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有始有終

  拿著李煦給的條子，劉絳是千恩萬謝的回到了陸宅，隨後他喊來王小二和他一起抬著一箱子銅錢來到院子，又把李如願分給他的五十個兵叫來。

  一眾人等來了之後，看著這一箱子銅錢都有些眼熱。

  「我出身低微，又沒有經歷過軍伍，你們都是百戰精兵，跟著我也沒什麼前程，所以我跟大都督請命，讓你們回到原來的官長麾下效力，這些錢財都是大都督賞賜給我的，現在你們拿去分了吧，也算咱們緣分一場，日後若有機會，咱們說不定還有共事的機會...」

  這一番話倒是讓一眾經歷過戰事的兵士有些猶疑。他們的確是不喜歡這個一天兵都沒當過的家奴做自己的上司。

  但話說回來，劉絳這事做的倒也漂亮，這些錢往下一分，反倒是讓這些兵士想要跟著他了，畢竟誰不喜歡發錢的領導？

  隊主陳滿武接過劉絳遞給他的公文，黝黑的臉色看不起出任何情緒，心裡卻有些悔意，不是你要是這麼大方你早點說啊，我態度好點不是？

  「劉...劉將軍，這咱們都是大都督麾下的兵馬，之前都是聽令行事，這錢...」

  「陳隊主安心，這不過是我給大家的一點心意，這幾日諸位陪著我也把建鄴走遍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大都督賞賜本來就應該有各位一份，我就厚顏拿了大頭，諸位不必客氣，拿著便是。」

  陳滿武這時候才有些尷尬的笑道，看了看眾人期盼的眼神，也知道剛才推卻一下意識到了就行了，要是再推辭這下面的兄弟可就要罵娘了。

  就你清高，你了不起？能當隊主自然不是蠢人。

  「那就多謝劉將軍了，你們這一個個榆木腦袋，還不多謝劉將軍賞賜？」

  「多謝劉將軍。」

  「多謝劉將軍。」

  眾人紛紛拱手躬身拜謝。

  劉絳也抱拳道：「諸位兄弟不必客氣，咱們都是大都督麾下的兵，這日後還要並肩作戰的，都是同袍，謝就不必了。不能跟兄弟們共事，我也很遺憾啊...陳隊正，這兩匹錦緞你拿著，去換些酒肉來，咱們好歹也吃頓散夥的酒...」

  他是不會說我怕管不住你們，讓你們滾蛋。不能得罪這人。

  而把錢給這些人分了，既得了這些人的好感，也能讓這些人回去不丟面子，「你看我們出去幾天掙了好些錢，這跟著劉將軍是個好差事...」一定會有人這麼說的

  不要擔心這事旁人不知道，五十個人里啥樣的都有，有的人喜歡悶聲發財，但這幫丘八大爺估計沒那個穩當性子。

  

  他們會幫著劉絳做宣傳，說好話。拿人手短，這些兵拿著他給的錢，好意思說他壞話嗎？

  陳滿武也沒有推辭，招呼了幾個人就上了街去買吃食。酒倒是現成的，陸家就有。不一會，陳滿武趕著幾支羊和一頭豬回來了，劉絳又找了還在陸家沒走的周姓廚工一起來幫著忙活，不多時，整個陸宅的院裡就飄起了烤肉和煮肉的香味。

  劉絳端著酒碗跟一眾士卒坐在一起，連吃帶喝的，這豪邁的作派也對了這些北兵的脾氣，酒一下肚，眾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喝了兩碗酒的陳滿武跟劉絳搭著肩膀，這會已經稱兄道弟了，陳大哥，劉兄弟都叫上了。

  經過聊天，劉絳也算是了解了這支隊伍。

  隊主陳滿武是河北冀州人，什長張坊是豫州人士，另外三個什長，一個淮南人，兩個青州人士，總之隊中多數淮河以北。但他們說的其實是籍貫，說到出生地，淮河以南的就比較多了。

  因為中原河北等廣大土地，淪陷已經數十年了。

  這些人有的是祖父輩就南逃的，有的則是跟著李家一起南下，但說起這些，大多數人都是比較失落的。

  「哎...聽我阿爺說我們陳家還是什麼潁川陳氏呢，不過我們這支人早就敗落了，但在潁水邊上也有幾十畝地，鮮卑人打過來的時候，主家有個郎君組織了義軍有幾千人跟北虜打了好些仗，可這大楚的官軍都不頂用，義軍哪裡頂得住，被打散了，主家將那郎君綁了送給北虜，我爺爺氣不過，就帶著幾十家一路南下，途中的時候碰到了李家隊伍，人強馬壯的。就跟著一起多了淮水，成了李家的部曲...」

  陳滿武拿起酒罈又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道：「真不愧是陸家的珍藏，酒是真不錯。」

  雖然臉上是帶著笑，但劉絳還是感覺到了一絲落寞。

  而其他人的經歷，故事，也都大同小異。提起北虜大都是咬牙切齒，說起無能的肉食者皆是深深的鄙夷和無奈。

  四十年，當年的直接經歷者恐怕早已經做古了，但那些不甘和刻骨銘心，仿佛又傳了兩代。

  往後又能傳幾代呢？劉絳不清楚，但想想後世的華夏民眾對於鄰國侵略者的仇恨，好像有些感同身受了。

  九世猶可以復仇乎？雖百世可也！

  第二日一早，一眾人跟劉絳告辭之後就離開了陸宅踏上了返回駐地的路上。

  「這劉將軍人倒是仗義的很，要是能跟著他干，想必也不錯...」

  走在頭裡的陳滿武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在陸宅門口望著眾人遠去的劉絳，頗有些感慨。

  旁邊一個馬臉漢子，也是隊中的什長張坊道：「人是不錯，就是太年輕了些，又沒什麼本事，跟著他打仗的時候咋辦？」

  「沒啥本事？我看你真是瞎了心的，咱們跟著他滿建康城遊街說的那番話，你這豬腦子能想得出來？」另一個什長王善顯然是更為聰明些。

  張坊倒是沒有反駁，只是哼了一聲表示自己不是很服氣，但也沒什麼話能反駁，畢竟他一貫是個不善言辭的。

  不過經此一事，這一隊人對劉絳已經是非常有好感，並且其中部分人已經看出這家奴出身的小將軍也不是個簡單的。

  但是要真讓他們跟著這位干，又有些猶豫。畢竟上了戰場那可是要拼命的。跟著一個沒打過仗，不懂軍事的上司，怎麼也不讓人安心。這一點就是眾人最大的顧慮了。這小將軍又沒啥根基，刀槍里滾出來的這些個老兵，都是精明人，誰不考慮這些？

  看著遠去的人都沒了蹤影，劉絳這才轉過身準備干自己該幹的事。

  他現在可徹底是個光杆司令，手下一個人都沒有了。這陸家還剩下的幾個人，就是他第一批要收服的對象，雖然也沒幾個了。

  但萬里長城不也是一塊塊磚頭壘起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