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差陽錯之下做了好事的人魚小姐此刻非常得意。
她在意識到自己無罪之後當場變卦。
矢口否認自己是不小心殺死了那個醜陋的海蛞蝓,而是在意識到他是惡徒之後故意為之。
是的,那一切並不是意外和巧合,都是我的精心設計啊!
而對於她試圖篡改口供的行為,赫伯特只有默默點頭,表示支持——啊對對對,啊是是是,啊沒錯沒錯,就是你說的這樣……
她開心就好。
事實的真相也沒有人會來問,她愛怎麼宣稱就怎麼宣稱吧。
反正呢,騙哥們沒關係,哥們配合演出就行了,可千萬別真的把自己騙了就行。
可不管赫伯特怎麼腹誹吐槽,芙蕾梅此刻是真的開心。
雖然僅僅是無意識之間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但這對於她來說意義非凡。
對有生以來一直都在無意識地做壞事,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的她來說,這甚至近乎於一種救贖。
原來,自己的這份力量,並不是永遠都會給他人帶來毀滅!
芙蕾梅欣喜若狂。
所以,哪怕她明知道這並不是她的本意,也在不斷給自己暗示——這就是自己做過的好事!
漸漸的,赫伯特也看出來了一些端倪,意識到這個事情對芙蕾梅的意義相當重大。
於是他沒有戳穿對方拙劣的表演,而是乾脆順水推舟地加入進去,對她進行了正式的嘉獎。
擴大了她在深水之牢中的活動區域,降低了封印陣法對於水元素的壓制,讓她能夠操縱更多的水。
最後,赫伯特還鼓舞她以後再做出更多像這樣有益於他人的事情。
而在做完這一切後,赫伯特主動離開了深水之牢,將空間留給了芙蕾梅一個人,讓她能夠安心享受這份難得的喜悅。
在回到無光之獄之後,他直接傳送到了斯凡妮的樹屋。
而相比於芙蕾梅還問了兩句,斯凡妮對他身上傷勢的反應就更加平淡了,掃了一眼後隨手給他丟了一個軟膏質地的藥劑。
「我說過了的,她們很不像我這麼友善。」
「哈哈,也還好吧,她們先是非常熱情地歡迎了我,跟我打成了一片。」
赫伯特哈哈笑了兩聲,但很可惜,黑暗精靈並沒有理解他的冷笑話,一言不發地認真望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解釋。
解釋?
那種事情不要啊!
讓他解釋笑話還不如讓他直接去死!
「咳。」
赫伯特無奈地擺了擺手,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轉移話題,尬聊地問道:「對了,你有從那封信里看出來什麼嗎?」
?
斯凡妮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情緒起伏,她看白痴一樣地看了看赫伯特,又看了看書桌上的計時沙漏。
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是在逗我嗎?
「赫伯特閣下,從你離開到回來,還沒經過一個小時。」
赫伯特說出口就意識到了時間不夠,但既然都已經選擇了尬聊,那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問下去。
「嗯……時間不夠嗎?」
「……」
斯凡妮眯著眼睛盯著赫伯特看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你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她印象中的赫伯特可不是會問出這樣低級問題的人。
並不是分身,也不是偽裝的贗品,對面之人確實是她認識的那個典獄官。
那麼,現在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個人遇上了什麼讓他有些心煩意亂的事情分散了他的精力。
「這麼明顯嗎?怎麼連你也發現了……」
赫伯特撇了撇嘴,長嘆了一口氣,用手指捻動著從藤蔓上揪下來的葉片,最終承認了自己狀態不對。
瓦倫蒂娜的這一次出其不意的直球,真的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說是不去想就行,聽著好像很簡單。
可想要做到心如止水,又哪有那麼容易。
實話實說,赫伯特心中現在有些……害怕。
但這份恐懼並不是因為瓦倫蒂娜異族的身份,更不是在看到巨龍真身後所產生的畏懼。
而是……對於她那份情感的下意識迴避。
赫伯特能夠坦然地迎接他人的惡意,因為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甚至在遇到之後會產生淡淡興奮。
有一種「哦?讓我看看是哪個刁民想要害朕?」的扭曲興奮。
可當惡意換成了善意,他就有些麻爪了。
無論前世今生,他都很少很少,幾乎完全沒有接受過如此直接熾熱的善意。
就在瓦倫蒂娜因為他受傷而暴怒出手的時候,赫伯特有一種在直面太陽的錯覺。
他看到了一團刺眼的,毫無掩飾的,有幾分暴躁但卻又無比真摯的,如烈火一般的情感。
比如烈日普照萬物,卻又從不奢求回報。
也正是因為對方毫無所圖,所以這份烈火一樣的情感才更加難以抵禦。
以瓦倫蒂娜的智商,是想要通過這個行為來換取什麼好處嗎?
不會的。
以她的腦子,她能圖啥啊?
頂多也就是圖我給她多送幾塊肉唄。
可如果,她連這些都不圖的話……她又為什麼會那麼做呢?
赫伯特對於這個答案,心中有些畏懼。
他既希望這份火焰可以溫暖他的心靈,但又恐懼自己被這團火焰所吞噬。
正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切身體會過,所以才會心生不安。
他渴望他人的愛,卻又畏懼這份愛帶給他傷害。
「怎麼感覺自己有點葉公好龍了……嘖。」
赫伯特用力甩了甩頭,將腦海中的紛雜思緒甩走。
「想這麼多幹什麼?真是的,不像個樣子!無論怎麼說,我難道還不配嗎?」
「不管了,沒有逃避的必要!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恐懼!」
心中的思緒徹底安定下來,赫伯特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灰眸中便再也沒有了迷茫。
他並不缺少自信,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不配得到愛,只不過是因為事發突然,讓他下意識有些抗拒罷了。
「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
斯凡妮點了點頭,她剛才一直默默看著觀察著赫伯特。
注意到他的情緒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被他消化壓制,重新變回了之前她所熟悉的那副模樣。
「那便請回吧,那封信,我會試著幫你破譯。」
「嗯。」
而等到赫伯特與斯凡妮告別,再次回到無盡迷宮準備迎接天命時,迎接他的卻不是他想像中的場景……
不是憤怒的質問,也不是直球的進攻,甚至連冷戰無視都沒有。
「呼……」
此刻,讓他苦惱了好一陣子的主角正一臉舒爽地縮在地上,愉悅地沉浸在夢鄉之中。
赫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