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2章 絕對的理性
曹操饒有興趣的看著曹昂，先前下令出擊，曹彰和夏侯霸兩人已經提前離去，稍一詢問也就確定是曹昂將兩人派遣了出去，當時一眾文武多是面色凝重，唯有曹操不置可否。
可等將曹真、張繡等人派遣出去，這裡只剩下父子二人之後，曹操的神色再無之前那般，變得極為冷漠。
「人心沒你想的那麼脆弱，再一個，崩散的人心也有彌合的方式。」曹操平靜的看著曹昂。
「若是那麼簡單的話，我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曹昂搖了搖頭，如果說曾經他還有對於自己父親的敬畏，但經歷了前年和去年之後，曹昂的思想和心態已經基本成熟，對於自己父親幾乎無有畏懼了。
「縱然是世子，也不應私調兵馬。」曹操看著曹昂，面上沒有什麼喜怒，但話到了這個程度，什麼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若你是我父，說這句話，我倒還有幾分驚懼。」曹昂抬手激活了正廳的隔絕秘法，看著曹操冷漠的開口說道，「我如今思考的更多的是如何拿下你，而不傷到軍師他們。」
別看陳宮他們做的不錯，曹操的各項表現也可謂是天衣無縫，但曹昂之前就判斷出來曹操的意識被AI取而代之了，而AI的由來是陳宮等人，在這種情況下，以曹昂當前的情況，發動夏侯氏和曹氏，是能直接將曹操推翻的，唯一的問題在於，使用這種方式將曹操推翻，參與這件事的荀彧等人恐怕很難活下。
從某種角度講玩弄陰謀的結果，最後也真就是越來越弱，尤其是對於曹昂這種已經立住了自己本心，並且得到其他人認同的繼承人而言，他只要點頭，老曹連帶著曹氏當前的五謀，真的會一起被抬走的。
「您制不住我的，只要您不是真正的父親，我隨時都能解決問題，只是我不想使用如此暴虐的方式，為了解決一個麻煩，連帶著將那幾位曹氏的柱樑一起卸掉。」曹昂神色坦然的看著曹操。
要解決現在的曹操，對於曹昂而言很簡單，但暴露了曹操不是真貨這一事實之後，那就必須要有一個交代，一個這個假貨是怎麼來的交代，曹操本身的意識無法現身說法，那就得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理由。
總不能將屎盆子扣在陳曦頭上吧，雖說劉備事後得知陳宮幹了這種離譜的事情，也擔心陳曦會被扣屎盆子，畢竟這種行為總有些陳曦放任陳宮陰謀算計曹操的意思，但這事和陳曦真無關。
所以真到了那一步，這屎盆子會直接扣到之前給曹操注入智慧的幾人身上，而這種大事，在曹昂發動政變的情況下，就算是曹氏五謀的下場恐怕也不會太好。
曹昂不想自毀長城，在他看來荀彧等人一心為了曹氏，走到這一步，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荀彧等人的謀算，而是曹操本身的問題，所以縱然要解決問題，也不能使用直接拆穿曹操現狀的方案。
那樣容易波及無辜。
沒錯，在曹昂的心中，陳宮等人相比於曹操確實是無辜的，至於程昱，縱然有罪，但如果沒有曹操的默許與放縱，程昱也是大儒啊！只是自己破了自己的金身罷了。
曹操的雙眸不斷地閃爍，被壓在最底下的曹操，因為曹昂話語之中的桀驁與輕視得以上浮了上來，神色激憤的看著曹昂，「逆子！」
「父親，您也認為之前代替您的意識是正確的判斷嗎?」曹昂對著曹操一禮，神色無比的坦然，無有絲毫的敬畏。
曹操冷冷的看著曹昂，儘可能的維持著狀態，生怕自身一個失手又徹底陷入沉寂，AI曹操的體量極大，如果一直維持下去，曹操本身的意識可能都會被同化。
「唉。」曹昂嘆了口氣，多少有些不太想和曹操交流，隔了好一會兒看著曹操的方向，發現曹操面上的激憤變得更為沉重，緩緩地開口說道，「父親，人心並沒有您想的那麼不堪，道德是人心的另一種體現，而這世間規則的基礎便是這道德。」
曹操一邊對抗Ai的自然壓制，一邊翻閱AI曹操的記錄，也正是因為這種翻閱，才讓曹操成功維持住了現狀，因為曹操本身意識已經非常薄弱，只有在心態失衡情緒激動時才能顯現，而現在翻閱AI曹操的意識，曹操感覺到無比的震怒，什麼叫做曹操勢力最大的禍害就是自己？
「正確的道理並不會大過正確的道德，父親。」曹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父親現在正因為AI的某些行為陷入震怒，只是自顧自的解釋道，「道德才是構建社會的基礎，縱然您掌握了解釋道理的暴力，在無法維持人心道德的情況下，最終必然也要面對道德不穩、甚至崩潰時釋放的獸性，您有新的道德體系嗎，沒有。」
這些東西曹昂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如果說曾經他還對自己的父親心生敬畏的話，那麼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曹昂已經破碎了對於曹操的濾鏡，並且構建了自己對於這個社會的認知。
哪怕這個認知其實是有陳曦這近二十年施加的影響，但這個根子和邏輯在這個時代是沒有問題的。
實際上這也是陳曦一直以來所推廣的東西，哪怕各大世家不信，但慕強是人類的本能，而一個有道德的強者，自然會是所有人瞻仰學習的對象，哪怕有世家子的教育，陳曦站在那裡，站了二十年，漢室江山蒸蒸日上，時間久了，各大世家的新一代，自然會認陳曦所講的經。
不是入關之後，自有大儒為我辯法，而是入關之後，我自是法，大儒的古法被新法淘汰了而已。
陳曦的法度就在那裡擺著，哪怕世家內部再怎麼執行精英教育，等學成之後，看著最強那位的姿態，自然而然就會模仿，就會學習，畢竟成功的路線就在那裡，人都不傻。
哪怕陳曦不特意去傳授，去教導，除了和劉備陳曦爭過天下的那些人，新生一代，基本都不知不覺間籠罩在了陳曦的法度之下，道德有什麼不好？遵守這種道德，你好我也好，為什麼不遵守？
一時的利益可以放下，塑造起來呵護現狀的人心道德架構，這些失去的遲早就會回來，成不了陳子川，也能結合陳子川的法度因地制宜，成就一番新的事業。
這就是現在的曹昂，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建設坎大哈的認識，也有這個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一如正史那樣，獲得了所有二代的認同，包括他那些弟弟們，在現在都更願意接受曹昂，而不是曹操。
從某個角度講，曹昂已經足夠優秀了，優秀到已經可以不依賴曹操獨自支撐起坎大哈這塊曹氏的基盤，使之從低谷走向巔峰。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種優秀，讓早就應該沉寂的曹操在翻閱了AI曹操的記憶和推演之後，得以維持自身意識的高強度活躍。
沒別的意思，不是因為什麼能力，只是因為憤怒，該死的Ai曹操居然以他曹操的身份地位為算計，準備為曹昂鋪路，讓曹昂能以最巔峰的姿態，最雄豪的一面接手自己的遺產，至於自己，則背負著一切的罪孽，就此結束！
沒錯，Ai曹操在吸收了曹氏五謀的智慧之後，對於局勢看的更為清楚，並且對於自己也有了更為正確的認知，畢竟Ai曹操的感情只是純粹的模擬，其思維結果是基於陳宮、荀彧等人的智慧與經驗，以堪稱冷酷的理性推演出來的結論。
換句話說，Ai曹操是沒有感情的存在，是基於曹氏五謀以及陳宮智力綜合起來，以理性看待世間一切的幻影側。
完全沒有感情，完全漠視法理，只站在大局與立場考慮，去分析運轉曹操勢力，雖說極快的將治下盤活，表現出來了遠超曹昂的執行力，但如果完全跳出局勢去思考，就會發現，在這個大局之中，存在一個不必要的因素。
這個因素就是曹操本身！
如果Ai曹操是真正的曹操，絕對不會這麼思考，人類想要承認且扭轉自身本性非常的困難，再加上感情的存在，生存繁衍的本能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刻就根植在人心之中。
別說曹操是勢力之主，就算不是勢力之主，為了這個勢力，犧牲自我？開什麼玩笑。
然而Ai曹操是絕對理性的存在，他認識到了曹操勢力最大，最嚴重，最無法轉圜的要害，可以說此要害一日不除，曹操勢力就難以崛起。
Ai曹操無法理解人心，但Ai曹操在足夠多的知識和經驗的統合下，可以輕易的判斷出，只要這一要害不被拔除，麾下動盪的人心，會持續影響整體的發揮，十成的實力能不能有七成的表現都是問題，倘若是眾志成城，十二成發揮也是尋常。
所以在穩定了基礎盤，反覆試探考驗曹昂，眼看著上交出來一個個相當優秀的答卷，Ai曹操果斷決定在這一次拔除曹操勢力之中的最大的毒瘤。
其拔除毒瘤的方式就是當前正在運作的方案，也正是現在暴怒中的曹操正在查探驗證的方案，也是曹操越看越憤怒，眼神越發的弔詭，甚至對於曹昂出現殺意的原因。
因為哪怕是在曹操的判斷之中，這個計劃也是極具執行性的，甚至連在他甦醒過來的，Ai曹操和曹昂的每一句交流都在AI曹操的預判之中。
縱然話語不同，但思維的核心是完全一致的。
為什麼選閻行——因為只有閻行可以執行。
你不應該提前調動人手——你果然如我預料的一樣，提前安排的人手，就如我估計的那樣，你已經主動的安插人手，掌握情報系統，構建你的力量了，閻行已經在你的囊中了。
涼州的漢子有恩必還，有仇必報，身為世子的你，在諸侯王尚且還算壯年的時候，私自調動大軍，這是足以被誅殺的大罪，冒著這等罪行去救助的人，對方只要還有一分忠義，就絕對不會背你而去。
而閻行一日不走，其他諸如張繡、龐德、徐晃等人只要不再出現如之前那等意外，也不可能提離開之事，而有了充足的時間，曹昂自然可以一一收服。
這是Ai曹操對於曹昂能力的認同，也是對於曹昂膽魄和覺悟的試探，不通過曹操直接獲取到情報是能力，而不通過曹操直接調兵是能力，更是膽魄。
因為這意味著，曹昂接下來需要直面曹操，直面這個幾十年來將他壓得喘不過氣的強大的父親，進而推翻曹操，徹底振翅高飛。
這也是曹昂之前能說出此等言語的原因，因為到了這一步，從政治上講，雙方已經到了兵戎相見的前奏，說的直接點，半老把持著權柄的皇帝，壯年調動了禁衛的太子，該死一個了！
這些試探，在Ai曹操看來已經足夠了，要能力有能力，要勇氣有勇氣，更是能聚攏團結二代青壯，哪怕能力稍弱，也足夠作為繼承人了。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拔膿越快越好。
八千人兵出喀布爾山口，本就是Ai曹操給曹昂準備的舞台，因為按照現在的發展，雙方的矛盾在出兵的時候就應該被徹底激發，進而開始所謂的清君側。
目前已經有了足夠覺悟，只是還在猶豫的曹昂在到了那個時間點，有極大的概率被新加入的外姓將校和本家二代架住，形成大勢直接拿下曹操。
到時候縱然曹操還有曹仁、曹洪、夏侯兄弟這種鐵桿，但在計劃之中已經被曹操支開，率領主力將校必然是曹操的女婿巴拉克。
面對曹昂被架住進行清君側的操作，巴拉克不管是鎮壓曹昂，還是幫助曹昂都不太對，他只能選擇無視舅哥和岳父的爭鋒，靜待結果。
等曹昂打贏，巴拉克這個妹夫就不得不接受曹昂好意，再想要保持半獨立，聽調不聽宣這種好事，就別指望了。
同理，曹仁、曹洪、夏侯兄弟這些長輩，在事後除了低頭，也沒有別的選擇了，畢竟勝利的是曹昂，是世子，是「正常」的交替，而曹昂相比於曹操，和這些人隔了一層，某些事情處理起來也就不用再顧忌，法度的完整性會得以全方位的保存。
這麼一來，雙方合流，曹昂能以最為完整的姿態接收曹操勢力的力量，而且初一獲得就比現在曹操治下人心紛亂的情況更好。
至於說唯一的麻煩，也就是不懂事，只是忠誠於自己的典韋，Ai曹操早已給他找到了出路，等曹昂殺到自己面前，Ai曹操會扮演真正的曹操，將這些全部告訴給曹昂，展現出雄主末路淒涼，為子嗣鋪路的覺悟。
曹昂一直認為自己能分辨出來Ai曹操和曹操本身，實際上這是Ai曹操不完善的時候存在的漏洞，現在曹昂的認清，是Ai曹操故意讓曹昂認清的。
為的就是最後一幕，父子傳承，將自己的冠卸下，戴在曹昂的頭上，然後告訴喀布爾那邊給他搭好了舞台，再送曹昂一程。
到時候戰前清君側，然後集中麾下將校奪下喀布爾山口，不管是運氣，還是實力，本質上都給曹操勢力帶來了不同的風氣。
新的君主，重新團結在一起的將校，接手之後就帶來新可能，奪下了喀布爾山口。
這些東西加起來，足夠讓曹昂直接坐穩曹操勢力君主的位置，而且也足夠讓原本死守在坎大哈數年未有寸進的各大世家再次生出興趣。
沒有什麼比希望更能穩定人心了，而曹昂做完了這些正確的事情，在麾下所有人的擁護下，第一次出擊就奪取到了希望，這不就是天命之主嗎？
到時候Ai曹操是死，還是被放歸回陳留，都不怎麼重要了，後續是落寞的死掉，還是他兒子崛起，跟劉邦一樣，給劉太公在老家整片地方都無所謂了，因為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一點，Ai曹操解決了曹操勢力最大的隱患，並且給曹昂留下了最大的基礎盤，還挽回了老曹的形象。
最起碼，現在的Ai曹操全力扮演曹操本體，別說是曹昂了，陳宮其實都不可能分清，因為陳宮加荀彧兩人合起來已經比曹操本人還了解曹操了，更何況還加了陳群、荀攸、程昱和毛玠，這些人對於曹操的了解綜合起來，構建的曹操別說是曹昂了，曹操自己都分不清。
所以這事真要這麼執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喀布爾入口那一戰，只要不出現大的問題，漢軍打贏可能性很大，因為那個時候，阿爾達希爾要面對的不是漢軍，而是人心和洪水。
Ai曹操在這一方面其實做出來了和塔瓦斯德斯一樣的判斷，阿爾達希爾應該會救喀布爾的百姓，而不是放棄百姓和漢室交戰，爭奪版圖。
在這種情況下，曹昂奪取現在，阿爾達希爾謀取未來，戰爭只是另一種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