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再造天地橋
天竹比丘尼離開佩縣以後,羅平安的岩龍雕紋金丹一直保持著失控狀態他無法主動入定行氣,只能跟著日夜交替睡覺起床,吃下去的益氣丹全都被丹田捲走,好像體內有一個漩渦,不斷的吸收著天地靈氣。
但是這團五色卻沒有反哺羅平安的意思,它光是吃東西,卻不想干一點活。武靈真君無法調度真元行功療傷,縱使《九寰神功》再造血肉的能力再強,
這一身經絡都乾枯,靈能檢修程序跑不起來,羅平安依然是個殘廢之身。
他不明白天竹尼師當初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一一什麼叫自克自化。好像龍智和空法都喜歡說謎語,不願意把事情講通透。
現在連入定都做不到,他無法進入內在天地,更談不上什麼降伏武寰。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只希望有更多的變數,有更多的消息傳來一一那感覺就和談相親對象似的,他怕天魔不來,自己就這麼僵在藥房裡等死,又怕天魔亂來,或許這副肉身再無變數。
時間來到七月初,也是大西北最溫暖的時節。同個病房的好兄弟已經能下地走路,劉青山重獲自由以後,依然陪在掌門身邊,每日做復健運動,在藥房庭院前打劍入定,揮法器空擊,要慢慢適應璇璣星戰劍的重量,
羅平安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哪怕這副身體難以動彈,他的三昧戲法還能做些事,雖然真元枯竭,靈力也屏弱一一本來這三味足有七八百斤的出力,現在只能操持碗筷,給自己餵湯換藥。
於是他每天都和劉青山口頭較量槍棒,依然忘不了死斗搏殺,醒著的時候,
用三味戲法操持一個小紙人去練拳,硬要說這紙人練拳有什麼用呢?沒有肌肉記憶,怕是脂肪記憶都留不下一一可是羅平安依然要練。
他去細看小紙人的拳譜架勢,要把羅漢拳和武寰大姐的剛拳柔拳結合,特別是一直練不好的柔拳,幾乎談話吃藥時一刻都不能停。
反覆和青山講起鯊牙水城前後兩回死斗,羅平安收穫頗豐,有五氣朝元門化神強者的兵擊槍棒技術,有呂氏劍閣三奇殺陣法器化用辦法,還有陸遠的玄冥神箭加上雙劍相夾的瀕死體悟。
他的心分成兩股意念,與劉青山復盤推演,同時小紙人操練拳經功課一一蘭傲霜偶爾來看一眼武靈真君的傷情,每次都是咋舌稱奇,掌門大人的睡眠質量太好了。幾乎每天都把自己搞到心力交,恰是神智崩潰的瞬間就呼呼大睡。
再到七月初七時,羅平安早早醒來,小光頭武空抱著銅盆幫師父洗臉一一武靈真君已經開始催促。
「喊青山來!昨天我贏他三招,他可以戒驕戒躁一一今天還有新變化麼?我要看清他七絕劍陣元嬰期以後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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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武空哭笑不得:「師父,您不能歇一天麼?」
羅平安:「我這不天天都在歇息麼?不許我打嘴仗呀?」
這麼說著,他從桌下使喚三味戲法推出來一個大沙盤,也是陳富貴為好兄弟做的小玩具,操縱紙人去填土造山,化為新的格鬥環境。劉青山也可以用紙人握持竹筷來拼殺鬥法一一雖然出力肯定比不上真刀真槍的鬥法幹仗,卻能按照劍譜拳經來切磋,演化元嬰以後的神通。
「青山師弟這兩天都在準備突破大事。」武空連忙勸解:「他沒時間陪您啦,師父!」
羅平安恍然大悟,才想到劉青山心境圓滿,重傷初愈可以準備突破元嬰了。
「是好事呀!你來陪我?」
武空一個勁的搖頭:「我哪來的本領操控這麼精細的小紙人?和玄風師弟一樣,只有三昧靈火,沒有這巧妙手法...」
「你倒試試看嘛!」羅平安催促著,眼神里都是興奮好戰的意思:「你本尊也有明王刀法,你學了幾成?來教教我?」
武空的臉色變得難看,這個小光頭在龍智法師身邊就沒學過什麼神通一一至於空法老猴子的武藝,他更不想學了,如果真有那個好學的心思,能沉心靜氣潛心修煉,也不至於去封神大飯店端盤子,做一兩百年的紫藥金童。
「那我就...我就試試...」
小光頭使喚三味戲法,神念灌注於紙人的瞬間,這凡俗物件立刻冒出白煙,
捂住著火的屁股到處跑,在沙盤裡繞圈飛轉。
「哎喲!」武空懊惱道:「說吧!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呀!」
羅平安沒有回話,一下子僵住了。
等到小紙人燒成一團黑灰,他陷入了一種奇妙的迷思之中,立刻從沙盤的小兵營用三味戲法扯出新的紙兵。
「武空,你再試試?」
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武空只能照做三昧靈火又一次在紙兵小人身上蔓延,這一回它跑得更快,好比低空飛行的蝴蝶,只是學著人的樣子邁開步子,火焰燃氣就可以托住紙片飄飛。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武靈真君呢喃道:「原來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武空:「怎樣呀?怎樣?師父你說什麼呀?」
紙兵再次變成灰燼,焰光留下一點點殘影。羅平安兩眼發直,赤血金晴變得圓滾滾的,好像夜裡捕鼠的貓咪,要全力搜索光線。
羅平安練了大半年《九寰神功》,武寰大姐最欣賞這小子的地方,就是他的學習能力一一這種學習能力並不是過目不忘的才能,而是適應力和理解力。
武靈真君對於神通武技自有一套璇璣星天仙的歸納分類辦法,換個簡單易懂的比喻,就像遊戲裡的技能理解,滄海桑田勁力好比蓄意轟拳一一如何打出這一拳也有講究,用什麼肢節手腳,走哪條氣脈,如何完成行氣循環,這需要時間來磨礪。
但是羅平安的適應力很強,早在天淑師父的鐵拳毒打過程中,熬出一身關門辦法,根本就不怕挨揍。挨揍的過程就是適應敵手進攻節奏,找到死門破綻反擊的過程。
回到《九寰神功》這個課題,羅平安一直練不明白柔拳,似乎能看懂它的動態平衡和力量轉移,可是真正到了拉筋階段,到了肉身神念齊頭並進的實操環節似乎哪哪兒都彆扭,哪哪兒都不對勁。
說盤古大陸的修仙界有個怪現象一一名字越短的功夫性價比越高。
《烈火訣》只有三個字,真元的熱效率極高,來自佛門的《金剛功》、《寶塔功》、《麒麟功》它們門檻低上限高,練了立刻就有效果。
孟冬真君的《冰魄銀霜訣》沒有合道辦法,實際出力也比不上陸遠的《玄冥功》,這都是武藝流派的差距。
羅平安一直無法攻克《九寰功》,攔在面前的最後一關,就是剛拳柔拳的陰陽變化。
剛才小光頭的三味戲法燒盡了紙人,雖然武空口口聲聲說,自己不能控制這精細物件一一但是小紙人依然照著他的神念想法,沒頭沒腦的飄飛奔走,儘管只有短短的十來秒。
其中有生克變化,有靈力在自然轉移,泛黃的木漿紙叫火氣托起來,無形與有形都在生滅。可以從焰舌漲落和紙張焦化的過程中,完完整整看清動與靜,看清生與死。
要羅平安去細說這體驗,他只覺得玄妙神奇,他的內在天地太大太大一一九龍三島的觀想幻象很難體現出這種細微的靈能變化。
只一個想法像是種子發芽,抽枝散葉在心底紮根武靈真君已經入定,與四年前築基開竅的時候一樣,藥房周邊再到縣衙校場,武空感覺胸腹沉悶,似乎周圍的自然靈氣都活躍起來了。
「師父要突破了?就在這裡?」
沒人來護法,小光頭心急如焚,連忙飛跑出去喊人來幫忙。
「糟啦!糟啦!師父要突破啦!」
「所以我一直都想錯了。」
內在天地之中,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赤紅浪潮里,潑法金剛再次爬起來。
他的身體支離破碎,龍樹金剛功觀想法創造的金剛羅漢斷了一臂,手少陽一脈已經殘廢。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裡去,原本金光燦爛的皮膚覆上一層暗沉鐵鏽,到處都是玄冰黑斑,還有五柳大聖的遺毒作一一他的心口長出一朵黃花,
眼耳口鼻生出細嫩的毒種毒芽。
「是我想錯了..:」
羅平安根本沒在乎這些異像,走出海潮踩上大地,兩眼失神依然魔。
「不是我控制它,而是它控制我麼?讓它來控制我?」
他搖了搖頭,又立刻醒悟不對不對不對,不是這樣..:」
踏上這條道途以後,羅平安一直以為,是自身意念在控制靈能,他是這副肉身的絕對主人,按照空法禪師最初幾句指教來推算。
世間萬物都由光音天來,得到地肥創造肉身,受到地肥所害,不能自由飛空,難以脫離苦海一一泥胎凡人本來也是光音天眾生,是自由精靈,吃了地肥以後困在肉身里,除非覺醒靈根,否則只能在這混沌天地里打轉,變成血肉磨盤裡的雜碎。
所以靈氣是工具,肉身也是工具,是修行人借住的一套房子一一可是這麼說的話,走到盡頭卻不成人形,再無牽掛,與天魔有什麼區別呢?
回到內在天地之中,羅平安摸到了一點門路,終於明白龍智大師為什麼那麼喜歡說謎語,那麼喜歡搞玄學,總是故弄玄虛。
答案卻很簡單,因為每個人的眼裡,世界都是不同的。
武寰可以化用柔拳勁,這是武寰的天賦,對她來說,運轉《九寰功》就像呼吸那樣簡單自然,沒有這套功法,她無法生存一一好比老虎學習捕獵技巧,老鷹學會飛,這都是自然天理。
可是在羅平安眼裡,這簡單直白的剛拳容易學,一招一式都有明確的攻擊指向,哪怕是攻防一體的攔擋反擊,退走設伏虛招誘殺,也是大開大合節奏清晰。
柔拳太複雜,它幾乎不像土靈根修士創造出來的鍛體武藝,它的上身下身發勁行氣的方法詭離奇,難以理解四體八節的動平衡一一好比一台車倒著漂移,
還得時刻注意前後輪的差速器狀態,調節整車動態去劈彎攻山。
武空以三昧戲法去操持紙人,靈火燒光了紙兵觸媒,在這個過程中一一武空說控制不了紙人,這就是武空眼裡的結果。
但是羅平安看到了火元靈猛攻木漿紙,這變化不是火焰帶來的,也不是紙人帶來的,而是環境裡的靈氣,無時不刻都在起作用的空氣控制著紙人和火焰一它們在互相影響。
火焰燃盡以後燒出一片碳土,紙人叫靈氣托著跑了一路,什麼時候三味戲法失靈,武空的神念鎖不住粉塵顆粒物,紙人也死了。
武靈真君豁然開朗,坐了一百天牢,柔拳的拳譜都能倒背如流,自然邁過這一步一一終於明百,並不是他去操縱丹田的五色五彩先天烈,也不是岩龍金丹在控制他。
金丹或許不是他本身意念,只是體內長了一顆疙瘩,是一台好用的發動機,
是力量的源泉,璇璣星人的思維慣性認為一一它是一套好用的工具。
但是想要突破元嬰,絕沒有這麼簡單的,看清我執的過程更像是一次煉心想要參悟柔拳,好比重新認識一次自己。
《九寰神功》博大精深,金丹時期的神通對土元靈做了好幾種分類。
滄海桑田是接招、化解、發勁還擊的三重變化,好比蒼茫大地寒熱交替歲月輪轉。
剛拳主修四體八節開門,攻擊五竅十二經的武藝,是無孔不入的葛藤芽苗,
可以擊穿山石脆弱要害。
陽平護體神盾是氣罡罩門,好似險峻山川嘯風深谷,淘汰弱小生命,能夠以大欺小。
岩龍吐納歸元法是性命所依,只要心火不滅,肉身可以長存。
如此歸納總結,武寰大姐一直沒有講清的事情,其實是九寰神功五行變化一她是合道仙尊,早就五行圓滿,
羅平安學不會的柔拳,恰好對應水元靈力,他先天圓滿的土靈根要理解這無形之物,想清楚氣態液態的真元靈氣細微變化,經絡腔穴的力量流轉一一靈根條件不允許呀。
陸遠沒了分身,修為都保不住,因為合道講究五行圓滿,道途盡頭從來不是虛無,合道以後也有高低一一它是另一個起點,陸遠有嚴重的路徑依賴,本尊練成小三元法力以後,分身依然在用玄冥功作戰,他不相信其他神通法術能比玄冥功更強更好用,一直活在水元靈舒適區里。
除了水元靈以外,陸遠沒有精進其他靈力靈根的想法,湊滿六十分爬上合道境界的門檻就已經滿足。
道璇只是一個分身,早在做功法頂層設計時,寶萍已經把五行概念融入了九寰功一一是大地的不同形態,不同鍛體武藝的勁力變化,它們像遼闊平原、泥窪雨林、高山深谷、地火熔岩和島嶼峽灣。
羅平安想到此處,愈發佩服寶萍的氣魄,這位合道強者在金丹修為時,已經認定自己有朝一日能問鼎至尊。
這片內在天地里,武靈真君好像忽視了一直存在的東西。
修行路上,從鍊氣期開始,他只顧著看自己,從青面療牙的威德明王,再到九州三島的天地橋,最後是龍樹潑法金剛。
有一樣東西他早就忘了,卻無時不刻在影響著他一一那就是這片赤紅大海。
他以怖畏金剛像扛起文殊菩薩的佛頭,在紫霞關瀑布亂流之中對抗雜念,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一一又有七政殿的打更童子來破功,如果沒有這劫難,他根本就踏不進法門,這條靈根太遲鈍。
後來武寰時時刻刻在觀察赤潮的變化,幾次三番說一一海洋是武靈真君你的心境,羅平安不以為意,幾乎把它忘掉了。
如果說九龍三島是他十二正經五竅,是靈根所在。
那麼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才是他血肉皮膚,是肌肉的腔體空隙,也是他過於遲鈍的神經,恐懼和痛苦都來源於此,更別提藏在汪洋大海之下的金丹。
「所以並不是我在控制我...」
羅平安實在無法用言語說明這玄而又玄的感覺。
「是自然天地,是五柳改造了我..:」
「陸遠改造了我,是武寰在改造我...」
「焱鋒妖狼也是我.::」
萬念齊飛時,九龍塌陷三島破碎潑法金剛的皮膚寸寸崩裂,羅平安的幻身也要消散。
天竹比丘尼說,這降魔既是善功,也是善緣。
如果羅平安從沒有來盤古星,他拒絕陳富貴的邀約,在城際高速路上跑到機場,送走舍友以後,或許會繼續跑兩年貨拉拉,攢一些本錢,然後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與以前的女友打個電話,約出來吃飯以後水到渠成,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如果沒有燚鋒妖獸,沒有秦環真,沒有五柳大聖,沒有這重重難關或是在某個時刻,他放下了降魔,就這麼妥協認命了,他哪裡來這一身修為?
只是閉門造車,他絕不會拼命練功,沒有妖魔等著他去打,沒有高標準高要求,還在中原混日子一一他根本不是陸遠一合之敵,或許依然卡在築基,也沒有想過與人搏命廝殺的事。
天竹比丘尼說,佛門也有佛敵,沒有佛敵來考驗龍智,龍智也要創造一個假想敵一一聽上去好像是沒事找事,給自己整了一套養蠱神功。
其實不是這樣的,這番話在羅平安如今看來,正如九龍三島和赤潮海洋的關係。
從來不是山峰自然想要長成這樣巍峨高大,它受了疾風勁雨的沖刷,遭受海潮巨浪的拍打,才能顯露出峰巒哨壁。
所以柔拳要怎麼打,從不是羅平安說了算,武寰也教不會,那是武寰的道途,從不屬於他羅平安。
天地破碎時,從大海之中升起一顆金丹。有一圈五色五彩的吸積雲自然而然環繞在它周邊。
五色靈光顯化出羅平安的魂魄,只有幾縷純白靈氣化為一套練功服,恰好是他剛剛走上道途時穿的那一身玉衡派衣裳。
明黃色土靈氣匯成武寰的幻身,與羅平安招手邀戰。
「最後一關了,道友!」
羅平安依然魔證-
一所以一開始就是說,我想學柔拳,要從這方面入手?大姐你咋不早點說呢?」
武寰罵道:「我他媽怎麼和你解釋這一切?怎麼用人族語言說明白?我和你講一一你把五柳打死了,這毒不是毒,是你的功?」
如此說來也不對,五柳的遺毒害得羅平安不能走路,他怎麼會去追求這種東西?
「這是人生本來的樣子。」武寰背過雙手,昂首挺胸震聲呵斥道:「我要告訴你,你抓住玄燁打一頓,或許還能變得更強呢!你敢去做麼?」
羅平安小聲問道:「你幹過這事兒呀?」
「如果沒有玄燁小子來切磋神通,也沒有岩龍吐納歸元法。」武寰坦言告之:「他神通那麼厲害,燒傷最難治一一爛到骨肉根里,絕不能敷藥,等裡面的紅肉黃筋都長好,才能慢慢養出新皮,我等不了那麼久,本尊也無法忍受燒傷以後的醜態,她最講究曼妙形體,要保持美麗容貌,變醜了她會變弱的。」
「我們見到純陽金烏生生不息的真火,借心脈自創一套歸元吐納法。」
「所以這是我的人生,我的功夫一一從來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道。」
「要萬物眾生共業,歷經劫難才能修得正果。」
羅平安點了點頭:「來吧!所以我要打敗你才行...」
「不是。」武寰敲了個響指從五色靈氣里鑽出來黑狗白狼,五柳大聖的幻身,還有一個陸遠仙尊的模糊陰影。
除了武寰有鼻子有臉以外,其他角色更像是自然靈氣匯聚而成的元靈幻身。
「我操!」羅平安直罵娘:「他媽的一起來啊?!」
武寰:「沒那麼苛刻,一個一個上。」
聽到是BossRush的流程,羅平安轉憂為喜,把武寰大姐給整不會了一-
還有這種好事?!能再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