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百玄關清修之地,傳來奇奇怪怪的叫嚷。
「對三!」
「對圈!」
「對A!」
「炸彈!」
「要不起!」
「三四五六七順子,我就只剩一張牌啦!」
負責監督兩人鍊氣修行的天雄師父捂著額頭,蹲在門外不知道說什麼好。
平安和富貴席地而坐,兩人捧起撲克牌鬥地主,用三昧戲法來控制紙牌。起初用靈氣去耍石頭托茶缸實在無聊——不如用來打牌。
你還別說,這種修行方法很管用。
富貴摸牌的時候要分心計算,整理手牌順序就要走神,一走神那三元歸一的狀態也跟著破功。練了兩個多小時依然不能突破法門,行差步錯梗阻脹氣——差點丹田破裂吐血重傷。
天雄師父連忙給兩個小祖宗把破障靈藥管上——富貴吐了三四回血,依然不聽勸,最後居然就這麼練好了!
起初他只能單張單張的耍弄紙牌,然後打出連對順子,四張牌八張牌的出。撲克落地拍出陣陣揚塵,勁力越來越強。
「神秘啊...」天雄沒有見過這種修行辦法,蹲在洞府門檻嘀咕著:「兩位少俠在玩字牌?在打橋牌?」
平安出完最後一張,歡天喜地的說:「天雄師父,這是璇璣星的珍玩!」
牛高馬大體魄強壯的天雄道人抽來一條矮凳,坐到兄弟倆身邊,好奇問道:「此物可以化解燒心之苦?」
富貴運轉靈氣,三昧戲法分出五張錫紙片來切牌洗牌,這些錫紙還是巧克力包裝剝下來的垃圾,幸虧平安沒丟掉——但凡從地球來的東西,他都當成寶貝收在車上。
「不是師父想的那樣,這玩意可解不了燒心之苦。」合資兄弟細心解釋道:「只會讓人血壓飆升,一邊打牌一邊罵娘——放不下賭癮,那就是徒添煩惱,會滋生心魔的。」
天雄道人眉頭緊皺,想來也對。
紅塵俗世的賭鬥玩具,怎能用來幫助仙家鍊氣修行呢?也難怪富貴小友吐了那麼多的血...
「今天的課上完了嗎?天雄師父?」平安運轉靈氣,把撲克抓到手裡,要收工了。「我和富貴練這個三昧戲法,已經練滿三個時辰咯!」
他們打了六個小時的鬥地主,對於三味戲法的運用不能說臻至化境,至少也是爐火純青。
天雄早早做好心理準備,天淑與天驚都說這兩個異人邪門得很,不能以常理看待,也就沒那麼驚訝...
「哦!早就該歇了!早就該歇了!為師本來想,你們可以堅持兩炷香,再休息三刻,循環反覆練習兩個時辰,今天的課業就算圓滿——沒想到你們的神識意念如此堅韌剛強。」
「啊?」羅平安這才回過神來:「一般鍊氣期弟子是什麼水平啊?」
「築基以前,用三昧戲法幫忙提水挑擔...」天雄一陣乾笑,似乎覺得十分尷尬:「走個兩百尺就已經不錯了,約摸半炷香的功夫吧...」
「我就說吧!咱倆是天才!~開了外掛!~」富貴興奮欣喜道:「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哥倆連續用戲法玩了六個小時的牌,也覺得有些疲勞——
——倒不是出牌發牌過於消耗神念,而是富貴平安都喜歡藏牌偷牌。
有了三味戲法以後,他們還要作弊。從廢牌堆里神不知鬼不覺的摘牌,或是使用精巧手法操縱靈氣,把手牌偷偷藏到牌堆里。
兄弟倆也沒有賭錢,就比拼出千手法,能看出來對方偷雞,才算真正的贏了。
......
......
天雄師父離開百八玄關以後,平安才想起金蟾邪見的包裹,還有那個三元法會的邀請函。
「富貴!來!幫忙開個箱!」
倒不是平安記性差,而是這幾天的課業塞得太滿,天淑師父差點給他做了一套絕育手術,光是養傷下床都費勁。後來不是練功就是入定,沒時間細看這兩個包裹。
跟著鍋碗瓢盆一起送回來的,還有一根大石頭棒子。
「羅平安少俠...」
「此物乃是空法師兄取離暗絕地之異寶,與少俠所贈紡布紅綾煉製。」
「師兄說,如果沒有這條紡布紅綾,它受到異魔侵害,難以逃出生天。」
「嘿?!」
平安又驚又喜,也在擔心隱憂。
「空法禪師受傷了...」
富貴湊上來細看書信,跟著說道:「老猴子沒事兒吧?」
「當初小閣老講過這個事!」平安解釋道:「空法禪師一隻腳踩上合道期的門檻,運轉法天象地,勉勉強強才幹掉天魔怪物...」
「修為境界不是定死的麼?還能踩上門檻的?」富貴不理解。
與合資兄弟不一樣,平安學的東西比較專業,在藏書閣他就專門盯著各種突破辦法一通惡補:「能!而且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臨時踩上這個門檻——只是有代價。」
「那麼...」陳富貴轉頭看向羅平安,語氣凝重起來:「代價是什麼呢?彥祖?」
「發動機爆轉超負荷,加渦輪機械增壓,換更好的油品。」羅平安舉出三個例子:「增加馬力輸出,引擎的壽命肯定會受到影響——對於修行人來說,強行踩到下個境界的門檻,折壽就是最基礎的代價。」
「在此基礎上,還可能神智受創,變瘋變傻。心境受損,滋生心魔。」
「踩著門檻肯定站不穩,合道是什麼高度?空法禪師這一跤跌下來,境界修為估計也要倒退。」
「至於倒退多少...」
富貴馬上改口:「我估計也沒多少。」
「我也這麼覺得。」平安托起石樑細看:「既然這條法寶是老猴子打的,它肯定醒了,能跑能跳能噴火,還能揮錘子煉寶貝。」
富貴:「它性格挺好的,怕我們擔心...」
平安:「也不想動筆寫信講個明白,它怎麼還講究這個日式猴的小確信?好怪哦!~」
富貴:「真言宗在咱們老家地球,也是東密佛教。」
「可能空法禪師就覺得,不能和我們有太多交集,起初它送藥包的時候也喜歡說謎語...」富貴跟著平安一起扛起石樑,沒想到這玩意還挺重。
這下就不對了,完完全全不對了。
兄弟倆來到盤古大陸,他倆沒遇上什麼「重」的東西。但凡能兩手抱圓的物件,能夠找到發力點托舉抬起,那也重不到哪裡去。
「我操?有點墜手喔...」平安沒急著開箱,連忙拿出書信接著看。
富貴跟著毛筆字一路念叨下去——
「——此物經受空法師兄三昧真火融合鍛打。」
「龍智師父為它纏絲改線,封於泥胎之中,名為[梵林普巴·降魔金剛杵]——有笑、怒、罵三種化用辦法。」
「消除自身罪障,使三昧耶戒悉皆清淨。」
「滿足歡喜,怨仇消除,再無動搖。」
「大定,大智,大慈悲。」
「南麼阿米豆腐!」
兄弟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平安憋了半天,終於說。
「你找到攻擊力那一欄了嗎?能看見耐久值不?」
富貴從包里摸來眼鏡,腦袋都快貼在信紙上了:「別急!還在找!」
平安:「我沒聽懂。」
富貴:「這他媽誰能聽懂!」
平安:「有說明書麼?」
富貴:「蛤蟆文太是不是魔怔了?它最後那句阿米豆腐是認真的嗎?」
「肯定不是呀!它就是個邪見,哪兒會念佛...」平安重新抬起石樑子:「就這玩意叫伏魔金剛杵?」
富貴丟下信件,也開始研究法寶——
「——別說金剛了,杵呢?」
石皮異常堅硬,平安用手指頭去扣撓,勉強能抓下一些塵土,用拳頭去敲打,結果這石皮居然把他手背割破了!
他滿臉震驚:「滴血認主也沒用!別說杵,我連個魔都見不到呀!」
這根石棍棒約有兩百二十公分長,平安兩隻手掌合住,勉強能拿穩——圓柱直徑有十二公分。
「老蛤蟆不是還欠咱們一個願望麼?要不託天淑師父送信過去?」富貴研究了半天,依然打不開金剛杵的泥殼,自然也取不出法寶,感應不到絲毫靈氣:「我玩的是什麼泡菜網遊啊?爆裝備還得氪金買鑰匙?買鑑定捲軸?買洗鍊道具?」
兩人研究來研究去,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或許只有提升境界,空法禪師鍛造的法寶才能重見天日。
他們合力去掂量,感受這石棍棒的重量——起碼一百斤往上走。
這個一百斤,是地球的一百斤。
平安的血肉經過丹毒改造,富貴依靠觀想法鍛體也長了不少力氣。兩人抬起這大石頭依然有些吃力,依靠經驗判斷——它只會更重。
先把這條棍子放一邊,平安挑動手指,三元法會的邀請函和附贈包裹一起飛了過來。
「先看看這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起初富貴看不懂,後來找到繁文縟節敬語恭稱,在字裡行間尋得此中真意。
「填線?!我他媽要去西北填線?我?打天魔?真的假的?」
小陳同學一屁股坐回石床,腎氣虛弱竟然開始抖腿。
「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平安!這個四象仙盟要把我們送回武靈山!」
「你來做掌門?我來當總管?天老爺!兩個大學生剛畢業就要創業?」
「北辰部州是什麼地方啊?它有這麼多好看的姑娘嘛?我在這兒呆得好好的!還幻想著能找著幾個同道師姐過神仙日子呢!」
平安低聲說:「你金色頭髮,不好找對象...」
「我可以染成白的!小五行寶鑑不是說了,我金丹期就白頭了麼?我再戴倆美瞳!」富貴只覺得重點不對,又把話題扯回來:「玄真他太爺是不是公報私仇?就想找個機會把咱倆流放出去?然後...」
說到一半,富貴也覺得尷尬——
——以天淑師父的戰鬥力估算,往上推兩個境界,如果玄燁真心實意想殺他們,根本不用搞那麼多彎彎繞繞。扣個天魔的帽子,隨手宰了便是。
天色漸晚,平安沒有修行入定的想法,他的心很亂。
哥倆突然從普普通通小透明,變成漩渦之中的焦點角色,這一切來得太快。
他和富貴在玉衡派的日子過得很充實,每個師父都很好,孟冬真君雖然小心眼兒,卻也是個有擔當的門派宗主,玄燁送回來的材寶賠禮沒有剋扣,鍊氣損耗的物料費用都算清楚了——沒有糊弄平安和富貴,沒有欺負外地人。
說實話,平安很想一直留在這裡。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在內門繼續當一個記名弟子,收心修行求仙問道。
對於陳富貴來說,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並不是這小子真的貪戀師姐的美色,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吧,一丟丟,一咪咪色心。
玉衡派相對完善的商業模型,讓這個工商管理畢業的大學生產生了美好幻想。
好比大廠有現成的崗位,富貴卻不得不去自主創業,這兩個東西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呀。
早在省城高速路上,富貴就想好了,畢業以後進老媽介紹的上市公司混吃等死——有機會就拉平安一把,讓好兄弟也徹底躺平,別去琢磨什麼擺水果攤和城管鬥智鬥勇的事情了。
地球的現代社會文明世界,想要白手起家也是千難萬阻,初創公司能活過五年都是鳳毛麟角。
想在盤古星球這片蠻荒大地站穩腳跟?復興一個門派?那不得是萬中無一的...
「等會,等會等會等會,咱倆在他們眼裡,在四象仙盟眼中,難道就是萬中無一的...」富貴感覺不太對。
平安低聲應道:「天命人?」
陳富貴換了個思路,他想起平安在做大事這方面,反而更聰明,更有智慧。
「那麼我們有沒有這個能力,能不能把這個事情做成呢?」
「對!」平安點頭:「問題又繞回來了,武松變成酒蒙子形態把老虎打死了,事後他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我他媽有那麼牛逼嗎?」
「我得先做一套背景調查,平安!」富貴帶上寫字本,拉著兄弟往外闖,要回七政殿問個明白清楚:「走!」
......
......
樞機七政殿裡,面對兄弟二人的疑惑。沈孟冬說的很明白——
「——貧道也有私心,想把你們留在玉衡派,可以光宗耀祖福德無量。」
「以兩位少俠的天資悟性,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種狂言,至少是震古爍今名揚天下,玉衡派也跟著沾光。」
「六十年一次三元法會,玄燁仙尊委派揚善使者發來邀請,也有二位少俠的座次,貧道會親自押送...」
「哦不。」沈孟冬立刻改口:「護送二位少俠赴宴。」
「嗨!掌門大人!」羅平安也不想繞彎子,直截了當發問:「武靈山現在是啥情況呀?四象仙盟要咱們兩個鍊氣期的小咔啦咪去創業?這合適嗎?我們有這個能力麼?」
「極西極北是苦寒之地,靈脈本就稀有,環境極度惡劣。」沈孟冬把醜話說在前面:「十三任掌門嘔心瀝血,每一代宗主都是短命鬼。」
「因為環境特殊,最長壽的也活不過七百年——要麼老死,要麼戰死。」
「宗門事務長期由開府總管操持代辦,掌門之位一旦空下來——無人可用無人能戰,到了天魔災年,妖魔肆虐生靈塗炭。」
「黑潮帶來的邪氣攻進修士的臟腑元神,久而久之北辰部州的諸多國家城鎮,都要變成妖國妖城...」
「你羅平安絲毫不懼妖獸丹毒,陳富貴也有一身銅頭鐵骨。哪怕你二人沒有神通法術,去了靈氣稀薄的北辰部州,依然可以降妖伏魔——」
「——同樣是天魔靈災,離暗絕地送來的天外異種,渡厄關卡湧來的黑潮邪氣,它們與大西北的鐵獄冥河還有十法禁地相比,倒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北辰如果淪陷,接下來就是葛六仙洲,有了靈脈環境的加持,異魔和妖獸越吃越強越打越凶——最終倒轉天地,顛覆陰陽,盤古星球再也沒有生靈,會變成一顆妖星。」
「中原福地的平安和富貴,大多都是武靈山的鐵血男兒換來的...」
富貴抬手喊停:「等會等會等會!掌門師祖你等會!我沒那個拯救蒼生的使命感,你和我說這些虛的沒用,我就想知道——創業啟動資金管夠嗎?」
「那肯定管夠,你要和我學。」孟冬真君變了一副嘴臉:「你以後是北辰人,歸兩儀仙盟管理——只要會哭會鬧,錢和材寶都是小事。」
羅平安算是聽明白了,對於盤古大陸九洲各地的天魔災難,都有各自屬地仙盟扛起抗災大旗。
中原四洲抱成一團,資源集中家大業大,有更好的修行環境。所以四象仙盟仍然有餘力,能夠向西北輸送人才,要確保西北戰線不至於完全崩盤——武靈山只是其中一支抗擊天魔的力量,他們並不是孤軍奮戰。
至於兩儀仙盟目前是什麼狀態,羅平安和陳富貴是一無所知。
剛才孟冬真君還說,大西北有鐵獄冥河十法禁地——
——在藏書閣《仙元通鑑》能找到這個玄乎詞條。
和離暗絕地恰恰相反,十法禁地幾乎沒有任何靈脈靈氣。
禁地周邊是妖魔鬼怪的樂園。
萬物生靈都在爭奪地肥,互相吞吃不斷演化。
人族鍊氣養生,吃靈氣吞材寶要循序漸進,講究一個穩中求勝,維持宗門靈脈可持續發展。
妖獸的演化道路就是在同類身上插了根吸管使勁嘬,化形以前搶天賦神通,化形之後奪赤血內丹。內在世界吃夠了五行元靈,誕生先天一炁——這也是另一條長生之路。
十法禁地深處,修行人難以運轉真元,僅靠氣海儲備活不了多久。一旦藍量見底,不能神行飛空,就只能等著強大的妖獸來攝走肉身吞噬元神。
熒惑妖星送到盤古大陸的異魔,在這種鬼地方反而難以生存——
——它吃不到幾口修行人的肉,這些紫紅色的妖異肉芽無法得到大量的血肉地肥。
沒有法器靈寶護住肉身,絕大多數異魔只能成為妖獸嘴裡的地肥,使妖獸如虎添翼——經過異魔秧苗強化過的妖怪,它們吃起人來又快又狠花樣百出。
中原人對金髮藍眼的異人抱有敵意,因為北辰部州[天魔後裔]的祖宗,是最早一批把異魔秧苗當酒食丹藥吞下,血肉元神逐漸變異的孽種。
為了活下去,孽種可以吃妖獸吞丹毒,發瘋發狂看什麼都像珍饈美味。再怎樣深厚的同道之誼,再怎麼恩愛的雙修伴侶——在孽種眼裡,這些至親至愛之人,總有一天也會變成續命的糧食。
魔念沒有發作,尚且神智清醒時,孽種去凡俗人間留了情根,或與道侶誕下子嗣——這些血脈就成了盤古大陸的種族歧視,成了異色瞳異色發的天魔後裔。
再說兩地跟隨災年變化湧現黑潮,是天地異變靈氣污濁的徵兆。死去的百姓平民會變成行屍走肉,變成異鬼災殃,構成血肉泥胎的地肥無法被大地吸收,暴亂的靈力把這些屍體變得半死不活,久而久之演化成殭屍旱魃。
學有所成的修行人撞見黑潮外障的邪氣,心魔越來越多,行事越來越邪——久而久之變成邪道妖道,有高強法力就墮入魔道。
......
......
平安和富貴還有三年的時間,三元法會來了,他們就得領證上崗。
「四象仙盟那麼多高手,也輪不到咱倆呀。」陳富貴多問了一句:「難道他們抽不出手來,幫幫...」
沒等富貴把話說完——
——孟冬真君大袖一揮,以三昧戲法催動玉簡圖錄,構築雪霧霜花,演化出俠蹤鎮的種種圖景。
......
......
萬壽湖周邊山林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從西南到東南的天際線,爛木林的矮丘山脊矗立著數百個修士的偉岸身影,擁有元嬰元神的強者火力全開,保持著陰神外放的姿態,全力吸收靈氣運轉真元。
玄燁仙尊腳踩大地,頭頂蒼天,身高百丈化為法天象地。
「家有父母妻兒者,家中獨子者,有妻室未得子嗣者,速速出列!父子俱在軍中者,兄弟同在軍中者,子出列,弟出列!」
起初陳富貴以為,玄燁真仙留下那麼多的子嗣,或許只是為了光耀門楣。
紫袍金繡有玄真道人的家族金烏紋章——這些聽令之人,居然全是秦家軍,是玄燁的宗族子嗣...
「無所牽掛的戰士們!隨我結陣!」
法天象地的巨人身軀皮膚發紅,好似一座人形的活火山。
赤霞神劍原本化為龍靈在渡厄關卡偵查,聽見主人的號令立刻變為兵刃形態,與玄燁肩頭熠熠生輝的三足金烏交相輝映。
再往這霜寒幻境中遠眺——
——整個離暗絕地好像一座移動的迷宮,這時刻在變化的環境似乎是太古先賢留給中原人的寶物,不少異魔被這迷蹤陣困住,難以第一時間靠近萬壽湖。
足有二十五六丈高的異魔拱起肚皮,它是最先來到戰場的敵人,已經吸飽了血吃飽了肉,渾身散發出祥瑞靈光,軀幹肢節都長出嘴巴,唱出來神音仙樂——法器靈寶舊劍殘兵成了它的鱗甲罩帽。
七十來米的體格可以輕鬆突破離暗絕地的環境干擾,在法天象地面前,它好像一顆圓滾滾的可笑皮球。可是對於秦家軍子弟,對於其他仙盟修士來說,它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十萬大山越過渡厄關卡,鋪天蓋地的濃厚黑霧席捲山林遮擋太陽。它沾上萬壽湖周邊的法陣,立刻被靈火燒得乾乾淨淨——混沌之中分出清氣濁氣。
平安認得這個陣法,它就是離火伏魔圈,從東南到西南四百多里山脊險地,由兩百多位秦家人構成第一道防線,把所有的黑潮邪氣擋下來了。
「御劍跟著我!」
懲惡使者舊傷未愈,只有九具劍傀開路,從東宇神州各地趕來的同道化為黑暗天幕里的璀璨流星——越過離火伏魔圈的陣線,找到黑潮消散的空隙時機,尋得五行靈氣充盈之地結陣出擊,借來地利與零零散散的異魔鬥了起來。
玉簡圖錄的攝製者驚慌失措,戰地記者要往俠蹤鎮撤離,背景音聲之中能聽見赤霞的龍靈在嚎吼,緊接著是震天動地的鏗鏘強音。
到了俠蹤鎮裡,好像回到了人間地獄,四處都是被飛劍梟首的行屍,這些體態瘦弱身形矮小的屍體,哪怕掉了腦袋癱在雪地里,好像還能動彈幾下。
城隍驛站人去樓空,大堂只有一個氣色虛浮,體態古怪的看店夥計。
平安記得這個夥計,他還有個三歲女兒,起初和平安開玩笑,說天魔災年要富貴險中求,風浪越大魚越貴——掙夠了錢過幾天就遷去羅家灣。
只是這一回看起來不太對勁...
夥計受到黑潮邪氣的影響,他眼中血絲爬到瞳孔,赤睛貫目神智全失,在玉簡圖錄的視角下,這個凡人微微偏過身子,扛著兩個麻布袋,被沉重的靈石壓得半跪在地。
他露出腫脹右肢,肩頭腫起肉瘤,從鼓脹的皮囊里,顯現一副可憐兮兮的小鬼嘴臉。
「什麼!?」羅平安瞳孔微縮,心神巨震。
玉簡圖錄之中,城隍驛站的庭院爆出一團散碎冰花——
——飛去一支離手劍,打出來的霜氣蓋住了所有畫面。
「那是他女兒!我...」
「師兄!看店夥計已經和鬼胎長在一起!沒得救了!把圖錄送回玉衡!」
......
......
飛雪重新匯聚成一片晶瑩剔透的玉簡,回到了孟冬真君手中。
「這是昨日的戰報,或許再過幾個月,你們的天淑師父也要去離暗絕地阻擊天魔。」
平安與富貴內心五味雜陳——
——小陳同學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老羅。
「這麼大的項目?總得掙扎一下吧?」
掙扎?掙扎什麼?富貴究竟在說什麼?
羅平安聽不懂這個謎語,他也不知道富貴是什麼想法,或許就是狗腦子轉不動了——沒見過這種陣仗,被突如其來的使命給打懵了。
半開玩笑似的,羅平安決定掙扎一下,他與掌門師祖問出一句廢話。
「事到如今,貧道還能還俗嗎?就此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沈孟冬真的很想照著劍心還俗那一回如法炮製,把好聽的謊話都講出來——可是他做不到。
「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