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兩?」
「十兩!」
兩個聲音同時傳了出來。
阿幗是因為驚訝,駱玉冰則是因為無奈。
「公主大度,已經讓你占了大便宜,」溫映容梗著脖子,從眼角斜乜駱玉冰,「怎麼,有意見?」
駱玉冰抿了抿唇,凝眸看向公主的眼睛,拳頭攥著衣角:「敢問公主,這確實是您的意思?」
「……不錯。」公主頓了頓,到底點了頭。
她確實想要這銀鏡。
在那些姑娘們的慫恿下,她也想著少花點錢買下來便是。
可溫映容說的十兩,著實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只不過溫映容已經把她架到了這個位置,若是她改口的話,就是當眾下了溫映容的面子。
她的頭號狗腿子溫映容都被這麼對待的話,往後其他人還怎麼敢跟她混?
沒辦法,誰讓駱玉冰不是自己人,這份委屈只好讓她受了。
駱玉冰看著公主,突然笑了:「行,既然公主親自開口,玉冰不敢不從。」
她往後一伸手,等著阿幗把木盒遞過來。
阿幗卻緊緊地抱著木盒,往後退了半步,滿臉都是不情願:「小姐!」
溫映容繼續用鼻孔出氣:「喲,駱家連丫鬟都這麼大的架子,居然不把公主放在眼裡?」
一根筋的阿幗咬著嘴唇,無助地看向駱玉冰。
「阿幗,聽話!」駱玉冰皺著眉,扯住木盒一角,著實使了幾分力氣才把木盒搶了下來。
溫映容劈手奪過木盒,諂笑著捧到公主面前:「公主,您看這……」
「行了,走吧。」公主眉頭輕蹙,繞開溫映容,快步向樓下走去。
溫映容愣了愣,隨即像尾巴似的跟在公主身後,還特意在駱玉冰的耳邊輕哼了一聲。
只是走出去沒兩步,溫映容突然覺得身子一歪。
手中的木盒叮噹作響,嚇得她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溫映容回過頭,發現駱玉冰正面無表情地扯著她的衣襟:「銀子呢?」
「瞧你那窮酸樣!」溫映容看著公主就要走遠,趕緊讓丫鬟翻出一小錠銀子來,「鬆手!」
駱玉冰笑了笑,接過了銀錠。
溫映容看著她的笑容,莫名覺得有點刺眼。
只是她又挑不出什麼問題,只好恨恨地跺了下腳,一溜煙地追著公主去了。
樓內重新恢復了安靜。
阿幗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姐,她們太欺負人了!」
駱玉冰輕輕地摸了摸阿幗的腦袋,另一隻手上下拋動銀錠:「別哭了,走,小姐帶你買糖葫蘆吃,順便看個熱鬧。」
看熱鬧?
阿幗的哭聲立止,使勁把鼻涕泡吸回去,眼睛瞪得像圓溜溜的貓眼:「小,小姐,哪有熱鬧?」
「走吧。」駱玉冰也不解釋,轉身往樓下走去。
溫映容小心翼翼地捧著木盒,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公主。
公主的車駕,正停在如意樓的正門口,迎接著主人的歸來。
「公主,您的銀鏡!」溫映容看著公主要上車,趕緊喊了一句。
她的聲音不小,周圍有不少人的目光瞬間朝著公主聚焦而來。
銀鏡?
公主?
剛剛陸氏確實送了兩面銀鏡出來,可那不是讓駱家的丫頭和鄭家的小子領去了嗎?
莫非是陸家還有多餘的銀鏡,又送了公主一面?
這些人倒是並沒有往巧取豪奪上想,可略帶審視與猜測的目光立刻就讓公主心裡不痛快起來。
溫映容不要面子,她可還得做人呢!
「閉嘴!」她一腳踩在車夫的背上,另一腳站上馬車,竟像是不想要那銀鏡了一般。
駱玉冰的身影,剛好從如意樓中走出來。
周圍的人看見她並沒有拿著木盒,表情里瞬間帶上了些許玩味。
原來不是陸家送的,而是仗勢搶的啊……
公主的餘光瞥見駱玉冰,連忙撩著裙擺上車。
溫映容頓時急了:「公主,這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她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公主的動作更快了三分。
眼看公主就要進車廂,溫映容顧不得那麼多,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公主的馬車跑去。
駱玉冰看著溫映容慌慌張張的身影,笑著拍了拍阿幗的胳膊:「看吧,熱鬧馬上就來了。」
話音剛落,一聲清脆的裂帛之聲,就從公主的車旁傳來。
步邁得太急太大,溫映容的長裙側面,竟裂了條巴掌長的口子,露出內里粉紅色的襯底來。
「啊!」
溫映容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去捂裙子。
啪!
木盒墜地,發出一聲脆響。
溫映容的腦子也跟著嗡了一聲。
糟了,銀鏡!
她也顧不上什麼裙子不裙子,直接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撿起了木盒。
無數雙眼睛都盯在了那木盒上。
溫映容乾巴巴地吞了吞口水,心一橫,掀開了盒蓋。
「啊!」
又一聲悽厲的慘叫,響徹全場。
不遠處的馬車上,鄭弘業被震得掏了掏耳朵:「這誰啊,嗓子都能趕上張九娘了……」
張九娘是眼下京城最紅的歌姬,高音又准又穩。
溫映容這一聲喊,屬實算是超常發揮了。
喊完了,她抖著手將銀鏡摸了出來。
手一抖,叮。
手又一抖,當。
叮叮,噹噹,叮噹。
無數指甲蓋大小的細碎鏡片,從鏡框上散落下來,砸在木盒裡的聲音倒也稱得上清脆悅耳。
溫映容紅著眼,額頭的青筋都要迸出來。
她瘋狂地抓著碎片,想要將鏡面重新拼合起來。
可破鏡重圓這種事,除了神仙,又有誰能做到呢?
那些細碎的玻璃片,反倒將溫映容的指尖瞬間劃開了幾條不大不小的口子。
嫣紅湧出,溫映容才感覺到指尖刺痛。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滿盒碎鏡片。
無數張慘白的臉沾著鮮血,在鏡中靜靜地注視著她。
「啊!」
又一聲慘叫,溫映容的身子猛地歪向一旁,昏倒在了地上。
丫鬟嚇得六神無主,趴在她身上拼命哭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家小姐!」
公主面無表情地放下車窗的帘子:「走吧。」
溫映容這種蠢貨,以後就沒必要再登公主府的大門了。
台階上的駱玉冰揉了揉阿幗的頭頂:「熱鬧好看嗎?」
「好看極了!」阿幗說完才發覺不對,趕緊吐了吐舌頭,「小姐,我的聲音不大吧?」
駱玉冰搖搖頭,笑著拋了拋手裡的銀錠:「走吧,陪本小姐買糖葫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