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暗絕地戍邊·俠蹤鎮。
冬日寒風凜冽,萬壽湖凍出一面巨大的鏡子,映出山水夜色。明月星斗都灑在冰面上,爍出道道華光。
湖邊,一座螭龍冰雕靜靜佇立,它的輪廓在月華之下格外清晰。碼頭的亭子掛著冰棱,樑柱的油泥膠漆都已經風化,訴說著它的悠久歷史滄桑歲月。
炙熱滾燙的精鋼劍雕出最後一塊龍鱗,修剪龍爪龍鬚,玄真道人舒出一口烈火真元,眼耳口鼻都冒出燦爛靈光。
他五官中正,容貌俊朗,一身華貴紫衣繡了金絲符籙,有道篆法印罡風護體。長發飄飄卻不束髻,一眼看去仙風道骨狂放不羈。
單從顏值這方面來看,誰能想到這英偉不凡的元嬰仙長,是個逼良為娼的老畜牲?
「師父好手段!——」
——跟著玄真一同前往離暗絕地歷練尋寶的記名弟子們,都躲在亭子裡拍手叫好。
玄真收劍入戒,飄進涼亭來到學徒面前,要詳解劍招。
「用器之法千變萬化,把功法融入衣食住行,勤勉鍛鍊堪可一用。」
「為師方才施展雕冰畫龍之技,也是屠龍之術——此劍二十三路六十六種變化,你們可悟得出幾成?」
說罷,玄真道人就負手而立,一副高人風範,任由萬壽湖俠蹤鎮方向吹來的寒風去攪亂他的秀髮,要把架勢做足。
有鶴髮童顏老態初顯的記名弟子應道:「師父!我悟了八成!」
「胡說八道!」玄真不假思索立刻罵道:「你一個骨血酥爛難穩道基的土靈根,築基用了一百年!凝丹也要六十四年!白髮爬到靈台根骨里去的老東西——只看了一遍!也敢口出狂言說自己悟了八成?」
「我真的悟...」白髮弟子還想辯解,卻叫玄真道人一眼瞪得渾身發抖,不敢講話了。
「飛虎!你悟了幾成?」玄真裝模作樣,向亭子另一邊挖開冰湖釣魚耍樂的年輕人大聲發問。
「師父劍術精絕,出手神速,徒兒哪裡能看得清唷?」飛虎頭也不抬,只顧拿捏釣竿。
玄真內心歡喜,卻不能表達出來——
——他暗想,這陳國皇室送來的質子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光天賦出眾,講出來的話聽著就舒坦,令人道心圓滿。
沒等玄真道人爽夠,飛虎小子提拉魚竿,從冰面窟窿眼裡扯出一條足有四尺三分長的大紅鯉魚。
「喏!神劍!神劍!」
飛虎驚叫道——
「——師父神劍!」
玄真不明就裡,頜首佝身來到飛虎跟前追問:「你又悟了甚麼?」
飛虎摟緊了懷中大鯉,滿臉欣喜。
「師父打劍雕龍都嚇不走湖裡的魚!發勁施力已經細緻入微!行氣運功更是臻至化境——弟子去內門宣武殿聽五代長老施法授課,也未曾見過如此神劍!」
玄真道人云淡風輕,揮袖行功,飛虎小子懷裡的大鯉魚被一股真元之力送回水中。
「哎!」飛虎驚叫,還想去抓。
「油腔滑調!為師最聽不得這種花言巧語!亂我道心!」玄真指著飛虎的鼻子教訓道:「這魚你別想要了,不可傷害天良濫捕濫殺,知道了嗎?」
飛虎嘟囔著:「知道了,師父...」
嘴上是這麼說,玄真心裡早就樂開花了。
既然陳飛虎如此捧場,那配合演出的大鯉魚也得放生,要修功德的嘛。
在場八位記名弟子無一例外,都對玄鐵坊這位記名師父心服口服。談到學術交流傳道授業的事情,都是畢恭畢敬的態度,師父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過了半個時辰,從涼亭小路匆匆跑來一位吹火童子,半道上就開始大聲嚷嚷。
「師父!師父不好啦!不好啦!」
玄真道人應聲看去,立刻喝止:「冒失莽撞!成何體統!?」
吹火童子見到眾多師兄弟,馬上作揖行禮,小心謹慎來到師父耳邊,輕聲說道——
「——蘭師姐的靈玉碎了...」
這個蘭師姐,說的就是蘭傲霜。
至於靈玉,跟著玄真來到離暗絕地歷練的弟子們,都有一件求救信物,它算不得法器法寶,是成雙成對的靈感簡書。一半留在師父身邊,另一半交到弟子手裡。
弟子身處絕境性命攸關之時,可以擊碎靈玉發信求救。師父也能根據簡書的靈力來搜索定位,找到受困的徒弟。
不過對於玄真道人來說,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蘭傲霜的靈玉根本就不在她自己手上,早就被玄真道人收走,在此時突然崩碎毀壞,也是玄真道人為了洗清殺人嫌疑所作掩飾。
「蘭兒出事了?」玄真緊張急切問。
吹火童子從衣兜里取出黃帛,呈來碎裂玉簡,滿臉驚恐聲音打顫。
「心血都滲出來了!師姐她死了?!」
碧玉碎石當中,有一片暗血污痕,這代表祭煉書簡的弟子已經身死道消。
眾弟子皆是沉默不語,漸漸退散開,卻沒有走遠。
玄真道人怒目圓瞪,捏緊了拳頭,要與眾多弟子講起胡編亂造的故事。
「怎會如此?!蘭兒?!蘭兒!」
他悲切憤怒,口口聲聲喊的「蘭兒」,卻是三個時辰之前,用十四支飛劍封絕經脈,毀壞道基,變成人肉烤串的蘭傲霜。
「傻徒兒呀!~我的傻徒兒...」
陳飛虎在一旁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白髮蒼蒼的記名弟子依然在觀察冰雕,想悟出玄燁劍訣的真諦,要證明給師父看。
餘下六位學徒各自找到亭子裡的合適位置,或坐或立,或是坐立不安的看著師父。
「為師早就知道你靈根缺損,可是...」
玄真哀聲嘆氣——
「——可是為師沒有能力為你改換根骨呀...」
「你真是太傻了,居然孤身一人跑去絕地採藥尋寶...」
「狗老天!狗老天!為何要如此折磨我的徒兒!!」
吹火童子立刻應道:「師父!是我的錯!」
「你有什麼錯?!」玄真罵道:「混帳東西!你倒是說清楚!」
「我一定要跟來...我...」吹火童子低眉垂眼,又偷偷瞥了瞥眾多師兄弟:「師父為了保護我們,才不敢離開仙蹤鎮——蘭師姐走得太急太快了!」
突然之間,亭子裡冒出一聲冷笑,師兄弟們不能辨清方位,也不知道是誰在訕笑。
「誰!」玄真頓時火冒三丈。
陳飛虎連忙把腦袋埋進湖裡,生怕被師父發現——
——凡俗世界帝皇之家的小兒子早就心知肚明,把蘭傲霜的真實死因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剛才是誰?!誰在發笑?!」玄真兩眼通紅,哪裡還有剛才震耳發聵的哀思,話鋒一轉。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有人嫉妒蘭兒。」
「她是庶出賤民,伽藍古剎收養的花奴藥奴!」
玄真震聲厲喝——
「——再怎樣!她也是你們的師姐!」
「為師走上仙途,本著救蒼生的大誓願,要傳道育人是有教無類!從未嫌棄過蘭兒的出身!可是你們呢?!聽見蘭兒的死訊!你們居然能笑出來?」
從涼亭一角傳出女弟子的輕聲疑問:「或許蘭師姐沒有死呢?」
玄真眼神頻頻閃動,卻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也沒有事前演練,沒有心理準備。
女弟子接著追問:「師父,至少把師姐的遺體帶回來吧?我想見她最後一面...」
此話一出,玄真殺心驟起——
——遺體?什麼遺體?
這傻婆娘在問什麼?我怎麼知道蘭傲霜的遺體在哪兒?難道她清楚?她明白?她看出來了?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螭龍冰雕處傳來欣喜嬉笑!
「成啦!我成啦!」
白髮弟子拿捏木劍上下翻飛,對著冰雕敲敲打打,止不住內心喜悅,內心確信自己看清了玄燁劍訣的套路變化。
「成了!師父!我成了!」
「原來就是你這畜牲在笑!」玄真逮住這不識好歹的學徒,帶到涼亭外抽打耳光——打得鼻血橫流眼眶發黑,血絲都要爬到瞳仁去。
眾弟子在一旁聽見哀嚎慘叫,不敢聲張,更不敢替其求饒。
「逆徒!」
好像還是不解氣,玄真把這不識好歹的白髮蒼髯的老徒弟舉過頭頂,砸得青石路都裂開,弟子口吐鮮血目呲欲裂,又受了幾腳,終於慘叫都喊不出來了,只能慢慢狼狽爬走。
玄真道人吐出一口惡氣,表情恢復如常,淡淡對身後的徒弟們說。
「為師想清靜一會兒...」
徒弟們非常識趣,立刻從涼亭各處退走,也沒有私下交頭接耳的意思,萬不敢在玄真背後說三道四。
玄真喊道:「飛虎!玄風!你們留下...」
陳飛虎還想開溜,聽見師父叫喚,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蹲回碼頭邊。
吹火童子的道號就是玄風,也是玄鐵坊的嫡系。配合師尊演完了這齣戲,自然要到後台討賞。
涼亭之外寒風蕭瑟,落下鵝毛雪,它成了鞭子,趕走湖面低飛的野禽。
玄真卷袍揮袖,茶桌落地,就揨臂擠靠飛虎小子的脊樑,把這年輕人推到客人的位置。
玄風童子十分自覺,跟著玄真師父一起坐到主次兩個方位,齊齊看著陳飛虎。
「剛才師父雕冰畫龍使的劍招,飛虎師弟,你不用在意,也別往心裡去——萬不能當真。」玄風講了真話。
陳飛虎內心惴惴不安,看見師父親手送來的茶湯,他立刻雙手去接,低頭道謝。
玄真道人嗤笑著說:「江湖把式舞刀弄劍再怎樣厲害,練到頭了,還不是被飛劍法器一下砍掉腦袋——飛虎早就看明白了!不然怎麼一門心思撲在那個冰窟窿里呢?」
陳飛虎不敢答話,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只覺得燙嘴。
「別光顧著喝茶呀。」玄風童子督促道:「你得說話,飛虎師弟。」
「剛才我可都聽見了。」玄真道人神色陰桀:「就是你在笑。」
「師父...」陳飛虎內心慌張,還想狡辯解釋:「我...」
「哎!無傷大雅!」沒了外人,玄真現了原形:「蘭兒得此下場,我是了卻她一心求死的願望。」
玄風童子附和道:「不識好歹的賤貨!」
「本想送她一場造化,奈何爛泥扶不上牆。」玄真單以一指催動真元靈氣,引來烈火烹茶煮水,「為師本想與這千年雪蓮種木靈根行雙修之法,可以精進修為,互惠互利。有為師作保引薦,她去內門再造根骨也不是什麼難事——雙喜臨門的大好事,她卻寧死不從。」
玄風童子連忙指正:「飛虎師弟,你可不能學她。」
陳飛虎連忙說:「要是內門哪個女長老看上弟子!弟子肯定配合!」
「呵...」玄真道人冷笑道:「為師也不知道這逆徒是發了什麼瘋,居然敢羞辱於我...」
「師父面如冠玉,唇似塗朱,英姿颯爽,才貌雙全,風度翩翩,瀟灑俊朗,蘭師姐一定是瞎了眼!域外天魔蝕神入腦,丹毒邪火損心害智,她有眼無珠才落得如此下場!」玄風童子語速極快,似乎是提前準備,早就把這段說辭背熟了:「求死得死,死得其所——活該!師父這是替人還願——大善!」
陳飛虎就是老皇帝送到中原大周帝國的一個人質,在玉衡派混吃等死。他不想理會這種閒事,於是主動引走了話題。
「師父,你說那個劍招不好用,為什麼又要我們學呢?」
「不好用的要教,好用的也要教。」玄真變了一副嘴臉,變得親切溫柔,表情如沐春風:「你看那個一百六十四年才凝丹的賤種,頭髮全白的劉青山——他也配學我的劍?論天資論悟性,他哪裡比得上蘭兒?」
玄風童子代替師父給飛虎倒茶,這位嫡系真傳笑呵呵的說。
「師父不傳功夫,這些賤種要怪師父包藏私心,傳了真功夫,我們怎麼辦?」
陳飛虎沒緩過勁來:「我們?」
「飛虎皇子還是見外。」玄真道人嘆氣。
玄風童子立刻說:「我們!自己人!」
陳飛虎:「自己人?」
玄風童子大笑罵道:「嗨!難不成皇子您還想和土胚賤人稱兄道弟嗎?抱著垃圾當寶貝?要老死病死,狗一樣的東西——耍些花招劍法,他就看得如痴如醉。恐怕師父傳他真功夫,他也學不會。」
「學吧!使勁學!」玄真咧嘴大笑:「再學個十年二十年,這鬍子花白的晦氣賤種就要死了——為師門下也沒有這個人,絕沒有百年築基的賤人。」
玄風童子解釋道:「皇子天資聰穎,師父肯定傳你真經!要活八百年一千年!怎能和這種短命鬼混為一談?」
這茶水越喝越苦澀,陳飛虎心裡不是個滋味,不想再聽下去。
他轉而問起蘭師姐的事情,他心存僥倖——或許師父還有點良知。
「傲霜師姐她真的...」
「飛虎皇子大可放心,為師絕不會虧待於你。」玄真直言不諱:「蘭兒的肉身也大有用處,玄燁劍氣灼她經脈,燒她神堂靈根,以離暗絕地的罡風野火,取她雪蓮靈根做藥引,天地烘爐成就神奇造化,燒上四十九天——成丹以後,我就用這丹藥為你築基護法。」
「師父...」飛虎震驚了,敲骨吸髓拿活人煉丹!究竟是什麼妖道邪祟才能笑著說出這些話?!他要吃人呀?!
似乎看出來飛虎的驚懼之色,玄真連忙解釋。
「哎!為師在蘭兒身邊留有飛劍禁制,要好好保護她的肉身!尋常妖獸也難以害她,只可惜呀...」
「如果蘭兒能戰勝心魔,聽為師一句勸,為師又怎麼捨得把她留在絕地?怎麼捨得讓她一個人去渡劫呢?她既然要自由,為師就給她自由。」
玄風童子連忙附和:「師姐忤逆師父,本就是大逆不道!是叛出師門!師父還留了她清白名譽,哪怕變成怨鬼,她見了師父也要磕頭謝恩的!」
「蘭師姐還沒有死...還...」陳飛虎的語氣發怵。
「不提這個了!不提這個!喝茶!」玄真催促道。
玄風扯著師父的衣袖,低聲問:「師父,起先我拿著玉簡來,您卻沒有立刻應,是把我忘記了嗎?」
「怎麼會!總要捯飭準備,得醞釀感情寄託哀思。」玄真道人語重心長,對玄風童子說:「玄風,不可妄自菲薄,哪怕是一塊擦屁股的草紙,也有它的用處。」
......
......
十五天之後——
——羅平安迷迷糊糊,終於醒了過來。
這頓狼肉吃得兄弟二人昏頭昏腦食物中毒,差點小命不保。
他翻了個身,發現自己泡在池塘里,泉水已經染成一片赤紅血色。
「我操!」
另一邊,深山老林之中傳來一聲虛弱詢問。
「前輩,您終於醒了...」
羅平安聞聲看去,就見到層層疊疊的綠色植被之中,探出一張滿是折皺形同枯樹的老臉。仔細去辨認,在茂密的翠綠葉片裡,一朵朵素白色蓮花之中,蘭傲霜的身體已經毀得七七八八,長滿了睡蓮。
她幾乎陷在花團之中,只能勉強露出頭頸,臉色已經晦暗發白,容貌從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嫗老太。
羅平安一時半會沒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了多久,只能聽聲辨人。
「傲霜姑娘?」
「是我...」蘭傲霜有氣無力的應道:「我神堂傷得太重,兩位前輩昏過去以後,我就一直守在仙舟附近。」
羅平安連忙爬起,跑到花團樹叢中,卻不敢往裡走。
他的力氣太大,只怕誤傷蘭傲霜,更不能去推拉提舉。
「你這什麼情況?」
「靈力暴亂,走火入魔了。」蘭傲霜抿嘴搖頭無可奈何:「本來想,再去絕地深處找些鬼頭菇來穩住丹田——可是兩位前輩危在旦夕。」
「起先羅平安前輩你渾身冒出血汗,好像要天人五衰身死道消。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把前輩你送進池塘,試著為你行氣療傷化解丹毒。」
「我去尋根探脈,卻摸不到一條靈根,探不到腔穴經脈,也沒有絲毫真元。」
「直到靈力耗盡,我再想站起來,發覺背脊生疼生癢——雪蓮梗刺開神堂穴,它要借我血肉再造蓮花果葉,肯定是走火入魔。」
「後來富貴前輩也開始流血汗,渾身散發臭氣,肉身發熱發燙。我費盡氣力才把二位前輩送到池塘里,一直守在樹叢邊,不敢隨意走動——只怕妖獸嗅見狼怪的屍體,要是順道把你們一起叼走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這個時候,富貴醒了過來。
「傲霜姑娘,你剛才說,你要什麼東西?我去找給你...」羅平安緊張急切問。
蘭傲霜低聲說:「如果能有鬼頭菇,不需要多,只二錢就足夠,再往西北去尋一些赤劍草,六錢就足夠,我有辦法化解。」
這麼說著,她的腦袋又漸漸沉了下去,淹進睡蓮叢葉之中,要龜息閉氣進入假死狀態苟全性命。
富貴滿臉是血,也搞不清楚狀況,就看見樹叢裡面容醜陋的老嫗剛剛睡下,場面還怪嚇人的。
「平安!你跟誰說話呢?那個樹妖奶奶什麼來路?」
「她是傲霜姑娘呀!」羅平安急切解釋道。
富貴驚詫尖叫,雙手抱頭:「啊?我睡了多久?一百年?兩百年?!小白兔都熬成黃花菜了!」
「你看一眼手機呀!」平安提醒道:「手機呢?」
兩人不約而同低頭看著濕噠噠的衣服,再把手機掏出來...
富貴尖叫:「我的手機呀!」
「下回咱們還是聽師傅的話吧!這鬼地方的野味兒不能亂吃!」平安踉踉蹌蹌往汽車尾門去,打開筆記本電腦看了一眼日期,「我們昏了半個月!」
富貴還在倒騰手機,一個勁的按開機鍵。
「哪個師傅?!」
平安:「康師傅!」
「晦氣!」富貴還是沒法開機,抬頭往好兄弟那邊看了一眼:「我操!」
「你瞎喊個什麼呢!」羅平安回過頭來,就看見富貴目光呆滯,牙齒打架。
一對狼耳朵從雜亂黑髮之中冒了出來,平安的口鼻逐漸前凸,眼睛也變得一片血紅。
皮肉好像滾燙的爛泥,從皮膚深處鑽出來粗硬的黑毛,平安突然感覺自己長高了!
他的腦袋一下竄到兩米六的高度,身體也跟著膨大變形,肢體鼓脹肌肉充血,顱腦完完全全化為半人半狼的奇異姿態。
五菱宏光的玻璃車窗里,平安看清了自己的狼犬嘴臉。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