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來,你還有什麼難言之隱?」
「仙長別聽他的,讓咱們一人一鋤頭結果了他,也別髒了仙長的手!」村民們鼓譟起來,憤憤不平地舉起了各色農具,當然主要還是黑色的。
眼看就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的時候,憤怒的村民們哪還聽得進去?只是礙於宋亦的仙法厲害,不敢不聽宋亦的罷了。
「是真的,上仙,若是不信,你問問他們,這些年我可曾害過村裡的一條人命!」
立刻就有村民粗聲道:「被你搶走的女娃,還有夜間行船的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你竟還敢在仙長面前顛倒黑白!」
「村里傷了那麼多人,不都是你害的!」
「沒錯,那些女娃被你搶走後,咱們就再也沒見過!」
「三年前我家大黑,被你一拳搗在心口,回家兩天就斷氣了!」
王將軍被嗆了半天,終於找到機會反駁一句,「你家大黑不是狗嗎?」
「少廢話,今天得仙長相助,就要讓你血債血償!」
「對!」
宋亦望向張燁道:「張兄怎麼看?」
張燁皺眉道:「雖然王將軍似乎犯下種種惡行,卻不能只憑一家之言,就給他定罪,還是聽聽他怎麼說吧。」
村民一噎,紛紛搖頭道:「我看你這人是讀書讀傻了,明擺著的事情,還用聽他說什麼?」
王將軍喜出望外道:「還是讀書的公子明事理。」
宋亦摸摸下巴,道:「大傢伙還是聽聽他有什麼話說,就算要砍死這王將軍,也要讓他死個明白。」
村民面面相覷,還是那面目愁苦的老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深鞠一躬道:「一切都聽這位仙長的。」
「三太爺!」有年輕人不滿道,「仇人就在面前,怎麼能……」
老人拎起拐杖,照著他的腦袋就敲了過去,「若非仙長出手,你小子這時候已經把你妹子抬出來了,哪敢在這多放一個屁!」
宗族之中,族老的權威比縣太爺還重。那年輕人被打得跟三孫子似的,卻連跑都不敢,只好連連求饒認錯。
宋亦拎了條凳子,找了個沒翻的桌子坐下,村民們也都緊張地圍在周邊,生怕王將軍跑了。
「諸位放心,有我在,他跑不了。」宋亦笑著,在桌子上磕磕酒盅,王將軍很狗腿地就給倒上了。
「我就說你得求著我吃酒吧?」
「是,是,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妖計較。」
王將軍放下酒壺道:「上仙應該也看出來了,小妖的本體乃是江中的龜妖。」
「竟然真是妖怪!」
饒是村民們心中有幾分猜測,此刻臉上也豁然變色,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宋亦卻道:「王八就王八,裝啥烏龜?」
「呃……」王將軍一噎,訕訕道:「上仙說的是。」
「村里人說我動手傷人,這個我認。說我強要供奉,這個我也認,我確實嘴饞,愛吃點東西。」
「但說我在江中害人,強搶女娃,這我是萬萬不能認的。」
三孫子憤怒道:「胡說八道,仙長明明都看見了,你還敢抵賴!我家妹子身上的嫁衣,到現在還沒脫呢!」
「那並不是我要求的。」王將軍嘆了口氣,神情低落。
「諸位可知,這江中是真的有神靈的。」
王將軍這句話,如石子投入平湖般,讓村民們的議論瞬間沸騰起來。
「我就知道這江中有神靈,我四伯小時候游泳嗆了水,莫名其妙就被江浪推到了岸邊,撿了一條命呢。」
「我二舅爺也是,那年江州瘟疫,他病入膏肓不想連累家人,半夜跳了江。誰知救上來後,人沒淹死,病還治好了,你說神不神奇?」
有好事者問道:「江中那神靈,可是我們世代祭祀的河伯?」
「不是。」王將軍搖搖頭。
「首先諸位要搞清楚一個先後關係——不是先有江神,你們才祭祀。而是因為你們世代祭祀,凝聚了願力,所以才有了江神。」
宋亦清楚,在這一點上,老王八應該不會說謊。
神靈很多時候,就是因為人需要心靈上的寄託才誕生的。
「但和你們想像中的不同,這神靈並不是什麼善類,而是一位邪神!至於你們說的那些與河伯有關的故事,不過是巧合罷了。」
「怎會如此!」
「放你娘的屁!」
村民們鼓譟起來,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
他們世代供奉的有怎會是邪神?
「這邪神平日在江中沉睡,只有你們每年祭祀她的時候,她才會甦醒。」
「她見江上的女子跳舞作歌,美麗非凡,就心生艷羨,想要化成女子的模樣。於是就命令我們這些小妖,每年帶回去些美麗女子給她吃,直到化成人形為止。」
「江上那些船也是她弄翻的,白天她的陰神之力有所削弱,我還能偷偷保那些船夫不死。可到了晚上,這江中又有誰敢和她抗衡?」
「我們這些小妖苦不堪言,也不願助紂為虐。可誰敢不聽話,就要被吃掉。我們沒辦法,只能成為她的幫凶。」
「為了讓你們繼續供奉,她還嚴令禁止我們把此事說出去。今日得見上仙,我才敢把事情全盤托出啊!求上仙為我做主!」
王將軍說著說著流下淚來,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眾村民面面相覷,張燁也皺著眉頭,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宋亦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道:「照你這麼說,你還是個好妖不成?」
王將軍收了眼淚,尬笑兩聲道:「那倒也談不上,談不上。」
「你犯的錯先寄下,等我處理了那邪神,再論不遲。我且問你,那邪神現在何處?」
王將軍眼底閃過一絲喜色,大聲道:「距此不遠,就在江底洛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