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這一覺睡得格外的香。
醒來時,她先被一股無法形容的詭異香氣吸引,閉著眼,嗅著空氣中的味道,只覺得通體舒暢。
大概是許久沒睡這麼好了,唐玉箋轉動脖子,抬手緩緩伸了一個懶腰。
動作時,腰上傳來一點重量。
唐玉箋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床怎麼變擠了?
身下剩下的感覺也很奇怪,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她壓在身下。
她睜開眼,僵硬地往下看,瞳孔一瞬間瞪大。
寂靜蔓延,房間的空氣都凝滯了。
窗外江面上的水流聲、雜役們清掃的聲音,甚至呼吸聲都消失了,窄小的木屋裡安靜得令人窒息。
唐玉箋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猛地往後退,「砰」的一聲,後背重重撞在牆壁上,可她來不及細叫疼,睜大眼死死盯著前方。
入目是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衣衫半解的少年還在睡著,他長著一張昳麗漂亮的臉,唇瓣這會兒有些蒼白,看起來很疲倦,長而濃密的睫毛像羽扇一樣覆著眼瞼,黑髮如昂貴的綢緞一般散在床上。
只是如雪的肌膚上布滿了斑駁潮紅的牙印,像是經歷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可以用慘不忍睹形容。
他身上穿著的衣衫也被扯開了,纖細的鎖骨上不知是抓痕還是別的什麼痕跡,幾道濡紅糜麗的印子幾乎橫過胸膛,甚至有些破皮滲血。
光潔的肩頭還印著一道吻痕。
短暫的幾秒間,唐玉箋腦海中飄過各色話本里亂性的橋段。
救命,要死,昨晚都發生了什麼!
唐玉箋腦袋混亂。
她沉默了一會兒,抬頭時,被周遭的環境又驚了一次。
頭頂晃動著紗簾,木雕勾勒著紫檀荷花紋。
暖閣里擺放著香爐,窗欞和桌案上分別擺放著白玉瓷瓶和花束。垂絲海棠艷麗得像是快要燒起來。屏風寬闊華美,描繪著大片大片紅楓。廊下擺放著精細的雕花器具。
這麼高級,一看就不是她的房間。
偏偏她來這間屋子送過幾次點心,自然也就認出了,這是紅楓苑最最尊貴的上房。
唐玉箋緩慢眨了眨眼。
她怎麼來這兒了?睡小倌?不可能吧自己這麼有種嗎?
此刻的少年全然沒有防備,如一尊玉雕的人偶般美麗而無害,呼吸綿長,輕拂在她的膝蓋上,帶著股醉人的香氣。
那股異香是從他身上傳過來的。
唐玉箋湊近了一點,眉毛擰著,悄悄吸氣。
一時心猿意馬,沒忍住又湊近了一些,視線落在對方脖頸上幾點曖昧的紅痕,越看越眼熟。
她緩慢睜大了眼睛。
「……」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修剪的短短的指甲縫裡殘留著一點乾涸的暗紅,不疼,明晃晃就是從別人身上撓下來的血跡。
唐玉箋憋紅了臉。
凌亂痕跡的沿著脖頸鎖骨一路向下,唐玉箋順著散開的領口看去,呼吸卡了一秒。
等等,那裡?
一點點紅色暈在胸口,輪廓很漂亮,不止被咬了一口,沒什麼章法,破皮了,亂七八糟的,咬他的人下口不輕,細膩的皮膚隱隱泛出烏紫。
紅紅粉粉,楚楚可憐,還微微有些腫。
唐玉箋幾乎無法正視這個場景。
她這是在幹什麼!
上輩子她被人喊書呆子,死的時候還在刷題衝刺期末考,唐玉箋的好朋友在她的墓碑前哭著說每年都會給她燒幾個款式各異的紙人帥哥下去,以彌補她前二十年連男人手都沒摸過的慘澹人生。
她現在很想告訴那位朋友,她不僅摸了,好像還睡了。
而且還把人家睡得特別慘,弄得他一身傷。
現在少年疲倦的昏睡著,被她壓在身下。
唐玉箋聽著他的呼吸聲,一動不敢動,從頭到腳如石雕一般僵硬。
睡了就睡了,但是她一點記憶都沒了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那是一種讓人飄飄欲仙的感覺嗎?
她仔細感受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全身上都很舒暢,更重要的是,此刻體內妖氣飽滿,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
怎麼回事,睡一覺怎麼妖氣這麼充沛了?而且還順著少年身上的那股異香,繼續往身上鑽。
她以前絞盡腦汁想補的妖氣為什麼不請自來?
思來想去,唐玉箋拍了拍額頭,腦海中靈光乍現。
想起來了。
採補。
仿佛感受到她過分灼熱的目光,身下的少年發出輕微的動靜。
唐玉箋下意識覺得,他似乎要醒來了。
下一刻,淺眠的人掀開眼睫。
剛巧她還維持著趴在他身上吸氣的姿勢,這一眼算是人贓並獲。
「醒了?」他語氣自然地問。
嗓音帶著一絲沙啞,但是很好聽。
他的視線比身上那股異香還要有存在感,唐玉箋心臟怦怦狂跳,被他盯得渾身上下一陣陣發麻。
金色雙瞳冷冽美麗,緩慢動了動,視線落在她撐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
「別咬我了。」他說。
隱約有什麼畫面閃進唐玉箋腦海。
模糊不清的濃霧。
濃郁的香氣。
她踉蹌著,把過來扶她的少年強行推倒在地上,翻身坐在他腰間。
俯下身啃咬他細長的手指,耳垂,臉頰,聽他柔聲說,「不要在外面。」
怎麼回憶怎麼不對勁。
唐玉箋捂住嘴,想要尖叫。
她結結巴巴地問,「我咬你了?」
少年沉默片刻,掀開身上破破爛爛的衣物展示,唐玉箋連忙伸手去按,「不用了不用了。」
乾巴巴地咽了一下口水,她又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我把你採補了?」
少年看著她,幽幽重複,「你把我採補了。」
採補是什麼意思?
沒等他問出來,妖怪壓抑地尖叫一聲,嘴裡念念有詞,「天啊我竟然真的做了這樣的事。」
她又感受了一下,確實通體舒暢,滋味很妙,妙不可言。
有點理解一擲千金來畫舫作樂女客們了。
唐玉箋腦海中已經補全了五千字活色生香的故事,那邊少年攏著衣襟,垂著眼睫,動作又慢又矜貴,看著賞心悅目。
片刻後她咬唇,小心試探,「你是爐鼎啊?」
少年跟著重複,「我是爐鼎?」
說完皺眉,爐鼎是什麼意思?
仍是沒來得及問,因為紙妖又一次驚呼,撐著他的肩膀爬起來,捂著嘴擰著眉,眼神古怪地盯著他看。
「……」少年緩慢地思索著,活物確實很難懂。
唐玉箋此刻腦子裡瘋狂旋轉。
天吶她竟然把人採補了!怪不得他現在看起來那麼虛弱!她怎麼把人給採補了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她問,「你不情願?」
聽不懂。
但看她難得願意跟他說這麼多話,少年點頭。
誰知紙妖反應更大了。
唐玉箋屏住呼吸,甚至想就這樣直接將自己憋死算了。
買賣不成仁義在,怎麼她霸王硬上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