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
輕巧的車輪聲傳來，顧銘軒一抬頭，發現一輛兩輪小車忽然甩了個尾，利落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小車上的顧安一條腿綁得快有兩條腿粗，膝蓋根本打不了彎，就這麼直愣愣地戳在車前。
顧安眼睛含淚：「將軍，我也想去……」
「好好在家養傷。」顧銘軒拍拍他的肩膀，「等我回來，下一仗肯定帶上你！」
之前為了幫他擋箭，顧安可是好好當了把肉盾。
足足十二支箭，全都插在了腿上。
好消息，沒傷到關節。
壞消息，除了關節，他的腿上沒剩下幾塊好肉。
大夫說，顧安這雙腿日後就算能站起來，恐怕也不能騎馬和練武了。
許小滿看了他的傷，眼睛當時就紅了，扭頭離開了一會。
等許小滿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捏著這輛小小的車子。
顧銘軒回憶了一下，對，許小滿管這東西叫輪椅。
帶輪的椅子，給這些雙腿不便的病人使用，倒也恰當得很。
顧安並不知道自己的傷勢，眼巴巴地看著顧銘軒，像只濕漉漉的小狗：「將軍，說話算話，下次打仗一定要帶我去啊！」
「嗯。」顧銘軒不願騙他，若有似無地應了聲，一振身上的鎧甲，大步走了出去。
一百名精挑細選的戰士，一人雙馬，緊緊跟在顧銘軒身後。
顧銘軒走到城下，忽然勒住了馬：「蠻人入境，吾等未得上命，便擅自行事。」
「雖有神女護佑，亦會萬分艱險。」
「可能受傷，可能流血，甚至可能埋骨他鄉。」
「爾等，可是真心愿往？」
士兵們斂容，齊齊拱手。
清越的鐵甲聲劃破長空：「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顧銘軒笑著挑眉：「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好！」顧銘軒的右拳重重敲在胸甲上，隨後鏘然振臂：「出發！」
戰馬踏過城門，揚起一路煙塵，向著東南直插下去。
許小滿坐在魚缸邊，雙手托腮看著缸里的馬隊奔襲，難免有些憂愁。
一百人，便要對抗那些兇殘的蠻人。
還要應對可能來自背後的暗箭。
要怎麼才能保護他們周全呢？
她沉思的背影落到沈易真眼裡，變成了另一番景象——盯著個空魚缸發呆，這孩子的心理壓力，恐怕挺重的。
想起蔣子玉剛剛跟她說過的事，平日裡修養極好的沈易真，竟也動了真火。
「確定是……蔣小琴？」沈易真聽完蔣子玉的話，第一反應就是去找蔣小琴對質。
可僅憑許自健的那份口供，怕是這臉打得不夠響亮……
「子玉，我記得之前宏遠廠的門衛，十來年前就不幹了吧？」沈易真在腦海里仔細地搜索了一圈。
都是廠里初創時的老員工，沈易真很快就回憶了起來。
蔣子玉點點頭：「您說的是李叔吧？他應該是回老家帶孫子了，我帶人去問問。」
沈易真想了想：「當年的出門條，還有藥店的人，都想想辦法。」
「媽，放心交給我吧。」蔣子玉擔心地往許小滿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小滿可能也猜出這情況了，心情恐怕……」
沈易真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聽見蔣子玉的電話響了。
【許娟：蔣大哥，我跟著車隊到雲瀾了。】
蔣子玉把消息亮給沈易真：「不如這幾天就讓小滿帶著她，去子明的公司轉轉？」
「那邊年輕人多，長得也都不錯。」
「讓小滿去交點朋友，散散心。」
沈易真笑著起身：「行，你跟子明說吧。我今兒親手燉了些甜湯，你嘗嘗手藝退步了沒。」
「好喝再給小滿喝是吧？」蔣子玉裝出不高興的樣子，「媽，你可真偏心！」
沈易真彎著眼招招手：「行了，三十好幾的人了，別在那彩衣娛親了。趕緊過來搭把手，把湯端出來。」
喝著溫潤的甜湯，許小滿盤算了一下。
顧銘軒那邊應該暫時還到不了，晚點把補給交給他，自己這兩天還有時間帶許娟去二哥的公司。
之後她再去批發市場轉轉，看看有什麼可以給顧銘軒用的東西。
說做就做，許小滿噸噸地把湯灌下去，一抹嘴巴，眼巴巴地看向蔣子玉：「大哥，我要去公司找二哥，你一起去不？」
「當然。」蔣子玉自覺跟妹妹的關係拉近了不少，正想跟蔣子明炫耀一番。
兄妹倆嘻嘻哈哈地出了家門，沈易真的臉才徹底沉了下來。
她摸出電話：「蔣宏遠，你趕緊回來！」
「啊？啊，好！」蔣宏遠儘管摸不著頭腦，還是第一時間結束了會議，讓司機壓著限速往家跑。
老婆不會無緣無故召喚他，肯定是他有什麼地方沒做好。
難道是昨天對小滿的態度不夠和藹可親？
不能啊，昨晚睡覺之前，他覺得臉都有點笑疼了。
總不會是她的閨蜜說壞話了吧……
一頭霧水的蔣宏遠還沒進門，就被飛了帳本在臉上：「你自己看看。」
【XXXX年XX月XX日，黎念瑤鋼琴款，158萬元。】
【XXXX年XX月XX日，黎念瑤藝術教師費，23萬6千元。】
【XXXX年XX月XX日，蔣小琴禮服定製費，3萬5千元。】
【XXXX年XX月XX日，……】
蔣宏遠翻了翻，臉色也沉了下來：「小琴和瑤瑤花的這些錢，你之前不是都同意麼？」
給妹妹和外甥女花點錢，又不傷筋動骨。
怎麼了？
蔣宏遠只氣了一瞬，就回過神來：「不是，易真，你有別的意思，對吧？」
「嗯？」沈易真面無表情地喝了口湯。
蔣宏遠自說自話起來：「是不是小滿不高興了？」
「不應該啊，她就不是個小氣的孩子，應該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吧？」
「易真，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
堂堂宏遠總裁，竟像個小孩子似的在老婆面前撒嬌，也不怕人辣了眼睛。
沈易真放下湯勺，優雅地用帕子蘸了蘸嘴角：「宏遠，你也看到了，這些年花在小琴和瑤瑤身上的錢，足夠平常人家過幾輩子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小滿一直養在咱們身邊的話，你還會給瑤瑤這麼花錢麼？」
蔣宏遠下意識地搖頭：「要是小滿還在，自然……」
話說到一半，蔣宏遠的瞳孔倏地縮成針尖，聲音也微微發顫：「易真，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