始,他便一直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這兩日也一直在觀察這新來的小廝。

  一夜翻身,是個過來做主子的,不會被人糟踐,也不用賣唱陪笑。

  輕而易舉就擁有了滿屋子的天才地寶。

  看到水妖呆若木雞,半天都沒能吐出一個字,兔倌的語氣不善,「只是說錯話,他們就那樣對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水妖立刻辯解道,「不,阿玉很好……是我需要向她道歉。即便他們不來,我也打算去賠禮的。」

  兔倌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環顧著四周精美的物件,隨口提醒了一句,「但我剛才聽到管事說,要你離她遠一些,你該怎麼道歉?」

  泉頓時如同啞了火,一聲不吭了。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兔倌含笑說,「你要怎麼賠禮,我代為轉告如何?」

  泉張了張嘴,又閉上。

  那副猶豫怯懦、畏首畏尾的樣子讓人看了就生氣。


  兔倌理了衣袖,直起身,作勢要走,「無妨,我只是想幫你,如果你不需要我走了便是。」

  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奴,終究是沒多少防備心。

  泉跟著站起身,著急地喊道,「公子,請等一下。」

  停頓須臾,兩隻手都絞在一起,彎腰向他道謝,「多謝公子的好意,勞公子代我向她轉交個東西。公子請稍等片刻。」

  說完,生怕兔倌走掉一樣,水妖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地回了內間。

  很快拿了個寶匣出來。

  打開蓋子,裡面珠光寶氣,險些晃了兔倌的眼。

  兔倌的手指死死地摳著桌角,眼中瘋狂乍現。

  水妖從寶匣中拿出了許多寶物送給兔倌,說這是對他的報答。

  最後,小心翼翼地將一隻看起來並無玄機的紙人遞給他。

  「勞煩公子將這個帶給小玉,就對她說,這個是她在人間棺材鋪中看中的紙紮人,我給她做了一個。」

  幾日前帶著唐玉箋遊玩人間時,路過一間棺材鋪,她對裡面的紙紮人念念不忘,甚是喜愛。

  但那東西不好,捲軸妖怪本身就容易陰氣纏身,拿著那東西恐怕更容易撞見污穢。見她實在喜歡的樣子,泉回來後便自己做了一個。

  兩團腮紅,圓圓的,煞是怪異,可偏偏唐玉箋喜歡它,泉便用了最鮮亮的顏色。

  「原本答應她祭七月半帶她去人間,想親手拿給她的……」

  泉說不下去,又是再三感謝。

  兔倌收了那東西,笑容帶著股東施效顰之感,「好說,不必多禮。」

  .

  唐玉箋睏倦地從夢中醒來,眼前是煙霧般柔白的紗帳。

  長離還是將她帶了過來,唐玉箋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讓人換過了。垂下頭,床邊擺著配套的鞋襪,桌案上放著備好的木簪和素色香囊。

  原本唐玉箋情緒有些懨懨的,可目光觸及到桌子上還溫熱的桂圓蜜棗羹,表情又舒緩了些。

  人間的吃食帶來的快樂並不長久,走到後苑沒多久,管事便過來尋她,讓照例讓她去南風樓送藥。

  樓閣房門緊閉著,唐玉箋坐在池塘邊,荷葉上圓滾滾的水珠被她一晃,撲簌簌地往下掉,落水時驚起一群紅尾鯉魚,十分賞心悅目。

  背後的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青衣簪發的兔倌倚著門框含笑對她招手。

  唐玉箋行了個禮,隨後便端著托盤先進了房間裡,兔倌跟在她身後。轉過身關門時,視線冷冷瞥過對面,哐當一聲關緊了雕花木門,不泄露一絲光景。

  閣樓對角一處雕欄玉砌的樓台後,水妖垂下眼睛,臉色發白。

  屋內,唐玉箋將托盤上的藥瓶一樣一樣擺出來,轉過身卻發現公子正眼神柔媚地看著她,手指攏著衣衫,似笑非笑,表情怪極了。

  不知為何,唐玉箋十分不喜歡這兔倌。

  她行了禮,要往外走,轉身時卻看見一旁的小桌子上隨意扔著個紙紮人,目光落在上面,便移不開了。

  「這是……」

  「哦,這是一個小廝要我給你的,你瞧我,都忘了。」兔倌笑吟吟地拿起紙人,在手中把玩,「他說他和你約好了去人間的,但現在被人損了人身……」

  唐玉箋眉毛緊皺,「他怎麼了?」

  「他啊……」

  兔倌拖了長長調子,將紙人塞進她手裡,「他沒怎麼,就是被人踩斷了骨頭,要活不成了,在人間等你呢,讓你快去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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