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
昏黃燈光下的羽毛筆，還在羊皮紙上跳躍。
卓群一邊聽耳朵里的聲音，書寫速度越來越快。
整個辦公室里，九千多隻狐狸，都安靜下來。
它們或是看看老闆，或是看看兄弟們，都閉上嘴巴，眯著眼睛，很懂事的保持安靜……卓卓集團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老闆的事！老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頓悟！
它們，不能打擾到老闆的頓悟！
狐狸們或是轉頭看向落地窗，或是眯著眼睛小口喝酒，連脆脆的爆米花都放在旁邊，不繼續吃……吃爆米花的聲音，太吵了！
秘書組的狐狸們有的守在老闆身邊，隨時準備給老闆斟茶添墨換紙。
也有的來到落地窗前，和兄弟們一起關注大鼻頭新發現的這片礦區。
卻見夜晚的礦區也還在忙碌，一盞盞風燈下，一位位礦工掄著鐵鎬，一輛輛小車載著礦石。
而礦區外面，有大大小小一座座廠，有的在煅燒礦石，有的在水洗礦石，有的架起了高爐，也有的挖了反應槽，架起反應罐，對礦石進行深加工。
大鼻頭在一個個廠區里到處亂竄，狐狸們便看到越來越多，也認出來越來越多。
這邊倉庫里淡黃色的小石塊，是能阻止液體爆沸的蜂窩石！
那邊倉庫里一袋袋淡紅色的顆粒，是卓卓集團車間緊缺的鴨血中砂！
那邊倉庫里一團團淡白色的大球，是老闆一直說想要的烯紙棉團！
……
落地窗前，安靜的狐狸們越看越興奮，越看越眼裡放光！
大鼻頭這是找到了什麼寶庫？
終於，辦公桌的落筆寫字聲，停下了。
是卓群放下羽毛筆，活動一下酸痛的手指關節。
「結束了。
「這就變成鬼門博士了麼？」
他稍微盤點腦袋裡多出來的密密麻麻亂糟糟的知識，展顏一笑。
又抬頭，迎上了一隻只狐狸，一雙雙暗紅色的期待的眸子。
「大家還在等麼？
「成功了！
「也該下班了，大家都去睡覺吧。」
辦公室里頓時爆發山呼海嘯，宛若沸騰，狐狸們蹦蹦跳跳甩著尾巴歡呼。
「嚶嚶嚶！」
「嗷嗷嗷！」
「嗷嗷嗷！」
卓群笑著，想試試鬼門博士的詭異之處。
他抬起頭，看到這巨大辦公室的牆壁上，每隔十幾米，便懸掛著不起眼的油燈。
這些油燈似乎已經千萬年沒點亮過，早已枯乾了燈油，腐化了燈芯，落滿了灰塵，漸漸變成牆壁上不起眼的裝飾。
而此時，隨卓群心念一動，一盞盞油燈便冒出了青煙，躥出了火苗，綻放出淡淡的火光。
暗淡的光芒在這巨大辦公室里，照不了太亮，還不如窗外投進來的月光。
有的狐狸注意到，已經壞笑著，去找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開始甩著尾巴舉著狐爪比比劃劃，看影子變化形狀。
「嚶嚶嚶！」
「嗷嗷嗷！」
卓群坐在辦公桌後面，挪一挪腰，換個舒服的坐姿，展顏一笑。
「這燈……估計一時半會兒，也還用不到這種詭異之處。
「倒是鬼門博士。」
他目光看向落地窗，看向遠方，突然想知道。
「在白狼城，到底有多少鬼門博士？
「鬼門博士又算怎樣一個層次？」
一邊想著，他隨手一揮，熄滅了牆壁的燈火。
「好啦，時間不早了，我們下班，大家都去睡覺。」
……
呼……嗚……
冷風呼嘯，吹過實驗基地。
行色匆匆的法爾斯，突然臉色蒼白，額頭刷的冒出冷汗。
他停下腳步，四下打量，似乎在尋找什麼。
身旁的圖素偵探長也愣住，隨法爾斯的目光左右四顧。
「法爾斯先生，怎麼了？」
法爾斯也不知道怎麼了。
他只是突然感覺到很不舒服。
下意識看了看旁邊後勤倉庫的窗戶，也沒發現異常。
「額，可能是逃課的後遺症吧。
「哈哈，沒事的，我們繼續走。」
說完，便帶著圖素，繼續離去。
而旁邊不遠處後勤倉庫的窗戶後面，厚厚一摞嶄新的棉被上面，刀疤臉四仰八叉舒舒服服躺著，目光送法爾斯離去。
「嗷？」
它眯著眼睛，心想這人莫名其妙冒冷汗，八成是虛了。
……
盧錫醫館。
昏黃燈光下，青稞滿頭大汗，從病床上驚坐而起，臉色蒼白！
坐在旁邊守候的盧錫醫生，連忙扶住他的後背。
「怎麼了，孩子？
「這次知識逐人，又學到東西了麼？」
青稞糾纏的【癆病畫師】只是一尊【執念教授】，層次沒那麼高，知識逐人相對容易渡過。硬挺一下，也確實能學到東西。
便見青稞點點頭。
「學是學到了。
「只是，我剛剛，突然很害怕，就好像……好像……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
「看到了什麼，很嚇人的東西？」
盧錫醫生思量片刻，拍拍他的後背。
「我聽說，人和人的靈性各不相同。
「靈性越敏銳的人，就越能感知到一些莫名的存在。
「靈性越魯鈍的人，反而一無所覺，更加安全。
「孩子，你估計是靈性太強了。
「但不用怕，那些莫名的存在不會隨便找上我們。
「反過來講，如果真被那種莫名的存在找上，我們做任何事也都沒有意義，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
「所以，聽之任之就好了。」
聽完他的勸解，青稞才感覺稍微好些，輕輕點頭。
……
新的一天開始。
卓卓集團如同以往，又忙碌起來。
後勤團隊的狐狸開始洗刷早餐後留下的餐具，一邊洗刷一邊「嚶嚶嗷嗷」狐言狐語商量午飯該吃什麼。
生產團隊的狐狸又進入一處又一處車間，開始生產全新的「萬彩煙花」。
秘書團隊的狐狸們，則在辦公室里，和老闆一起研究大鼻頭新發現的礦區。
看著落地窗閃過一副副畫面，閃過一處處倉庫，一種種原材料，卓群也很是驚奇。
「大鼻頭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啊。」
他坐在椅子上，穿著新的襯衣，感覺有點冷，就又披上一件禮服外套。
這禮服質感還不錯，有漂亮的黑色提花……是以前收債收回來的，也不知道值多少錢。
整理好衣服，卓群思索片刻，又喝口茶水潤潤嗓子，開始安排工作。
「這個礦區，並不只有單一資源。
「它有多種資源，還有大大小小的各色加工廠。
「所有這些加工廠，我們都納入考察範圍。
「請秘書組儘快觀察，儘快研究，從所有這些廠里選出幾個產品過硬、膽子夠大、私營身份、適合做生意的，以後長期買他們東西。」
卓群一邊說，秘書組的狐狸們便紛紛點頭，在「咔嚓咔嚓」扣著木板，快速記錄。
「至於那種金粉，額……」
卓群扭頭，看見落地窗倒映的畫面中，恰在此時，大鼻頭滿臉興奮，跑到一處工廠門前！
而這工廠的門牌，赫然是五個大字。
【仙女星粉塵】
……
嘩啦啦啦……
露水河畔，水聲潺潺。
河水的淡淡腥味，青草的芬芳，泥土的味道，都混雜在一起，讓探著通紅大鼻子的傑克遜很是惱火！
「聞不到啊！」
他站起身，甩掉自己褲腳沾的泥土，又看看沾了泥的大皮鞋，滿臉鬱悶。
「這味道散的太快了！」
他的身旁就是橋墩，橋墩旁邊還有剛挖出來的新土。
很顯然，這就是車夫交代的，他埋下仙女星粉塵的地方！
也是車夫在起義軍的上線，挖走仙女星粉塵的地方！
可該死的是，這地方有風又有水，空間太開闊，味道分解的速度實在太快！
他的鼻子嗅不出那起義軍上線留下的味道！
偵探長圖素站在高高的橋上，抱著雙手，俯瞰橋下的傑克遜，淡然一笑。
「有人找到了麼？」
原來橋下，不只傑克遜一個！
赫然有十三個偵探，都頂著通紅的巨大鼻子，在嗅探空氣中殘留的味道。
他們探著脖子，頂著鼻子，上嗅下嗅，嗅水嗅土，在圖素的跟前，就好像一條條勤快的獵犬。
聽到圖素的聲音，立刻有人昂起頭，大聲歡呼。
「偵探長先生，我找到了！
「我在河對岸嗅到了人的氣味！
「我猜應該是因為，這位起義軍上線很狡猾，他挖出仙女星粉塵後，趟水過河，從河對岸離開了！」
在場的一眾偵探紛紛譁然。
橋上的圖素偵探長淡淡一笑，蒼老的眼角笑出了褶子。
「很好。
「很好。
「追著他的味道，前面帶路吧。」
說罷，圖素轉身登上馬車。
待那偵探循著味道小跑帶路，巨大馬車也「骨碌碌」啟動，隨後追去。
……
今天是禮拜二，盧錫醫館按照舊例，一大早就掛上「關門謝客」的木牌。
所有人都知道，盧錫醫生固定在每周二休息，固定每周二躺在床上睡個懶覺。
沒有人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盧錫醫生的臥室里，七八個人，男男女女，都是起義軍的隊長，或站或坐，正在召開會議。
主持會議的，赫然是吳雲總隊長。
「……總之，我們的食物救助讓五千二百個貧困家庭又撐過了這個月。
「我們的醫療救助讓八百二十個家庭保住了主要勞動力。
「這一切都很有意義。
「只是，我們的經費，確實所剩不多了。
「額……幸虧之前賣紅酒，賺到一枚大金幣，借了燃眉之急，不然我們的帳本怕是要被擊穿。
「說到底，還是希望大家能想辦法，多搞點錢。」
起義軍的隊長們，或坐在床上，或坐在沙發上，或斜倚在牆角，此時一個個面面相覷，看看彼此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都露出苦笑。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總隊長，要不我們再賣一次紅酒？」
「呵，別扯淡了，那買家來頭太大，我們和他做生意，就像與虎謀皮，還是少打交道。」
「白林行省總部那邊，不能給點援助麼？」
「呵，那群大老爺還在等著撥我們的經費呢。」
……
「他們日子過得也不寬裕啊。」
辦公桌後面，卓群掃了一眼落地窗的畫面，嘖嘖感慨。
「如果他們還能拿出來那種金粉，倒是可以給高一點的價格。」
對卓卓集團來說，起義軍屬於非常優質的合作對象。
卓群喝一口熱茶，換個舒服的姿勢，便切換畫面，繼續去看大鼻頭探索仙女星粉塵加工廠。
大鼻頭對這家工廠非常上心，似乎發現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到此時，他跟著大鼻頭的視野看了碎石車間、淘洗車間、浸蝕車間、離心車間、蒸餾車間等等一系列複雜的生產線，但說來奇怪，這工廠似乎沒有倉庫。
便見大鼻頭「嗖嗖嗖」從一處處車間的陰影處鑽過去，躲過進進出出的工人，去到一處作坊里，聽見有人正在訓話。
「……大家都打起精神來！
「千萬不敢漏掉一粒！
「這仙女星粉塵，分散在大山里。
「我們用火藥炸下來千斤萬斤的山石，又用錘子打碎了石頭，用藥湯腐化了石頭，用水洗淘淨了雜質，用蒸餾提純了石液，為的不就是這千斤萬斤山石里，可能存在的這麼一粒仙女星粉塵？」
這車間布滿了彎彎曲曲的水槽，槽中是緩緩流動的石液。
而正在被老闆訓話的工人們，便分散開，守在這水槽邊，盯著石液。
「如果大家從流淌的石液中，看到了這一粒粉塵，把它撈起來了，那我們這千斤萬斤的山石，我們前面所有的工序，就都值得了！
「如果石液中根本沒有粉塵，千斤萬斤的山石中沒有粉塵，那其實也正常。
「但如果有粉塵，但大家看漏了，沒發現，那我們前面所有的投入，不就都浪費了？
「所以大家一定要集中精神……」
這老闆一邊說，遠在木頭城堡里的卓群，和他身邊的狐狸員工們，都瞪大眼睛，很是驚奇。
這仙女星粉塵，生產成本竟然如此之高？
那價格，豈不是要飆到天上去了？
便在此時，卓群和狐狸們看到畫面中，那加工廠老闆舉起一個小瓶，比比劃劃，繼續給工人們訓話。
「……這一小瓶，是過去三個月的產出，正準備上拍賣會……」
而那小玻璃瓶中的金色粉末，是如此的眼熟！
「嗷？」
狐狸們都愣住……生產萬彩煙花的原材料，那種金色粉末，就是這仙女星粉塵？竟然這麼貴？
「額……」
卓群也尬住了……他從起義軍手裡買那一小瓶仙女星粉塵，外加雜七雜八一大堆其他材料，外加幾十桶葡萄酒，竟然只給了一枚大金幣？
這和搶有什麼區別？
這不符合卓卓集團做生意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