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回想起上一次被他掐住脖子的感覺,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想要把手縮回來,卻發現身體不知為何無法動彈。
與此同時,少年的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掌心帶著冰冷的溫度,近乎將她整個人隔著籠子禁錮在他面前。
「為什麼?」
少年微微歪了下頭,眼中有些疑惑,纖細的手一點點用力,眼珠一動不動地凝著她。
「為什麼,不把我帶回去了?」
紙妖的手腕又軟又綿,血肉溫熱。
好細。
好像稍微用力,就可以輕易捏碎。
喉結上下滑動,他輕聲說,「好可憐。」
「放開我!」
掙扎間,唐玉箋臉上難得泛起了一層血色。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紅到快要滴血的耳垂。
小小的,很軟的樣子。
這樣想著,他伸手去摸。
捏住了,嘆息,「紅了。」
「……」唐玉箋氣抖冷,「鬆手!」
少年充耳不聞。
視線下移,他問,「怕我嗎?」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微微垂著眼,白瓷般的眼瞼下落了睫毛長長的陰影,自言自語。
「已經很久了,怎麼還會怕?」
唐玉箋掙紮起來,像條在砧板上徒勞掙扎的魚。
少年不轉睛的盯著她,金色的眸子亮得驚人。
在畫舫上見慣了美人,無論艷鬼還是精魅,卻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男生女相,雌雄莫辨。
明明舉止古怪,卻透著一股剛開蒙般的清澈。
「你聽不懂人話嗎?」唐玉箋氣急敗壞,因為眼睛是紅的,像是哭了一樣,看起來氣勢不足,反而有點可憐,「鬆開我!」
少年充耳不聞。
他越離越近,忽然垂首,一頭漆黑的長髮沾著江上水霧從臉側滑落,冰冷柔滑,輕輕掃過唐玉箋的皮膚。
唐玉箋前一秒已經緊張地閉上眼,嘴巴抿得緊緊的。
後一秒無事發生,又尷尬地睜開。
果然話本看多了人就會變得很奇怪。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少年正專注地盯著她的手背看。
「還沒好。」
他面無表情。
簡短的三個字,憑空產生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年忽然彎了彎眼睛,整個人幾乎要貼到籠子上。
他的頭微微歪向一邊,露出潔白細長的脖頸,眼睛掩在髮絲間若隱若現。
手沿著她的手腕輕輕滑動,探入她的衣袖內,冰冷的觸感讓唐玉箋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後頸直衝上來。
拉扯間,袖子輾過籠子,沾上了兔毛。
他將唐玉箋的一隻手扯進籠子裡,嘴唇濕潤鮮紅,極為緩慢地吐出兩個字,
「摸我。「
「……」唐玉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什、什麼?」
少年模仿著兔子的模樣,輕輕蹭了一下籠子,彎著眼眸露出青澀溫軟的笑容,談吐間自然而然地帶有一種命令的口吻,「快點,摸我。」
怎麼會有人有這種要求?
一股沉重的壓迫倏然出現,自無形中包裹著唐玉箋。
她渾身發抖,臉色更是慘白如紙。
單薄的身子被他拉扯著完全貼在了籠子上,手不由自主地像吊線一樣抬起,撫摸上少年的耳朵。
這一幕與前一日她餵兔子時輕捏兔子耳朵的動作重疊在了一起,可她並沒有分出精力去細想。
鎏金般的眼瞳直直看著她,蒙著一層血霧。
近在咫尺,像一柄招魂幡,只消與他對視一眼,就足以讓魂魄都被吸入無盡的深淵之中。
她的手毫無章法,也不溫柔。
可有人對它念念不忘。
依稀記得這雙手,柔軟,溫熱,撫摸過他的身體時會牽引出一陣顫慄,很舒服。
看到她摸兔子,產生不悅的心情。
他尚不知道那叫嫉妒。
少年半張著嘴,唇齒間溢出短促而輕微的呻.吟,微微眯著眼,黑髮凌亂地披散在臉側。
因為陌生的親昵而怔怔的,茫然的看著唐玉箋,嘴唇濕潤嫣紅,水光晶瑩。
他身上緩慢覆蓋上一層薄汗,肌膚在月光照拂下微微發亮。
唐玉箋耳邊寂靜下來,一切聲音都離她遠去。
只剩下面前的人。
她的眼瞳已經失去焦點,變得空洞洞的,仿若失了魂。
此刻的唐玉箋,腦海和眼睛裡,只剩下少年的眼,傾瀉的青絲,白皙的肌膚,嫣紅的唇瓣。
是兔子。
她的指腹碾壓著,輕輕捏過少年的耳朵,眼中是正在用腦袋不斷磨蹭著她熟悉的,仿佛在撒嬌的兔子。
耳邊似乎聽到兔子開了口,眼瞳似鎏了一層金的剔透琥珀,深邃的瞳仁鎖著她的影子。
他說,「好乖。」
如果唐玉箋還有神智,會覺得這些話很耳熟。
是她前一日摸兔子時說的。
「好軟。」
少年的嗓音沒有溫度,像在舌尖含了一塊冰。
他面無表情地握著唐玉箋的手,引導她從自己的髮絲上撫過,口中說出的字眼全是她一日前蹲在兔籠旁餵兔子時說過的話,一遍又一遍。
她打開籠子,傾著上身將少年抱出來。
但今天的兔子好像很重。
唐玉箋微微皺眉,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她覺得自己像被無法擺脫的絞殺藤纏住了,菟絲草頃刻成了索命繩。
籠子裡的人緩慢站起身,陰影逐漸拉長,慢慢將她籠罩住,發涼的手指摸著她的背,人影湊近她。
唐玉箋身體一陣陣戰慄。
身上的妖氣弱得幾乎要感受不到,如果不好好修煉,可能很快會封閉靈智,變回一柄捲軸。
除非外物幫她提升修為。
少年慢慢湊近她,冰冷的指腹緩慢握上她的脖子,鼻尖貼著紙妖的皮膚,緩慢呼吸。瘦弱的妖怪正在輕輕發抖,溫暖的身體被他身上的冷意浸染。
「要嗎?」
他將手指遞到唐玉箋唇前。
稍一用力,指尖觸到了兩瓣唇之間濡濕的縫隙。
好軟……
弱得讓他忍不住想要捏碎她,「他們都說我的血是聖物。」
金瞳逐漸暴虐嗜血,殺戮欲洶湧沸騰
他之前從未與人離得那麼近過,更不會有人如融化了的糖稀一樣黏在他的掌心下,還會呼吸,睜著眼,懵懂地看著他。
準確地說,從來不會有人能近他的身。
一般不到五步之內就已經死了,最近倒是破了幾次例。
手指更深地朝她唇間沒入,少年幾乎將紙妖完全攬進了懷中,呼吸都纏繞在一起。
他柔聲命令,「咬我。」
……
「小玉,你怎麼在這裡?」
背後有人喊了一聲。
唐玉箋忽地一抖,回過頭。
幫廚站在不遠處的屋子前,提著一筐東西沖她招手,「怎麼在偷懶,小心管事發現了打死你!」
唐玉箋遲疑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
兔籠?
她一臉茫然。
自己為什麼會蹲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