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錯愕間尤來不及反應時,那剪刀已經隨著李卿落抬手的動作起落,李恪川鬆手後仰的一瞬間,另一隻手也迅速抬起一擋——
剪刀刺破李恪川的袖子,刺破了他的手臂。
鮮血瞬間湧出,染紅白色的衣袍,淋漓灑了一地。
「你想殺了我——?」
李恪川在驚愕的盛怒中,竟然忘了動作和反應,因為他如何也沒想到,李卿落這個卑賤之人,竟然還敢拿刀刺傷自己!
李卿落看著刀尖上的血跡,步步後退。
若不是她多留了一個心眼兒,在穿衣服時將剪刀藏在了袖中,此刻或許又死在了他的手中!
死裡逃生,李卿落忍著強烈的不適,喘著大口的呼吸。
她捂著通紅的脖子,張口冷笑著反道:「怎麼,只允許你想殺我,就不允許我的反擊嗎?」
「李恪川,你既然那麼捨不得李卿珠的死,為何不去殉情陪葬!?你不如也去地府找她,興許她還在等你呢。」
李卿落死死的盯著李恪川,說出這些話。
她的眸子黑的透亮,此刻眼底的恨意,就連李恪川也無法忽略。
她恨自己?
她竟然還有臉,有資格恨他?
憑什麼?
她以為,她是誰?
「那也要你先死——」李恪川伸出血手,想要再次抓住李卿落。
但李卿落這次有了預備,她靈巧一個彎腰,迅速的朝窗戶跑去,然後麻利的翻窗跳了出去。
她自由在山野里長大,又在田地力勞作,所以反應速度和體力都不同於規格中長大的那些嬌滴滴的貴女們。
看到她的動作,李恪川還愣了一下。
隨即他心底鄙夷道:果然粗鄙不堪,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與其讓她活著將來給李家丟臉,真的還不如趁早讓她給珠兒償命!
李恪川心底惡狠狠的想著,渾身充滿殺氣的拔腳跟了出去。
聽到響動,靜慈堂主屋那邊幾個嬤嬤已經過來了。
李卿落立即向嬤嬤們跑去,看到李卿落手裡拿著剪刀,剪刀上還有血跡,嬤嬤們嚇了一大跳。
「天啦!姑娘這是怎麼了?這是哪裡來的血?」
緊接著,李恪川就從李卿落的房間裡躥了出來。
他的手臂上已經紅了一大片,嬤嬤們看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姑娘您——你糊塗呀!那可是李家嫡子!」
李卿落只能急著解釋:「嬤嬤們,我也是為了自保。李恪川瘋了,請幫我攔著他!」
果然,李恪川伸手就要來抓李卿落。
顯然,他完全忽略了這些嬤嬤們。
還以為她們都不過是普通的婆子。
所以,只要自己揮手,他帶來的婆子小廝們,就能應付這些嬤嬤。
而李卿落,不過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所以,當嬤嬤們不僅護著李卿落,還將李恪川帶來的人都給打得趴下時,李恪川才徹底變了臉色。
果然是出身裴家的祖母,身旁的嬤嬤們都能有如此身手!
李恪川這才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他用力抓著自己還在滲血的胳膊,衝著李卿落沒有溫度的勾起唇角:「我不會與祖母的嬤嬤動手,但是你,完了。」
李卿落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有本事,你來拿我的命。」
反正,她原本就什麼也沒有。
不過這條命。
這輩子拼死,也要讓他們,讓他李恪川,為今日所作所為,後悔到肝腸寸斷!
李恪川重重冷哼了一聲,領著人大步離去。
李卿落已是滿身大汗。
幾個嬤嬤扶著她回房中坐下,「姑娘,你可有受傷?老夫人離開前交代過我們幾人,要守好宅院,看著你,可我們實在沒想到大公子會與你鬧起來……」
她們都害怕裴老夫人回來知道了,會對她們責罰。
而且,祖母定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恪川會為了李卿珠這麼瘋。
李卿落知道此事與她們無關,而且最後關頭,她們也確實救了她。
「不管嬤嬤們的事,我自會與祖母解釋。對了,祖母去了哪裡?」
嬤嬤:「老夫人接到一封書信,所以剛到卯時便出將軍府去了。」
李卿落:「好,我知道了,謝謝嬤嬤們。」
她不可能一直靠祖母,所以必須要自己硬氣起來,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復仇,揭露李卿珠假死的真相,與李家徹底割席。
只是要做到這些,談何容易?
還未等到裴老夫人回來,主院那邊就先來了人。
「二姑娘,老爺和夫人請你去一趟前院。跟我們走吧——!」
管家表情麻木的伸手示意,眼底餘光卻是掩飾不住對她的輕視鄙夷。
李卿落早就料到了。
李恪川是李家嫡子,而自己刺傷了他,此事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
只是她也沒有遮掩脖子上的傷痕。
「煩請帶路。」
翠兒和嬤嬤,一個也不被允許跟著,所以李卿落是隻身一人,跟著管家東彎西拐,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被帶到了前院大堂。
李卿珠的棺木是停在偏廳的。
不過李卿落站在前院也能看見,到處都是白色。
白色的引魂幡,白色的帳幕,還有滿地都是飄散的白色紙錢。
有無數穿著麻衣的丫鬟小廝跪在靈前,嗚咽的哭著,不停的燒著紙,燃著香。
這邊,李朝靖和曲氏坐在大堂里,曲氏一雙眼睛已經腫成核桃,李朝靖仿佛一夜之間,也老了幾歲。
李卿落被帶進來,李朝靖讓她跪下。
他眼中的威嚴震懾,不容置疑。
李卿落知道,她若不跪,李朝靖這個一家之主有的是法子讓她跪。
而她沒必要自討苦吃,所以聽話的一樁便跪了下去。
李朝靖本還以為她有多麼桀驁不馴,沒想她這一刻倒是聽話了。
不過,一想到將軍府今日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李朝靖眸中也閃過一抹狠色。
「孽畜!你當真是沒有心嗎?你阿兄不過請你過來給珠兒上一炷香,你不願便罷了,為何要將他刺傷?」
曲氏幽幽的哭道:「我不知你心底是如何想的。但珠兒她自幼長在我身邊,是我的心肝兒,我的寶。她替你承歡膝下,替你在爹娘跟前盡孝,你、你便是石頭做的心,也該替她上柱香,燒張紙的吧?」
「我苦命的珠兒,娘真的恨不得,你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那一塊呀……」
「嗚嗚嗚嗚……」
李卿落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她本以為,自己真的早已徹底不再在意。
可是這一刻,她的心仍舊密密麻麻如針扎一般的泛疼。
就當最後一次吧……
最後一次,她再如此窩囊。
李卿落撩開自己的辮子,抬起頭來,將脖子上的清淤紅腫,盡數露了出來。
「父親,母親。落兒並非殘暴弒兄之徒,但倘若落兒不奮起抵抗,今日這將軍府,怕就是要再添一副棺木了。」
她淡淡的說著,語氣中明明沒有含著半分委屈或是痴怨,可李朝靖和曲氏夫婦,仍是胸口一窒。
他們二人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川兒怎麼會……會如此……」
暴戾。
曲氏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卻硬是沒有吐出口來。
因為李卿落脖子上的傷瞧著,實在太過觸目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