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再高點！」
「拉緊拉緊！」
「好，就這樣！」
男人在對講機里指揮，兩岸的戰士們手腳麻利得很，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滑索拉好了。
先前引路的小戰士對著男人敬了個禮：「報告，我申請去做測試！」
「好！」男人拍了拍小戰士的肩膀，親手幫他把安全裝備穿好，到處拉了幾下確認鎖扣無誤，「注意安全。」
小戰士把滑輪扣上去，對著身後比了個OK，大步跑到河岸處，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許小滿捏了把汗，忍不住緊緊抓住蔣子玉的衣袖。
滑索晃了晃，小戰士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先快後慢。
等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他忽然停住不動，人像懸吊的娃娃似的，在空中打了個圈圈。
許小滿嚇了一跳，生怕他會卡在那裡。
可小戰士突然動了起來。
他主動地晃動身體，像是盪鞦韆一樣，朝著繩索盪去。
一下，又一下。
「有了！」男人眯眼微笑。
只見小戰士猛地把繩索抓在手裡，隨即像只靈巧的猿猴般，沒幾下就把自己倒騰到了對岸。
許小滿看見他的雙腳重新站在堅實的岸邊，這才鬆了口氣。
對講機里傳來小戰士稍微有點喘的聲音：「報告，滑索上行測試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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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淑華看著小戰士身上那套裝備，不由得有點感慨：「當年要是有這麼套東西就好嘍，二花也不會掉到河裡……」
「就因為這個，二花真是受了一輩子的罪哦……」想起當年一起上下學的姐妹，谷小燕的眉眼也耷拉下來，「泡了冷水，生不出娃娃，在家天天被男人打，才走得那麼早。」
許小滿聽到這裡，眼眸猛震。
國家重視教育，只不過山里條件有限，幾個村子合起來才能湊出一所小學。
當年許小滿比較幸運，村里人口多，學校就修在了村口。
她也只是聽同學們說過，來學校上課有多不容易。
在她的記憶里，同學的人數總是一年比一年少的——好不容易熬到初中畢業，能去縣裡念高中的，整個村只有許小滿和另外兩個男生。
她這輩尚且如此不易，更別提鄒淑華這代人了。
蔣子玉悄悄碰了碰許小滿：「咱們家也捐了幾所希望小學。等水退了，咱們再去你長大的村里看看，有什麼需要的哥出錢，都給添置上。」
許小滿點頭笑了：「謝謝大哥。」
只是她的心裡有些怔怔出神，腦子裡閃過的竟然是邊城。
接近99%的文盲率，想要把這些搞好，顧銘軒和她還任重道遠啊……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小戰士已經重新滑了回來。
「辛苦了，」男人讚許地點點頭，轉向許小滿這邊，「還得麻煩你給昏迷的那位女同志穿上安全裝置，然後由我們的戰士背著一起過河。」
「好。」許小滿應下，卻沒想到鄒淑華和谷小燕的動作飛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高雲霞從車上弄了下來。
有她倆扶著高雲霞，許小滿仔仔細細地給高雲霞穿好裝備。
小戰士俯下身子，將高雲霞背在背後。
男人也上來檢查了一遍鎖扣，大手一揮：「過河！」
這一次，小戰士奔跑的速度就沒那麼快了。
就在他的雙腳離開岸邊的一瞬間，上游處突然傳來沉重的低鳴。
地平線的那頭，一道混濁的黃線翻湧著，朝著下游滾滾而來。
有人從帳篷里飛快地跑出：「報告，剛剛收到消息，上游遠超警戒水位，已緊急開閘。上級命令我們加緊防備！」
洶湧的水流如猛獸出籠，咆哮著沖瀉而下。
河道邊緣的樹木被浪頭吞沒，不知又過了多久，才從遠處重新浮上水面。粗壯的枝幹隨即成了洪流的幫凶，將一切敢於侵入河道的物品裹挾其中，浩浩蕩蕩地向著下游奔襲而來。
洪峰繼續奔涌，那條水線也變得越來越粗。
不好！
許小滿的心緊緊地抽了起來。
高雲霞和小戰士，還在河面之上！
而那漲起的浪頭一旦到來，恐怕就要將他倆捲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快，快過河啊！」許小滿放聲呼喊，「加油啊！」
小戰士努力地搖擺，試圖抓住繩索。
可不知是心急還是繩索太過濕滑，他的手三番兩次地從繩索上滑脫。
浪頭越來越近了。
許小滿甚至能夠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堤岸甚至在隱隱抖動。
湍急的水流打著旋兒，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如同一張張貪婪的嘴，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下去。
怎麼辦，該怎麼辦？
鄒淑華不自覺地拉住谷小燕：「這水要是掉下去，可是要人命的啊……」
「別急，一定會有辦法的！」谷小燕也急得額頭冒汗。
就在眾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的時候，一道人影突然從對岸撲了出來。
宛若流星划過，那身影順著滑索直降，跟小戰士撞了個正著。
兩個人卻都像不知道疼似的，眼睛裡滿是堅定的戰意。
小戰士反手扯住背後的高雲霞，新來的身影緊緊摟住小戰士。
「都抓緊了！」對岸遙遙飄來呼喊聲。
岸上的幾個戰士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後拉扯著手裡的繩子。
繩子的另一端，正牢牢地綁在剛剛滑過來的戰士腰間。
他下來得急，沒有任何防護，只是把繩子系在身上了而已。
繩圈猛地收緊，戰士悶哼一聲，手裡卻抓得更緊。
三人晃了晃，隨後向著對岸，飛快地滑了過去！
而此時巨大的浪頭，已經近在咫尺！
細密的水珠拍打在岸上，迸濺得許小滿只覺得臉孔發疼。
「退後，注意安全！」戰士們手拉手警戒著，將許小滿一行人推離了岸邊，只留下男人鎖著眉，站在距離河水最近的地方。
他緊緊地盯著還在移動的滑索，雙拳死死地攥著：「快，快啊！」
對岸的戰士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臉龐憋得通紅，雙腳飛快地向後退去。
滑索上的三人也飛快地移動著，遠遠看去，竟有種在滑索上奔跑的錯覺！
而那道咆哮的浪頭，到底撲了上來！
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鋪天蓋地的水霧當中。
啪！
一聲脆響過後，臨時搭起的滑索竟然因為承受不了巨大的衝擊，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天地間忽然無聲，只剩下河水無情的轟鳴。
許小滿的嘴唇煞白，卻依舊緊緊盯著他們消失的地方。
她絕不相信，這白茫茫的一片，會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而就在她目光凝聚的盡頭，水霧中突然閃起了一抹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