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嬤嬤心跳得很快,她感覺到寧明歌的視線似乎落在她身上。
天知道她怎麼就那麼倒霉,被二少奶奶點兵點到大少奶奶院裡。
大少奶奶的手段,她可是在洞房花燭夜就領教過了,是個面甜心狠的主。
曾經在夫人身邊混日子的時候,一去不回頭了!
她忍不住抬頭,視線瞬間與寧明歌撞在一起!
龔嬤嬤迅速低頭,就聽寧明歌明知故問道:「我也是初入國公府,對你們的出身、能力、情況一無所知。誰是管事嬤嬤,請上前來。」
龔嬤嬤被點到名,認命地上前。
寧明歌道:「原來是龔嬤嬤,我正愁嘉善領了一屋子陌生面孔來,還好她還點中了龔嬤嬤你,還望龔嬤嬤助我!」
寧明歌這欣喜的態度讓某些人心中存了異議。
龔嬤嬤大呼不好!
她畢竟是府里的老江湖了,大少奶奶同她表現得如此親密,這是要挑她出來唱白臉。
寧明歌親親熱熱地將龔嬤嬤迎進房內,龔嬤嬤全程硬著頭皮,內心一直搖擺不定。
寧明歌吩咐道:「麻煩龔嬤嬤把門帶上!」
關門的那一刻,龔嬤嬤看到院中的丫鬟們有幾人抬了頭,她們臉上好奇、訝異、若有所思的樣子,盡數被龔嬤嬤看在眼裡。
龔嬤嬤內心幽幽一嘆。
大少奶奶不愧是大少奶奶。
拉人、帶門,不過幾個呼吸之間,離間計已成。
不論大少奶奶等下問什麼,自己說與不說,她都已經是站在大少奶奶身邊的人了,院子裡被瞬間分成了兩派。
待龔嬤嬤關上門回到屋內,寧明歌坐著,龔嬤嬤恭敬站在一邊,等著應付接下來的問話。
寧明歌:「龔嬤嬤是國公府的老人了,可知道外面幾個是什麼來歷,秉性、能力如何?」
龔嬤嬤幾乎沒有考慮,就將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寧明歌也從龔嬤嬤口中,知道面前這幾人只是寧嘉善看著名冊隨意點的。
只有寧明歌自己清楚,寧嘉善重生一世。外面的這六個丫鬟,甚至是面前的龔嬤嬤,都是前世在寧嘉善那裡掛了名的,絕非善類。
龔嬤嬤委婉點名:「外面有兩個是有門路的,還有兩個恐怕是不安分的。剩下的兩個丫鬟不出眾,先前並未在夫人那裡得臉。」
寧明歌稍稍回憶一下,就將龔嬤嬤口中的人都對應上了。
寧明歌抬頭盯著龔嬤嬤:「那龔嬤嬤,你又是誰介紹來的?」
龔嬤嬤急得腦門子上汗都下來了,知道這問題要是回答不好,自己就得捲鋪蓋走人。
她答:「不論先前是誰介紹來的,老奴只知道我來葳蕤軒,是服侍大少奶奶的。」
寧明歌聽出龔嬤嬤話中的投誠,只是做事不能光靠上下嘴皮子說,寧明歌更喜歡做實事的人。
寧明歌道:「龔嬤嬤一來就坐上管事嬤嬤的位置,院裡上下難免有不服氣的,你也拿出點手段來,不然我這座小廟可留不住你這尊大佛。」
龔嬤嬤清楚大少奶奶話中的意思,是要她敲打外面那幾個,主動把得罪人的活幹了。
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若是她現在回去,夫人那邊未必會放過她。
畢竟她明面上還是國公夫人安插在大少奶奶院裡的人,退回去也要領個辦事不力的罪責。
既然現在和大少奶奶把話都說開了,只要今後她自己擺正位置,葳蕤軒未必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聽說大少爺曾提出分府另過,若這事情真成了,她就是葳蕤軒整個院子的管事嬤嬤,可謂一步登天。
龔嬤嬤在心裡快速分析利弊,寧明歌也不說話,等著她的回答。
良久後,龔嬤嬤終於做出決斷,開口道:「大少奶奶交給我的第一個差事,奴婢會辦好的。」
龔嬤嬤推開門,院子裡六個丫鬟齊齊低頭。
龔嬤嬤快速進入管事嬤嬤的身份,道:「今日你們進了葳蕤軒,得到了大少奶奶的任用,那麼就不要辜負大少奶奶的信任。所有人聽好了,把你們之前的主子、規矩全忘了吧,從今日起重新開始學起。」
寧明歌坐在屋內,對龔嬤嬤的話不置可否。
龔嬤嬤聽到寧明歌沒有反對,繼續道:「目前葳蕤軒暫時沒有貼身丫鬟的位置空缺,你們六人主要做的是一些服侍主人的雜活。
什麼是雜活?
提燈、打傘、燒水、守夜這些都是你們接下來每日要做的。
等下兩兩分組,一人提燈一人打傘,相互練習,直到我說合格為止!」
六人中朱明珠首先提出異議:「這些之前在國公府大家都學過了,嬤嬤何必多此一舉!」
龔嬤嬤等的就是這個刺頭,她手持事先準備好的戒尺,走到朱明珠身前。
龔嬤嬤:「做丫鬟,第一課要學會的是服從。
主子要求重學規矩,你還敢頂嘴!
伸出手來。」
朱明珠往日裡憑藉朱管家侄女的身份,在院子裡做事懶散慣了,沒想到龔嬤嬤的殺威棒第一個打到她頭上。
她不甘心瞧向主屋,發現寧明歌並未出來阻止。
朱明珠:「龔嬤嬤,不必如此苛責吧?」
龔嬤嬤:「伸手!」
龔嬤嬤的戒尺打得又快又響。
不僅朱明珠疼得一哆嗦,剩下的五個也都大氣不敢喘。
教訓完朱明珠,燈和傘也都準備好了。
朱明珠揉著自己紅腫的手心,選擇了與自己背景差不多的薛薇。
李曉月、梁淑珍一組,王春妮、周秀秀姐妹一組。
院中撐起三把傘,提了三盞燈。
寧明歌注意到,龔嬤嬤並未急著上前糾正她們的動作,而是手持戒尺站到一邊,示意身邊的丫鬟給寧明歌在屋檐下搬來一張太師椅。
寧明歌坐在屋檐下,看著身處烈日下的丫鬟,很快明白了龔嬤嬤的用意。
丫鬟提燈與打傘,各有學問。
提燈是給主人看路用的,燈要放得低又穩,那手和腰就費力。
朱明珠手裡的燈就舉得半高不低,這樣她省了力氣,主人卻不一定能看清腳下的路。
傘也是同樣的道理。
李曉月、梁淑珍那組,雖然李曉月的燈放得低又穩,但是她渾身的注意力全在梁淑珍舉的傘上。
現在日頭正毒,在傘下不容易被曬黑。
奈何梁淑珍自己也不願意多曬,兩人為傘的偏向正用眼神廝殺著。
龔嬤嬤這一招有意思。
面上是在訓練婢女,實則將幾人的秉性揭開,一一呈現在寧明歌的面前。
寧明歌知道,這是龔嬤嬤給自己遞出的投名狀!
至於另外表現良好的三人,卻更令寧明歌警覺。
畢竟真要是好人,寧嘉善絕不會放到自己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