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的時候，烏連山的夜總是黑得嚇人。
顧銘軒帶著一隊人，穿著純黑的夜行衣，完美地融入了夜色當中。
燈籠里的淡淡微光，也只能勉強照亮黑風寨上山的那條小路路口，反倒讓那山路顯得深不見底。
像是要爬出什麼不祥的東西似的。
想到山猴子之類的靈異傳說，守夜的山匪背後一涼，趕緊抖了抖肩膀。
而小路上，忽然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山匪嚇得差點跳起來，抓起燈籠就往前一懟。
跳動的燈火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咧開嘴，露出滿口森白的牙……
「蠅子哥，今天輪到你守夜啊？」康大壯笑著拽過燈籠。
是康大壯，不是山猴子。
叫蠅子的山匪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褲襠濕了。
「混蛋！替我守著別跑！」
康大壯仔細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伸手撥拉了兩下燈芯。
本就晦澀的燈光更暗了，甚至連康大壯的腳都照不亮。
康大壯隨手把燈籠放到旁邊的石頭上，對著黑暗勾了勾手：「這邊。」
三拐兩拐，康大壯就帶著一隊黑影，到了片空地上。
顧銘軒站定，對著許小滿招手。
幾架帶著使用痕跡的塑料投石機從天而降，顧銘軒帶來的士兵迅速將鋼珠填充進去。
「放！」
大當家正躺在床上，想著明天再去哪裡劫個新的壓寨夫人。
前幾天劫來的這個總是不聽話，被他一怒之下掐壞了。
唉，要是真能弄到個什麼神女就好了，肯定不像這些凡人，一碰就壞。
他正盯著房梁出神，突然感覺眼前一花。
好圓啊，他喜歡……
大當家的思緒就此消散。
那些小頭目，也沒比他多活幾息。
倒是有些小嘍囉聽見聲音，慌張地跑了出來。
「大當家，大當家？」有人推開房門，嗷地一聲嚎了出來，「大當家死了！」
「二當家也死了！」
「都，都死了！」
看著一灘灘新鮮的肉泥，小嘍囉們頓時亂了套。
有人想站出來維持秩序：「都別亂跑，聽我……」
話還沒說完，一支羽箭就封了他的喉。
顧銘軒不知何時站在了房頂上，手中的箭矢連珠而發。
死神揮舞著鐮刀，在人群中狂歡而舞。
小嘍囉們連敵人在哪裡都沒看清，就被一支支羽箭奪去了性命。
顧銘軒的內心絲毫沒有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這些欺軟怕硬的人渣，個個死不足惜！
最後一個小嘍囉倒在地上，手腳抽搐幾下，再不動彈。
顧銘軒從房頂上跳下來，將弓箭扔給顧安，抽出腰刀冷著臉往洞口走去。
還有幾步遠，一股惡臭就撲面而來。
顧銘軒皺了皺眉，揮刀砍開鐵鎖，一腳踹開鐵門。
幽深的山洞像是巨獸的腸胃，想要吞噬進入的一切。
顧安搶在顧銘軒前面進入山洞，才走了沒兩步，忽然發現腳下一涼。
他點亮了火摺子，瞳孔劇震，腳步頓住。
「怎麼不走了？」
顧銘軒鑽進洞裡的同時，就明白了原因。
下沉的山洞，與其說是地牢，倒不如說是水牢。
一排已經生鏽的鐐銬貼著洞壁，將數十具屍骨緊緊地銬在上面。
有的已經化為森森白骨，有的皮肉膨脹，眼看就要爆開。
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血水濃稠如泥漿，在盡頭處幾乎齊腰深。
姿態各異的屍骨在血水中浮沉。
儘管見慣了血腥殺戮，顧銘軒還是沉默了片刻，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把他們好好安葬了。」
正要往外走，顧銘軒的耳廓突然動了動。
在水牢的盡頭，似乎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呼喊。
「救……命……」
還有活人？
顧銘軒看了看周圍，忽然猛地蹬地，在牆壁的突起處借力，幾個騰躍，人便掛到了最遠處的石壁上。
錚錚兩聲脆響，呼救男人雙手的鐐銬突然裂成兩半。
顧銘軒拎著他幾個縱躍，從血水中飛了出來。
「陸……謝……」男人勉強擠出兩個字，人就暈了過去。
顧銘軒看著他的眉目，只覺得有點熟悉。
陸，是京都的那個陸家嗎？
可要真是陸家人，又怎麼會落到這個水牢里？
「顧安，幫他清理傷口，用上神藥。」
看見顧銘軒拎出個人來，許小滿這才勉強定了定神：「這是？」
「不知道。」
許小滿那慘白的臉色，讓顧銘軒心裡一抽一抽的，根本再沒心思去管那個人到底是誰。
自己還是太莽撞了，這麼血腥的場面，怎麼能給她看？
顧銘軒恨不得抽自己個巴掌。
正想說些什麼，被救出的男人突然悶哼一聲，嘴唇迅速發紫。
顧安摸了摸男人的脖頸，搖了搖頭。
心跳和呼吸都沒有了。
顧銘軒正要讓人把他抬走，天上的許小江突然開了口：「顧銘軒，按壓他的胸口，快！」
「用掌根按住胸口正中的硬骨，壓下約莫一寸再抬起。」
「跟著我的節奏，一，二，三，四……」
死馬當活馬醫，萬一救回來了呢？
許小滿指導著顧銘軒，給男人進行心肺復甦。
至於人工呼吸的環節嘛……
「往他的嘴裡吹口氣，」看了看渾身冷意的顧銘軒，許小滿默默把選擇權交給了他自己，「誰吹都行。」
顧安委委屈屈地吹了兩回。
男人突然喉嚨響了一聲，胸口重新有了起伏。
「神女，定然是神女顯靈了！」顧銘軒帶來的士兵跪在地上，虔誠地貢獻了一批信仰值。
顧安一邊貢獻光點，一邊委委屈屈地拿袖子擦嘴。
旁邊的小屋裡，幾張清秀的臉孔畏縮地向外看，恰好被許小滿看了個正著。
其中一張熟悉的臉孔，讓許小滿的心抽疼得厲害。
下午的時候，透過無人機的鏡頭，她看見過那個女孩。
「顧銘軒，旁邊屋子裡有些女孩子，別嚇著她們。」許小滿擔憂地盯著房間裡的女孩們。
顧銘軒點了點頭，將刀劍丟給顧安，走到房前正要推門，便聽見屋子裡的尖叫聲。
那些山匪從來都是闖進去，直接將她們推倒。
顧銘軒的這個動作，已經像是刻在DNA里的鐵律，讓她們如同見了天敵的小獸，拼命地掙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