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歌主動打破僵局:「婆母,您身體不適可有請過郎中,對方是怎麼說的?」
徐氏:「咳咳!」
徐氏光是咳嗽沒有回應。
和剛才梁靖在屋子裡,能說會道的狀態全然不同。
擺明了是不待見寧明歌!
守在一旁的魏嬤嬤出聲解釋道:「郎中說了,是思慮過甚引起的風寒,應當是前陣子操持大少爺、二少爺的婚事累到了。」
寧明歌跳過中間站著的魏嬤嬤,向她身後的徐氏問:「那婆母可有需要我伺候的地方?」
徐氏:「咳。」
又是一次避而不答。
換做旁人被這麼晾了兩次,都該生出怒氣了,寧明歌依舊笑盈盈的,「我聽婆婆的咳嗽聲愈演愈烈,別是病情加重了!
您快躺下好好休息,我就守在這裡,婆母若有什麼要求,還請第一個喚我!」
若是這個時候寧明歌負氣而走,那麼明日整個國公府都會傳出她侍疾到一半就離開的不孝傳聞。
寧明歌不著急。
她從邊上的八仙桌下面抽出一張凳子,乖巧地坐在那裡。
儼然一副安心侍疾的樣子。
徐氏:「咳咳!」
徐氏這次不是裝的,而是被寧明歌氣的。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故意咒她是不是?
正因為徐氏沒病,寧明歌這些尋常探病的話在她耳朵里格外刺耳。
徐氏透過床邊的帷幔,將寧明歌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
待她真的坐下,徐氏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寧明歌就是這麼侍疾的?
戴著圍帽、離婆婆十幾丈遠,一副生怕過了病氣的樣子!
她真應該把家中女眷們都喊來,看看寧明歌現在的嘴臉!
徐氏本來正怒火中燒的,忽然視線隔著帷幔與圍帽兩層朦朧紗霧,與寧明歌的目光撞在一起。
按理說寧明歌應該看不清她的表情才是。
徐氏卻莫名感到心虛。
待她反應過來,誰是婆婆誰是兒媳後,又將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朦朦朧朧中,徐氏感覺寧明歌在笑。
她在看生病婆婆的笑話,是不是!
真是豈有此理!
魏嬤嬤到底是跟在徐氏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了。
徐氏不過一個翻過身的動作,魏嬤嬤心領神會道:「夫人應該是累了,需要休息。大少奶奶,您坐在這裡也是徒勞,不如去隔間幫夫人看會藥爐子?」
看藥爐子可不是一個容易的活。
火候太大、太小不行。
煎藥的水,太多太少也不行。
寧明歌估計這看藥爐子,也是婆母提前準備好的一環,她是躲不過的。
寧明歌認命地起身,跟著魏嬤嬤來到隔間。
魏嬤嬤口中的隔間名副其實!
逼仄狹小的屋內,僅能容納一個小丫鬟和一個生著火的藥爐子,寧明歌進門後都只能側著身子。
魏嬤嬤打量著周圍全開的窗戶,大聲呵斥道:「這偷懶的丫鬟,怎麼把周圍的窗戶都開著了?
爐子下面的火這麼大,又透著風,把夫人的這爐子藥弄得藥性都沒有了。
郎中特意叮囑了,這藥一定要文火慢熬,你這耳朵是塞驢毛了?」
小丫鬟被魏嬤嬤罵得不敢出聲。
魏嬤嬤轉身對寧明歌道:「這小丫鬟叫竹香,年紀還小,做事毛手毛腳的。我不放心把熬藥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她,還要麻煩大少奶奶多看著一點。
記住這藥爐子的火要小,文火慢熬才能出藥效。」
寧明歌好脾氣道:「是,我記住了。」
魏嬤嬤道:「那麻煩大少奶奶在這裡看著,奴婢就先回夫人身邊伺候了。」
魏嬤嬤退出隔間,並未讓裡面的空間寬敞多少。
竹香經過魏嬤嬤一頓訓斥,已經先一步關上隔間周圍的門窗。
藥爐子邊上少了煽火的人,爐子下面的火舌也慢慢縮了回去,伴隨而來的是滾滾濃煙升起。
寧明歌終於知道竹香為何要開窗了,這撲鼻而來的濃煙,誰能受得了。
煙燻火燎也就罷了,現在已經入夏了,隔間內狹小,兩個人站在裡面,中間還立著一個生火的爐子,屋內的溫度在一點點變高。
寧明歌準備去開窗通風,竹香怯生生制止了她,「大少奶奶,您別開窗,被魏嬤嬤看見了,會懲罰奴婢的。」
竹香身材瘦小,還不到寧明歌的肩膀,她低著頭,露出脖子後面許多梳不上去的絨毛碎發。
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寧明歌明知是針對她的苦肉計,卻依舊狠不下心腸。
寧明歌:「這炭可熏眼睛?」
寧明歌的話讓竹香一愣,她紅著眼點點頭。
寧明歌道:「我也覺得眼睛有點熏,你去幫我打一張濕帕子來,眼睛熏疼的時候可以擦一擦。」
藥爐子下面的濃煙是源源不斷,竹香眼睛幾乎被熏得睜不開。
可她不敢出去。
寧明歌:「你去吧,藥有我看著,出了問題自然有我去和魏嬤嬤交代。」
竹香是主母院子裡最低等的看爐子丫鬟。
她既不敢違背魏嬤嬤的意思,也不敢不聽寧明歌這個主子的話,猶猶豫豫間,竹香還是出了門。
寧明歌等人一走,挪開藥爐子,發現底下的炭沒問題,是上好的銀絲炭。
梁國公府主母院子裡,的確不該有劣質炭。
那為何這爐子下面濃煙滾滾?
寧明歌走向牆角堆炭的地方。
——
魏嬤嬤此刻正坐在床邊,繪聲繪色向徐氏描述剛才隔間的場景。
魏嬤嬤:「那隔間原本就是個雜物間,放些梯子、掃帚這類工具,兩個人站在裡面都費勁,更別說還要架一個藥爐子。
奴婢命人在準備熬藥的銀絲炭上澆了水。
大少奶奶一進去,我便叫竹香閉了門窗。
奴婢就在裡面說了兩句話,眼淚都熏下來了。
等下大少奶奶要在那煙燻火燎的隔間裡,待上至少一個時辰呢!」
徐氏越聽了只覺得心中暢快無比,魏嬤嬤辦事果然地道!
寧明歌不是喜歡戴圍帽嗎?
看她那圍帽,在那麼悶的隔間裡,還戴不戴得住!
徐氏:「剛才你有沒有叮囑郎中,要最苦的藥?」
徐氏自己又沒生病,喝什麼藥?
現下寧明歌守著的一爐子藥,是徐氏特地為她準備的。
魏嬤嬤笑著道:「有有有,藥里加了黃連、穿心蓮,又苦又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