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嬤嬤意外地看著大少奶奶。
經過剛才一番雞飛狗跳,龔嬤嬤知道寧明歌不是個沒脾氣的軟柿子,可以讓她隨手拿捏。
國公夫人要新婦學規矩。
但也只是學規矩!
他們這些下人不可能騎在主人頭上作威作福,一切都要按照規矩來。
就像現在,大少奶奶要她去鋪床。
經梁銅川那麼一鬧,新婚床鋪上的喜果散落一地。
鋪床恰恰就是全福嬤嬤的工作之一,龔嬤嬤必須照辦!
龔嬤嬤低眉順眼回復道:「奴婢這就去鋪床!」
寧明歌吩咐:「鋪床的時候,記得一定把梁銅川帶來的蟲子找出來,我既然答應了他不追究,那這蟲子就由你龔嬤嬤銷毀了吧!」
龔嬤嬤有些意外,寧明歌竟真的準備輕輕放過銅川少爺。
龔嬤嬤來到床邊,敷衍地掃了一下床面,把地上的喜果子掃走,床上的喜果子們鋪均勻了,便回復道:「大少奶奶,床鋪已經整理好了,您可以坐回來了。」
寧明歌問:「那蟲子找到沒?」
龔嬤嬤隨口應付著:「那蟲子已經爬走了,不在床上了。」
寧明歌聽了直皺眉:「爬走了?那萬一半夜再爬回來怎麼辦?麻煩龔嬤嬤再仔細找找。床上的喜果子那麼多,會不會躲到果殼裡去了,龔嬤嬤有沒有都翻一遍?」
床上爬了一條大青蟲,換了誰都覺得膈應,更別說寧明歌一個新婦,這裡是她的新房!
龔嬤嬤認命再次回到床邊。
這次她按照寧明歌的要求,將床上的花生、紅棗、桂圓、蓮子逐一檢查,依舊沒有找到蟲子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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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嬤嬤彎著的腰有些酸了,人也變得急躁了些。
該死的蟲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龔嬤嬤記得那蟲子碩大一條,青色的軀幹在鮮艷的喜被上應當十分扎眼才對。
龔嬤嬤在被面繡花的幾處綠色處仔細又摸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龔嬤嬤這次的回覆明顯有些底氣不足,她低聲催促著:「大少奶奶,喜果已經檢查過了,並未發現蟲子,您該坐回床上去了!」
龔嬤嬤沒忘記國公夫人先前的叮囑。
雖然梁銅川少爺的出現打亂了計劃,可大少奶奶該受的規矩不能少。
寧明歌不動。
她怒視著龔嬤嬤:「還沒找到?龔嬤嬤這個全福嬤嬤是怎麼當的?
先是一個孩子躲在床底下沒發現,現在連一條蟲子都找不到。
我倒想問問嬤嬤。
是找不到,還是不想找?」
龔嬤嬤這個時候哪裡還不明白,寧明歌是在挑刺。
天知道那蟲子去哪裡了!
奈何寧明歌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事情鬧大龔嬤嬤免不了要受責罰。
龔嬤嬤訕訕道:「那奴婢再去找找?」
寧明歌:「被面夾層里找過沒有?蟲子會不會鑽到那裡去了?」
龔嬤嬤聽完,認命地將手一點點伸進被面底下。
很快龔嬤嬤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該死的蟲子,到底在哪裡?
龔嬤嬤收拾完床上的被褥,以防萬一甚至趴下檢查了床底。
剛才那蟲子什麼顏色來著?
綠色?褐色?
龔嬤嬤疑神疑鬼地掃視著床的周圍,不放過任何可疑的斑點。
她已經沒了先前的神氣!
心中暗恨國公夫人教訓兒媳婦也太急了。哪有新婦進門,連洞房夜都沒過,就給人下馬威的。
婆媳隔空鬥法。
可苦了她這個老婆子。
龔嬤嬤找不到蟲子,沒法復命,只能討好寧明歌:「大少奶奶,被褥里也已經找過了,沒有發現那蟲子的蹤跡。」
這次龔嬤嬤學乖了,隻字不提要寧明歌坐回床上。
寧明歌道:「還沒找到?這蟲子看來有點本事,馬上新郎也快來了,嬤嬤也不想洞房花燭夜,這麼好的日子我們這對新婚夫婦都浪費在找蟲子上吧?
勞煩龔嬤嬤再去床邊找找,說不定蟲子躲到哪個洞裡去了。」
還找?
龔嬤嬤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她長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寧明歌的婚床。
雕工精美的千工拔步床,上面的窟窿眼有幾百上千個,若真要一個個認真找,只怕要找到下輩子。
龔嬤嬤頻頻回頭看向寧明歌,見她笑盈盈望著自己,知道她是逃不過了。
龔嬤嬤畢竟是國公府的老人了,只要領會了主子的用意,就好辦事。
大少奶奶與國公夫人婆媳較量,她這個嬤嬤最好化身成為泥胎木偶,隨主人家擺弄。
大少奶奶說要找蟲子,她認真找就是了。
態度一定要擺正!
至於找不找得到,那就要另說了。
寧明歌沒想到龔嬤嬤還是個妙人,拿捏人和被人拿捏竟轉換的如此自如。
折騰人不是寧明歌的目的,而是手段。
初到國公府,點到為止,像龔嬤嬤這樣的老人,沒必要得罪死。
寧明歌催促:「龔嬤嬤,既然床的四周都找過了,想來這蟲子也不會再出現了,辛苦嬤嬤了。」
龔嬤嬤如臨大赦地回到門口,總算可以歇歇了。
她再也沒有教寧明歌規矩的想法,只盼著大少爺快回來,好放她出去。
寧明歌:「今日真是辛苦龔嬤嬤了,這是賞你的點心錢。」
龔嬤嬤只覺得自己手裡被塞了一軟一硬兩樣東西。
攤開手掌一看,是一塊二兩左右的銀角子,和一條粗壯的死青蟲。
龔嬤嬤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那蟲子,一直就捏在大少奶奶手裡?
她根本就不怕蟲子!
龔嬤嬤臉上的笑容僵硬:「多謝大少奶奶賞賜,祝大少奶奶早生貴子!」
說完龔嬤嬤迫不及待守在門邊上,假裝自己是一尊泥像。
聽不見,看不到!
直到梁靖推開門,他目光迫切地看向寧明歌,發現自己的新娘正笑眼彎彎地招呼他,絲毫不像受了委屈的樣子。
「不是要在外面應酬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反觀龔嬤嬤,躲在角落裡,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老實!
他語氣不善地打發道:「全福嬤嬤請出去吧!」
龔嬤嬤快速叮囑道:「新人先喝交杯酒,我就在外面,大少爺、大少奶奶有事可以喚老奴!」
說完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梁靖挑眉看著自己的新娘,滿臉寫著:你對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