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這個手，還是滿嚴重的哦。」CT室的老醫生把花鏡往下拉了半截，從鏡片上看了看許子焓的手腕，嘖嘖兩聲，「來，胳膊放這裡，別動。」
把軟趴趴的手腕擺好位置，許子焓的臉黑紅黑紅的，腦門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剛才他蠻勁上頭，把手腕在水管上磕了一下。
當時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兒又疼又癢，讓他恨不得想把那層皮肉都抓下來。
老醫生搖搖頭，走到外間關上門，又在麥克風裡囑咐了一句：「小伙子，千萬別動啊，拍不清楚還要再拍。」
癢得像是有無數小爪子在裡邊撓，許子焓煩躁地吼了句：「快點！」
真沒禮貌。
老醫生頓時對許子焓沒了同情心，板著臉在電腦上按了按。
機器沉悶地嗡鳴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許子焓的手腕猛地發熱，熱到像是裝了塊火炭在裡面，讓許子焓忍不住大聲哀嚎起來，抱著手腕滿地打滾：「疼，好疼！」
老醫生趕緊關掉機器衝進來：「我看看。」
許子焓疼得滿頭是汗，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誰，惡狠狠地推了一把：「滾，別碰我！」
老醫生被他推了個趔趄，向著斜後方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左腳跟磕了右腳尖，直挺挺地仰天倒下……
「啊！」「大夫！」
幸虧小民警發覺不對，一直守在門外，聽見吼聲第一時間就從醫生那邊的門跑了進來。
他一把抄在老醫生的腋窩底下，堪堪把老醫生摟住。
扶起老醫生，小民警抹了把冷汗：「大夫，這？」
老醫生抖著手，撿起掉落在地的眼鏡，試了好幾次才重新架到耳朵上：「這個病人我檢查不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醫生害人啊！」鄧芳芳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一屁股坐在醫生辦公室的門口，拍著大腿哭天抹淚，「憑什麼不給我家子焓看病啊！」
走廊里但凡能自理的人，一下子都圍了上來，狐疑地對著CT室指指點點：「這是怎麼了？」
「醫生不給做檢查吧。」
「怎麼別人都給做，就是不給他做？」
「誰知道呢，再看看。」
現在醫鬧的多，他們刷短視頻刷到了好幾回，弄得也不敢太相信病人家屬的話了。
發覺沒人聲援自己，鄧芳芳有點愣了。
小民警趁機扶著老醫生出來，對著人群擺擺手：「都散了吧，別看熱鬧！」
一看小民警身上的制服，眾人立刻斷定：「肯定是裡面檢查這家人有問題！」
鄧芳芳：！
現在的人，怎麼越來越不好騙了！
她也不嚎了，拍拍屁股爬起來：「我不管，子焓的手必須得檢查！」
小民警看了一眼裡面還在打滾的許子焓，眼都不眨：「你確定？」
「檢查費都交了！」鄧芳芳蠻橫地叉著腰，「必須得做！」
不做這個檢查，怎麼能把許小滿送進去？
小民警點點頭：「行，家屬出去等。」
說著，他一扒拉鄧芳芳的肩膀，把她送到門外，咔地鎖上了門。
「大夫您稍等。」小民警早就看見牆角落灰的束縛帶了。
他勾勾嘴角，拎著帶子兩頭一抻。
啪地一聲清響，小民警滿意地提著帶子走了進去。
許子焓正嚎著，突然被人拎著領子拎了起來。
他有點發懵，下意識地就想伸手打人。
小民警順勢一迎一繞，束縛帶像條小蛇一樣，纏在了許子焓的身上。
「上去吧你！」
許子焓感覺屁股上像是被人用大錘掄了一記，還不等喊疼，身子便騰空而起。
砰！
許子焓像張大餅似的，攤在檢查床上。
小民警唰唰兩下，就把束縛帶繞在床上纏好了：「大夫，您看看這位置行不行？」
「哦哦，我看看……」目瞪口呆的老大夫回過神，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看了看，「右手再往這邊，對，再擺平點。」
許子焓瘋狂地扭著，想要從床上下來。
小民警挑挑眉，又給他的肩膀上加了一道。
機器再次嗡鳴，許子焓只感覺像是被烙鐵燙在手腕里，卻又掙脫不開，只能哭得眼淚鼻涕橫飛：「嗚，我不檢查了，放我下去……」
老醫生只當聽不見，施施然等到機器停下來，對著小民警點點頭：「好了，半小時後來取片子。」
小民警戀戀不捨地把許子焓從檢查床上放下來：「走吧，別耽誤別人。」
他在心裡暗暗念叨，要是許子焓再鬧點什麼么蛾子就好了。
警校畢業之後，被分到縣派出所，他的一身技能實在無處施展。
今天許子焓鬧了這麼一出，倒是給了他個機會，讓他痛痛快快地複習了一遍擒拿技能呢。
可惜了，小民警咂咂嘴。
被小民警這麼一看，許子焓的心裡直發毛，也顧不上手腕的疼了，一翻身下來就往外跑。
看見鄧芳芳，許子焓猛地撲過去，躲到她的身後：「媽，他拿繩子捆我！」
「誒你可別亂說！」小民警趕緊看向鄧芳芳，「家屬堅持要檢查，我只是配合醫生工作，幫忙整理了一下束縛帶而已。」
許子焓還要分辯，突然被小民警一個眼神掃過。
嗚，好嚇人！
許子焓瑟縮了一下，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像小雞仔似的拉著鄧芳芳：「媽，咱們走吧，我不看了！」
「不行！」鄧芳芳尖利的嗓音震得頭頂懸掛的肅靜吊牌晃了兩晃，「現在不看了，許小滿怎麼辦！」
對，許小滿！
許子焓像是個單細胞生物，一下子又精神起來：「等她從監獄裡出來，肯定沒人要。」
「到時我做主，把她配給隔壁村的劉二柱。」
「劉二柱？」鄧芳芳有點不解，「怎麼挑了那個傻子？」
許子焓伸出肥厚的舌頭，猥瑣地舔了舔嘴角：「劉二柱肯定娶不著媳婦。」
「只要跟劉家提換親，劉家肯定願意。」
「把許小滿送過去，把劉鳳嬌換過來……」
「看上劉鳳嬌了啊！」鄧芳芳笑了，「行，回家媽就給你收拾新房，保證讓你高高興興地把媳婦娶進門！」
母子二人旁若無人地聊著換親的事，許自強就像個透明人似的，全程站在旁邊不吭聲。
附近等候結果的病人都看傻了。
這這這？
旁邊可是站著警察呢！
小民警也不出言阻止，只是低下頭，看了看身上懸掛著的執法記錄儀。
上面的小紅點，正如同呼吸般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