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陽光,照進木頭城堡六樓,照進剛剛收拾停當,即將要投入使用的實驗室。
卻見牆角的木頭柜子,都已經很破舊,但裡面擺滿了一袋又一袋各色昂貴礦物,一瓶又一瓶各色珍貴油液。
一張又一張木頭試驗台,也都已經很破舊,帶著斑斕的歲月痕跡和開裂的紋理,但上面擺放的實驗器材,一套又一套,卻都嶄新亮晶晶。
「……我們的柜子和試驗台,都是小鎮裡撿回來的垃圾,先湊合用,可能不那麼結實,大家都稍微小心點。」
實驗室中央,卓群給一群臨時抽調來的狐狸開會。
狐狸們一個個抬頭挺胸,豎著耳朵認真聽,表情中頗有些得意……今天,它們都將參與到製作可怕軍火的恐怖實驗中,這一聽就很符合它們惡鬼的人設!
「我們首先進行的,是製備高亮煙花的實驗。
「這個實驗沒有成功的先例,我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通過理論推演,我們準備了三條過河的路,同步進行實驗。
「所有的實驗流程,和注意事項,我都已經寫下來了。」
卓群指向旁邊桌子,厚厚一摞羊皮紙,給員工們看。
「當然,大家不需要掌握那麼多。具體的任務,都已經拆解到天,拆解到狐,每狐每天只需要完成自己那份任務就好了。
「我們現在開始部署。」
一邊說著,卓群指向旁邊擺放了研缽的桌子。
「黑腦殼,你今天的任務,就是研磨。」
便在此時……
門外「嗖」的鑽進來一道身影,赫然是黑項鍊,「嚶嚶嗷嗷」,比比劃劃。
「監控那邊,發現了重大事件?
「具體是哪裡?」
看到黑項鍊點頭,再看黑項鍊狐爪指的方向,卓群便伸手敲擊身旁的實驗台。
當!
一聲響後,他側面的實驗室落地窗,便浮現遠方的畫面……
那是青稞曾經潛伏過的滷肉店,店外那片被炸成焦土的廢墟,此時赫然在快速搭建起一座又一座帳篷,搬進一張又一張桌子,布置一套又一套儀器。
還有個老頭兒帶人穿梭其間,時而指指點點。
「這是要幹什麼?」
……
「讓他們動作都快點。
「今上午完成駐紮,今中午開始挖掘,今下午開始分析。
「儘量在一周時間內,分析出六代火藥的精準配方!」
上城區青苗大學的函聰老教授,在炸死洛基的焦黑廢墟上,帶著人,一邊巡視,一邊安排工作。
咔嚓……
原來是他腳底的石板,被他踩碎。
「呵,這石板,在爆炸中受到震動,吸收熱量,被烤脆了啊。
「看,多麼可怕的火藥!
「像這種石板,就給我挖下來,去分析炸藥成分的殘留。
「還有那邊柱子上的焦黑層,也都刮下來,去分析炸藥成分的殘留……」
他一邊巡視,一邊觀察,一邊安排。
跟在他身後的助手,便點頭哈腰,老老實實記錄他的命令。
轉著轉著,他突然看到,一輛巨大的馬車從遠方駛來。
他連忙變出笑臉,迎上前去,迎到下車的圖素偵探長。
「偵探長大人,可算把您盼來了。
「沒有您的保護,我們這項工作乾的提心弔膽啊。」
圖素偵探長年齡很大了,頭髮花白,高高瘦瘦,面容清癯,笑著和函聰老教授寒暄幾句。
「……只靠我一個人,怕也保不住你。
「這次的工作,裁決司很重視,還特意找了兩位大人物,來保駕護航。」
正說著,便見又一輛巨大的馬車,「骨碌骨碌」聲中,來到廢墟邊緣。
車上下來十幾個人,都穿著利落的工裝。
最後下來的一人,乾乾瘦瘦,穿著禮服,戴著口罩和禮帽,看不清面容。
圖素偵探長拉著老教授上前。
「這位是我們上城區消防司的大消防官,栓彭先生。
「這次,主要靠他為我們的行動保駕護航了!
「他,不怕火!」
幾人笑著寒暄。
……
實驗室里,狐狸們領到各自的任務,已經開始幹活兒。
有的在熟悉量杯,有的在熟悉酒精燈,有的捧著研缽,已經在「嘎啦嘎啦」研磨。
卓群一邊轉圈,一邊看員工們的操作。
「大家不用著急,慢慢熟悉器材,滿滿熟悉實驗就好了。
「這實驗中很多反應,都是慢反應,需要很長時間。
「哪怕我們效率拉滿,哪怕我們路線完全正確,一點錯誤都不犯……也要十幾天,才能完成最終的製備。
「都慢慢來,慢慢來!」
一邊說著,他時而抬頭,看看窗戶,看到那廢墟外面越來越熱鬧,車越來越多,人越來越多,帳篷也越來越多。
後面來的幾人,穿著光鮮的禮服,帶著大隊的隨從,似乎是上城區的鬼雄?
派這麼多鬼雄來幹嘛?
卓群正納悶兒,突然看到,窗外的畫面氛圍不太對。
似乎隨著一輛馬車的來臨,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
……
廢墟之外,所有人按照地位高低,分成一層一層,迎接那輛馬車的到來。
最里一層,守在車門口的幾人,赫然是栓彭大消防官、圖素偵探長、函聰老教授。
稍外一層,掛滿了笑臉等待的幾人,赫然是大偵探湯姆孫、傑克遜、卡卡男爵等幾人。
再外層稍遠一些,等待迎接的人群,則是青苗大學帶來的幾十個科研人員。
再外層稍遠一些,等待迎接的,是上城區鬼雄們帶來的隨從……
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像一層又一層的奶油蛋糕。
而蛋糕中某層的卡卡男爵,低聲問傑克遜。
「這位裁決官法爾斯先生,也是碎天使鬼雄?
「和圖素偵探長、栓彭大消防官,不也是同個層次麼?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尊重他?要擺這麼大陣仗迎接他?」
傑克遜低聲解釋。
「他們三個,都糾纏著碎天使,都是鬼門學士。
「但圖素偵探長和栓彭大消防官,他們兩人,基本不會再晉升了。
「可這位法爾斯先生……」
他正要說,便見一輛巨大的黑色馬車,用六匹馬拉著,在「骨碌骨碌」的巨大噪音中,駛了過來。大馬車後面還跟著十幾輛小馬車,組成浩浩蕩蕩的車隊。
待到巨大馬車緩緩減速,最終剎停,車門打開,階梯從高高的車門口探下來,落到地面。
從車門走出的,赫然是火紅色頭髮的男人,穿著考究的黑色禮服,留著兩撇精修成問號形狀的八字鬍,居高臨下看向下方眾人。
「大家來的好早啊,哈哈哈哈。」
……
一天時間匆匆過去。
夜色冰涼,星月光寒。
卓卓集團的木頭城堡,絕大多數狐狸都睡著了。
只剩實驗室里,幾隻狐狸還在值班。
「嚶嚶嚶!」
「嗷嗷嗷!」
黑腦殼坐在鋪了柔軟墊子的椅子上,一邊吃爆米花,一邊盯著燒杯中的溶液。
老闆說了,今晚的值班內容,就是等這溶液里長出晶體……等晶體長到狐爪那麼大,就把它撈出來。
黑戒指、白肚兜和黑腳環,也各自守著一張試驗台,一邊看,一邊「嚶嚶嗷嗷」狐言狐語,隔空聊天。
「嚶嚶嚶,嗷嗷嚶嚶嗷嗷……」
……老闆說了,夜班四個小時,能抵扣白班八個小時,今晚值了班,明天就調休!
「嗷嗷,嚶嚶嗷嗷嚶嚶……」
……黑戒指已經決定,明天白天去睡覺!晝伏夜出,白天睡覺,夜晚進行製造殺人武器的邪惡實驗,這一聽就很符合惡鬼的定位!
「嗷嗷嗷,嚶嚶嗷嗷嚶嚶……」
……如果睡不著,那就再來實驗室!
……
呼……嗚……
冷冷夜風,捲起廢墟上的灰燼和塵屑。
一隊隊科研人員,還在廢墟上走走停停,到處採集爆炸殘餘。
不遠處的帳篷里,或在「咕嚕咕嚕」水煮爆炸殘餘,或在「嘎啦嘎啦」研磨爆炸殘餘。
所有人竟是在上夜班,也沒得休息。
大偵探湯姆孫和大偵探傑克遜,穿著風衣,戴著圍巾,帶著兩隊治安官,在這廢墟上巡邏。
「唉,真是折騰人啊。」
「呵,我們哥倆兒在巡邏,那幾位大老爺,都在車廂里睡大覺呢。」
兩人下意識看向廢墟邊緣,卻見三駕馬車車廂靜靜矗立在夜色里,一個比一個更大,好像三座移動宮殿,毗鄰而建。
「聽說他們的車廂裡面都很豪華,有寬敞的大床,有獨立盥洗室,還有酒水吧檯……」
「嗨呀,這個羨慕不來。
「誰讓我們哥倆兒層次不夠呢?
「人家可都是碎天使糾纏的鬼門學士啊,哈哈哈。」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轉完巡邏路線,回到值班的帳篷前。
正要回去帳篷,傑克遜又猛然想起。
「你說,這麼多尊大鬼雄湊在一起,會不會很容易觸發知識逐人?」
鬼會在什麼時候講課,完全看它們心情。
但講課這種事,有「鬼傳鬼」現象,一隻鬼開始講,必然帶動一定距離內其他鬼也都開始講!
所以理論上,越多鬼雄聚集在一起,就越大概率觸發知識逐人!
湯姆孫愣了片刻。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應該也沒那麼巧……吧……啊?」
他的耳邊,已經聽不到夜風的呼嘯,取而代之的,是低沉而快速的呢喃聲,正如同催命的咒語,一聲又一聲、一句又一句,灌進他的耳洞深處!
知識逐人,果然被觸發了!
湯姆孫和傑克遜,什麼都沒有說,便急匆匆衝進各自的帳篷!
他們用來「逃課」的箱子,都隨身攜帶,走到哪,帶到哪,此時就在帳篷里!
而遠處廢墟外,三間巨大的馬車車廂,窗戶也幾乎同時亮起!
噹噹噹噹當……
噹噹噹噹當……
噹噹噹噹當……
三駕巨大的馬車外,鈴聲也幾乎同時響起!
而三尊大鬼雄的隨從們,隨鈴聲「刷刷刷」出動,衝出各自的帳篷或車廂,或捧著箱子,或帶著書本,或捧著藥物,衝上三間巨大車廂,準備去伺候各自的領導們,幫他們撐過知識逐人!
……
安靜的臥室里。
寬敞的大床上。
卓群穿著真絲睡衣,躺在羽絨枕頭上,睡得正香,突然皺眉,被耳邊的快速呢喃聲吵醒。
「嗯?」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慢慢爬起來。
便見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灑到這寬敞臥室,照亮他床邊的一張張小床,照亮每一張小床上的每一隻狐狸。
便見它們有的抱著尾巴,有的蜷著身子,有的仰著肚皮,胸口微微起伏,都睡得香甜。
不想打擾員工們,卓群便輕手輕腳,離開臥室,走向辦公室。
「大半夜的,知識逐人,真夠折騰。」
咔嚓……
他剛關閉臥室門。
便覺得身後的臥室門,又被打開。
扒著門的,赫然是一隻只狐爪。
一雙雙暗紅色眼眸放出光來。
「嚶嚶嚶?」
「嗷嗷嗷嗷?」
它們也不知道老闆起床要幹什麼。
但秘書組住在老闆臥室,不就是為了隨時能幫老闆的忙?
此時,一道道紅色身影,「嗖嗖嗖」沖入辦公室!
有的跳上辦公桌,幫老闆鋪開羊皮紙,蘸好羽毛筆。
有的跳上茶水桌,幫老闆沖一杯熱蜂蜜水。
有的跳上辦公椅,幫剛坐下來的老闆,披上一件衣服。
卓群笑著拿起筆。
「沒什麼大事。
「該休息都去休息。
「我很快也要去休息了。」
說罷,聽著耳朵里語速越來越快的呢喃聲,他一邊思索,一邊落筆,在羊皮紙上,開始記錄。
……
呼……嗚……
廢墟上的夜風中,似乎多了些血腥氣味。
「咳……咳……」
大偵探傑克遜,掀開帳篷門帘走出來,一邊咳嗽,一邊擦鼻孔的血。
他的大鼻子,更大、更紅了。
卻見他的同事湯姆孫,已經在帳篷外等候,已經在看向遠方的三間巨大車廂。
「圖素偵探長,已經逃課完成了麼?」
貴族們底蘊深厚,知曉該如何面對各種鬼,知曉面對不同鬼的知識逐人,該怎樣逃課。
卻見一間巨大車廂的門已經打開,圖素偵探長披著風衣,緩緩走下來。
身後跟著的,則是他的一隊隨從。
湯姆孫和傑克遜連忙跑過去,一邊跑,兩人交換眼神,都發現不對勁……
進入車廂里,幫助圖素偵探長逃避知識逐人的,共有十八名隨從。
可逃避完成後,跟隨偵探長從車廂里出來的隨從,只剩了,十七個。
「偵探長逃課的代價,似乎越來越大了。」
「呵,這都是小事。」
兩人「嗖嗖嗖」跑上前,迎到偵探長,滿臉堆笑。
「恭喜偵探長!」
「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