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丞相皺了皺眉:「為什麼?你還有臉問我?剛才殿試辯論,陛下不過隨意說了句話而已,你就嚇得再不敢出聲。沈聿臣……我之前怎麼不知,你竟然如此懦弱膽小?」
「要是早知道,你如此不中用,我就不會去太子殿下面前,專門為你講好話。正因為提了你,太子殿下第一次對我甩冷臉。」
一想到這裡,他心裡就惱怒無比。
原以為這沈聿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卻不想,真是空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他本想放棄沈聿臣,但一想到女兒對他的喜歡,秦丞相到底還是壓住了自己的脾氣,俯身湊近沈聿臣低聲提醒:「這裡人多眼雜,你趕緊走吧。其他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議……」
沈聿臣心頭翻湧著怒……所以這一切的錯都在他嗎?
是他不中用,是他沒本事能夠得到狀元之位?
他如果真的有把握獲得狀元之位,他又何苦要殺妻,攀附他相府高枝?
他心裡縱有滔天怒火,也不敢衝著秦丞相發泄。
他閉了閉眼緩緩地頷首,拳頭緊緊地攥著,任由口腔里的血腥味流竄著。
秦丞相甩了甩衣袖,再不管沈聿臣率先離去。
沈聿臣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邁出殿門的時候,他差點絆倒……他雙手扶住門框,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而後他緩緩地轉頭,看向殿內高懸的正大光明牌匾。
他為了這個狀元之位,寒窗苦讀十餘年,甚至為了攀附相府高枝,不惜對翾娘下毒。
他以為狀元之位,會是垂手可得,會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管是秦詩柔還是秦丞相一直在說,他們會幫他得到狀元之位。
可如今狀元之位,卻旁落他人。
呵……這一刻,他仿佛是個笑話!
沈聿臣的眼眶漸漸地模糊起來,眼尾處露出腥紅。
一縷血絲,從他嘴角溢出。
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他好痛啊!
微涼的風,吹拂在他周身。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心,皆墜入冰川深淵。
——
秦家,芳華居。
重重珠簾內,秦詩柔素白修長的手,緩緩地掀起潔白的簾幕。
她搖了搖帳鉤上掛著的鈴鐺。
門外伺候的婢女初雲,聽到聲響當即便拿了一封信,眉眼帶笑的入內。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秦詩柔更衣洗漱。
秦詩柔坐在梳妝檯前,端起琉璃碗盛著的燕窩。
她捏著湯勺,淺飲了兩口。
「你剛剛拿來的信,是誰送的?」
初雲這才想起來信的事情。
她連忙將信遞給秦詩柔:「是沈府送來的,奴婢猜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就沒急著回稟。」
秦詩柔眉頭微蹙,她放下燕窩接了信。
「沈府的事情怎麼不要緊?」
初雲嚇了一跳,連忙屈膝跪地:「郡主息怒……奴婢,奴婢知曉了,以後定不會再自作主張。」
秦詩柔拆開信封,只粗略看了一眼,她就惱怒地揮落了放在茶几上的燕窩。
「混帳,居然有人敢爬阿郎的床?」
沈聿臣的一個髮妻,還沒處理乾淨呢,如今又冒出來一個賤婢,想要爬沈聿臣的床?
整碗微燙的燕窩,全數灑落在初雲的手背。
初雲一句疼都不敢喊。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秦詩柔:「姑娘……」
秦詩柔氣極,揚手便給了初雲一巴掌:「這樣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捂著不告?」
「初雲,本郡主的主兒,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丫頭來做了?」
初雲的臉上徹底沒了血色,她連忙磕頭求饒:「郡主恕罪,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秦詩柔滿臉都是戾氣,她狠狠地推開初雲,掏出帕子擦了擦白淨無暇的雙手:「本郡主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希望你好好的把握住。」
初雲頓時喜極而泣:「奴婢定然不會讓郡主失望。」
「去沈府……本郡主要親自會一會那個賤婢。順便,本郡主也要去瞧瞧,阿郎的那個髮妻,她死透了沒。」秦詩柔輕哼一聲,緩緩的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她上了馬車,撫了撫鬢髮上插著的步搖。
算算時間,距離殿試結束,還有一個時辰。
她正好處理完沈府的那些糟心事,可以在沈府門口,等著阿郎穿著狀元袍服,風風光光地遊街了。
阿郎長得那麼俊朗,若是穿上了狀元服,定然會更加的俊美不凡。
秦詩柔的嘴角忍不住緩緩地勾起。
「本郡主是真的等不及,想要成為沈夫人了呢。初雲,你說……我們今日就住在沈府如何?」
初雲哪敢忤逆,當即便逢迎討好道:「郡主乃是相爺掌上明珠,區區一個沈府罷了,郡主想住就住,再說這沈府從一開始,就是相爺留給郡主住的。要不然,憑著沈公子區區一個學子,他如何能有資格住這麼好的府邸。」
這句話倒是愉悅了秦詩柔。
她眉眼晶亮,滿是得意:「阿郎自然也會感念我賜予他的一切……不管是狀元之位還是花團錦簇,雕樑畫棟的府邸,他都能輕輕鬆鬆唾手可得。」
初雲連忙附和,又說了很多奉承秦詩柔的話。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沈府。
周氏聽到秦詩柔來了,當即便激動地帶著奴僕在大門口候著。
馬車一停下,她便頗為殷勤地上前招呼:「哎呦,郡主,你可算是來沈府了,民婦這幾日都在惦念郡主呢。」
初雲掀起車簾,率先下了馬車。
周氏小心翼翼地攙扶秦詩柔下馬車。
秦詩柔挑眉看了眼周氏:「伯母近來可好?」
周氏瞧著穿著綾羅綢緞,滿身貴氣的秦詩柔,她笑得一雙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哎,好好好,多謝郡主掛念。」
「郡主,這府內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看看可還滿意?」
周氏攙扶著秦詩柔入府,一邊走,一邊指著府內的一切,小心翼翼地詢問秦詩柔的意見。
秦詩柔看著周氏這樣逢迎自己,她心裡受用至極。
看著自己這樣被心上人母親看重,她是說不出的滿足和高興。
她心情好,自然是看到哪裡,都說好。
周氏的一顆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
她們到了正廳,秦詩柔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提及了爬床婢女的事兒。
周氏根據沈聿臣的囑咐,當即便滿臉愁容地回道:「哎呦,本來這等小事,我是不想麻煩郡主的。可是,誰讓我家阿臣在乎郡主呢。他說,除了郡主,他誰都不想碰……這婢女爬床,實在讓他噁心憎惡。若是不如實稟告給郡主,他自己心裡就過不去那個坎。」
「阿臣還說,若是瞞著郡主不報,萬一哪一天有人嚼舌根,將這事捅到了郡主耳邊,那豈不是離間了你們之間的感情?這事,他是萬萬不允許的。他最想要的,就是要與郡主此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秦詩柔一聽,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一雙眼睛幾乎都亮了……從未有人給過她這樣美好的期許。
當今世道,但凡是個有錢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便連父親,雖說對她寵愛有加,對她母親敬重無比,不也納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入府嗎?
相府里有些姬妾,甚至還和她同歲呢。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美好的愛情,她也只在話本上看到過。
秦詩柔滿臉都是嬌羞,心裡猶如被灌了蜜似的。
她的阿郎,就是一個純情深情的絕世好男人。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遇見阿郎太晚了。
不過一切還來得及,只要他的髮妻死了,他們就能徹底廝守一生一世。
秦詩柔小聲詢問:「她……死了嗎?」
周氏有些心虛,不敢抬頭看秦詩柔。
她只含糊地點頭:「嗯,應該是死了。不過郡主,我們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處理那個菊兒的事情。」
「那個菊兒包藏禍心野心極大,留著她始終是個禍患。」
秦詩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過是區區一個賤婢罷了,有什麼值得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