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亡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感覺?
痛!
心口猶如被無數雙大手,撕裂開來。
瀕臨死亡的窒息,猶如無底深淵將她狠狠地拖拽下去。
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啊……」顧若翾從噩夢中驚醒,她坐起身來,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呼吸粗重的喘氣。
額頭冒出無數汗水順著她鬢角,緩緩地流淌下來。
她久久都無法回神,整個人處於恍惚中。
她怔愣地環顧四周。
熟悉的環境,讓那股絕望窒息慢慢地褪去。
她沒死,她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
她只要稍微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母后,太子皇兄,乃至外祖父一家慘死的畫面。
她本是蒼凌國身份最尊貴的公主,卻因愛上寒門之子沈聿臣,不顧母后的反對,與其斷絕母女關係,隱姓埋名任勞任怨做了沈家婦。
沈聿臣登科及第後,對丞相之女秦詩柔一見鍾情。秦丞相愛女如命,用狀元之位威逼利誘沈聿臣讓他殺妻另娶。
婆母周氏便在她喝的湯藥里,摻了慢性毒藥……
吱呀一聲,房門在這時被人從外面推開。
穿著藏青色華服卻膚色黝黑年約五旬的老婦,端著一碗漆黑的湯藥,滿臉慈笑著一步步走了進來。
「翾娘,你這是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
「你著了涼,染了風寒……肯定是睡不好覺的。趕緊將這碗湯藥喝了……或許今夜就能睡個安穩覺了。這些年,你勞心勞力幫著阿臣,操持著我們沈家這一大家子,可真是辛苦你了。如今,阿臣金榜題名,登科及第,我們終於要苦盡甘來了。」
顧若翾的身子一頓,她緩緩回神……臉色蒼白地抬頭看向來人。
周氏捏著帕子,笑意盈盈地給她擦拭額頭的汗水:「我們剛剛入京都,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當家做主處理。我這個老婆子,可是應付不來這後宅之事。」
她說著,便將那碗湯藥,湊到了顧若翾的嘴邊。
顧若翾看著笑的慈愛溫和的婆母,她不由得一陣膽寒,她記得這碗藥是摻有慢性毒物的。
她抬起手來,推搡了周氏的手臂一下。
啪的一聲,湯碗從周氏手中跌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啊……」有些湯汁濺到周氏的手背,她不由得驚呼一聲:「翾娘,你這是做什麼?」
「這是治療你風寒的藥,你怎能打翻了呢?」
顧若翾喘著粗氣,手臂撐在床側猩紅著眼睛看向周氏:「你確定是治療風寒的藥嗎?」
自從她感染風寒纏綿病榻以來,周氏對她很是關切,衣不解帶守在床邊照顧她。
每碗湯藥,都是周氏親自端到她嘴邊照顧她喝下。
卻不想湯藥喝了不少,卻一直都沒見好。
若只是小小的風寒,這麼多藥喝下去,她的病早就好了。
可她現在的身體,卻日漸消瘦孱弱。
這藥……根本不是治她病的良藥,而是送她下地獄的勾魂鎖。
喉嚨處傳來癢意,顧若翾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周氏滿臉都是關切,絲毫沒有生氣她打翻藥碗的事情。
她連忙拍著顧若翾的脊背,替她順氣。
「翾娘,這可是阿臣延請名醫,特意為你開的藥方,怎不是治療風寒的藥?你肯定是病多憂思,又在胡思亂想了。這些年我們日子貧苦,相依為命……我早把你當親生女兒,我是最希望你能儘快康復,恢復如初的。」
「我們好不容易要過上好日子了,你可不能在這時候出事。乖,別胡思亂想……我再去親自熬一碗藥,你喝了就躺下休息。說不定,明天一睜眼你的病就好了。」
周氏說著,不待顧若翾回應,她便起身離開了內室。
顧若翾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她的身體忍不住輕輕的顫慄著。
前世,也是這樣。她不小心打翻了藥碗,周氏沒有責備她,說了剛剛一模一樣的話語。
一字不差。
她的心,忍不住緊緊地揪起。
顧若翾呼吸粗重,她咬牙撐起一絲力氣……掀開被褥下了床榻。
房門沒有關嚴,敞開了一條縫。
廊檐四周寂靜無聲,空空如也。
顧若翾屏住呼吸,遵循著夢中的一切,一步步穿過廊檐走到了隔壁小廚房處。
她躲在暗處,慢慢地掀開小廚房窗戶一角。
兩抹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熟悉的聲音,隱隱傳了出來。
「毒藥被她打翻了,還得再重新熬一碗。」
「哪有婆母伺候兒媳的?要不是不放心將這事交給別人,我才不想伺候她呢。阿臣,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生火,抓緊時間再熬一碗。」
「娘,我與翾娘夫妻三載,琴瑟和鳴,我實在是下不去這個手。」
「下不去手,你不也眼睜睜地看著,我灌了她五天的毒藥?你登科及第,得了秦丞相的看重,郡主的傾心。秦丞相愛女如命,無法忍受自己的女兒與他人共侍一夫。阿臣,如果翾娘不死,那你永遠都不可能娶到郡主。難道你想一輩子都掙扎在泥潭裡,做一個低賤的下等人嗎?」
「……我可以給她一紙休書。」
「休書?你剛剛登科及第,就要休了她這個糟糠之妻,你讓外人如何看你?到時候,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如果你不想背上薄情寡義的污名,又想光明正大地娶丞相之女,唯有這條路才能走得通。讓她因病逝世,為郡主騰出正妻之位,才不會影響你的仕途與名聲。」
「到時她病逝,你假意要殉葬,奄奄一息之際,設計與郡主見面,你就說郡主與翾娘長相相似,郡主就是你亡故的妻。到時候,你順理成章與郡主在一起,外人非但不會懷疑你,還會贊你深情似海,情深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