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好刀法！」
眼見這圓頭方面聲吼若雷的青獅怪到了近前，而且二話不說，朝著自家腦頂就是一刀抹來。
一直挨打，都沒動彈過的刑天之首。
這一刻忽然一個飄忽，竟然瞬間挪移出去百十丈，從容的躲過了青獅怪的這一刀。
旁人只道。
金翅大鵬出手間，可喚來諸般神光妖法隨身，更有無數雷芒火蛇砸落，好似不可一世好似神通無量。
可實際上，在刑天之首看來，先前金翅大鵬的諸般神通大術，都不敵青獅怪的這一刀！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
卻深得大道之意，更有刀道真髓，再借其一身半步准聖的修行，此上等靈寶之刀一經施來，還真的能將刑天的鹵門給徹底破開。
著實不弱。
「你是哪來的妖怪，看你如此一刀，十有八九是個有傳承有跟腳的！」
「那青獅，你且報上名來！」
「無名！不過山野間，一青獅怪而已。再接我一刀試試！」
青獅怪說是如此說，可左右山頭上的孫悟空，那裡不知道這獅子怪是誰。
正是當年，截教通天教主門下，隨侍七仙之一的虬首仙！
乃太古異獸之一的青毛獅子得道。
其一身修行，當真不弱其他准聖混元多少，之所以封神之後無數載，還未踏出那一步，成就准聖混元，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而已。
明為文殊菩薩腳力，可實際……
何嘗不是為文殊菩薩所困所守。如今都無顏，施展上清大術上清真道。
不然只是剛剛那一刀，刑天之首想躲都無處去躲。
眼瞅著青獅怪一刀又至。
刑天之首卻不肯硬接，反而還了一口巫風，讓青獅怪又是平平如常的一刀，將巫風徹底劈散。
孫悟空不禁呢喃道，「這位，也算是老孫的師兄了，只是不該救！」
獅駝嶺是什麼鬼地方？
漫山妖邪氣，瑩瑩白骨臭，這等惡事這等因果，全系青獅、白象、大鵬三妖所為，只此一惡，孫悟空又怎能救他。
可孫悟空又那裡知道。
這是青獅怪故意的！身為通天教主的隨侍七仙之一，虬首仙又豈能不知，吃人害人太多所招惹的因果如何。
可現在。
他不再是虬首仙，而是文殊菩薩腳力！是青毛獅子怪！
如何禍害眾生，如何招惹因果，那都歸不到截教身上，歸不到通天教主身上。
承受這一切的，只能是佛門！
他喜歡還來不及。
被佛門困頓，被文殊菩薩驅使且不說，甚至還斷了他的命脈，此仇此怨當真是傾盡三江五湖之水，都難削。
如今一朝，西行取經起，青毛獅子怪被放出山來為妖為魔算作一難。
這還不好生，折騰一番，又怎能夠。
「…不該救，就對了！」
「誰！？」
孫悟空也只是問了一聲而已，根本沒發現左近有絲毫他人他物。
結果耳中忽有聲來，還真駭的孫悟空一驚。
「我算是你師兄！」
也不見人跡，那聲音還在繼續，「你這猴子，既然拜在了我截教門下，為何未學我截教大法神通，你如此隱遁之法，且能瞞住了一些不長眼的，又如何能瞞住那漫天神佛去。」
「若不是，早前就見你前來，為你遮掩一二，你這猴子早落入有心人眼中了。」
聽這話一說。
孫悟空那裡還不知道，此間說話之人是誰。
正是那天際之上，一刀刀不快不慢，正削向刑天之首的青獅怪。
只是他身在天際之上，遠在百十里外，竟然還有閒心和孫悟空說道什麼，當真是個會演戲的。
「我不過是一道分身，被發現了也就發現了。」
孫悟空心中也有數，沒有至寶鎮壓，身為取經人之一的他，近乎時刻被漫天神佛注視著，分身可能會被一些大神通者發現，也是可以想見的事兒。
不然，人家准聖混元的修行，豈不是白白修持無數年月了。
洪荒水太深，最不缺的就是各種人材了。
「莫要胡說。你這猴子，是不知那佛門的深淺，萬事小心一些才好，尤其涉及佛門。」
「還有，你先前說什麼救我……千萬莫要。」
「當年上古之後，人道大起之時，自有道門三教欠了佛門的因果，該還！既然還都還了，何必還要多生波折。再說了，下一量劫也不遠了，到時候也該佛門還一個因果了！」
「我如今為惡為魔為妖都不如何，只有佛門擔其因當其果，你這猴兒可懂了？」
還有這事兒？！
果然是隨侍七仙之一，這想法這做派，還真的不是一般人敢想敢幹的。
也不怕事後，那文殊婆薩找他後帳。
「這麼說，佛門想演取經之事，便宜師兄你也想演一演佛門？」
「對也不對。演……天定之下，何來演之一說，不過是從天之道，順天地之意而已。參破了看透了，你可以演一演，若是沒有……小勢，你又如何能改，怎麼能避。」
神通不敵天數，說的就是如此。
既然不能敢反抗，也只能慢慢享受了。
當年封神事，當時截教一些修行很高的弟子，也許還不明究竟，可現在可不同了。
就說虬首仙一身修行、神通，那裡弱了文殊菩薩，他之所以不走，還留在佛門還留在文殊菩薩道場，自然是看透了什麼。
如今所作所為，何嘗不是在演佛門，在演文殊菩薩。
「都是好演員！！」
孫悟空齜齜牙，忽的又道：「便宜師兄，你可能和老孫說說，這取經路上，可還有師兄師姐，用老孫救上一救？」
若是一個都沒有。
當年出五行山之事，孫悟空都覺得後悔了！
明明想好的，取經路上救一救截教門人弟子的，讓這些師兄師姐，能脫離的佛門不再受罪，可結果呢？
他們還不願意了！
他們一直留在佛門，本就是心甘情願的，就是想給佛門添堵，就是想為截教為通天教主，來還了截教當年的因果。
這事兒鬧得……
「有！不過，到底是哪個，卻不能出自我口。到時候，你這猴兒自然會知曉。」
「有就好有就好，哪怕是只有一兩個也好。」
當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廂，孫悟空和虬首仙暗中說著小話。
可天際之上，大戰依舊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
甚至見青毛獅子怪一時半會兒的拿不下刑天之首，不僅金翅大鵬也再度出手，甚至一直徘徊在左右的六牙白象，使著一桿鎏金槍也加入了其中。
一時間。
天際九霄之上，諸般流光大盛，無數神通大術縱橫。
夾雜著刑天之首的咆哮、呼喝以及諸般巫風、巫火、巫術的蔓延，漸漸將方圓千里的雲霄給侵染成了一片渾渾之色。
就這，也是四位還未徹底開大呢。
不然只要金翅大鵬捨得爆碎了二氣瓶，將先天陰陽之氣引下，怕是二氣一個浮蕩之間，方圓幾千里的天地，都要還歸陰陽混沌之象，再不留絲毫山川人跡。
「……不爽，實在是不爽，都跟我去虛空打上一場，來來來！！」
「都給我來！」
戰到酣處，刑天之首總覺得束手束腳。
倒也不是被三妖圍殺，刑天之首扛不住了，而是刑天剛祭出的干戚想開大，忽然驚覺。
刑天斧盾可不一般。
乃當年巫族祖神殿中精粹，混合先天之物、混沌頑石、諸般精血，最終煉化的兩件巫寶，其根本比後天至寶也只差了一籌，這要是一斧子一盾砸下來，稍稍有巫光、巫法外溢，怕不是方圓八百里的獅駝嶺，要瞬間化為烏有。
甚至周遭天地，都要地火噴涌、大地沉淪。
如此之大的因果業障，自有感應在。
刑天再莽，也不想為此一戰，造下如此業力。
「那三賊妖，你等可一個都不要跑！！」
「大哥二哥一起，饒這巫族爛首不得，我等同去！」
隨著刑天邀戰之聲不斷，早已火起的金翅大鵬，又哪裡肯干休。
喊上青獅、白象，齊齊踏足輪亂的虛空無盡之地，直隨刑天而去，誓要和刑天死戰一場……
眨眼間。
三妖一首一去，天地頓時一陣鼓盪，漸漸恢復了清明之色。
而孫悟空也瞬時問了一句，「便宜師兄，你們這是真的要，和刑天好生大戰一場？」
既然那是演戲，何必如此認真！
刑天都喚來干戚了，這明顯是想開大了，之後稍有個萬一，怕是三妖都討不了好去。
莫道大巫是等閒！
尤其是刑天、后羿這樣，其威名流傳了無數年月，如此大巫奮力一戰，當真是勢不可擋，能絕殺准聖混元無虞的。
「松松筋骨也好。」
「當年巫族霸行洪荒上下，又不是沒和他們打過。只是一晃之間，竟然兩個多量劫過去了。當年的那些巫，也不知還活著幾個。」
「猴子，你想要什麼結果？」
這話聽來，孫悟空都不知該如何言語了。
老孫要個什麼結果？！
豈不是說，只要老孫想，你這位便宜師兄就能達成？包括將刑天之首，徹底留在無盡虛空里。
這就是通天教主門下，隨侍七仙的自信？
難怪會說，留在佛門他是自願的，只是想還因果，只是想給佛門添堵！
「師兄隨意就好！」
「哈哈，你這皮猴兒，終於肯喊我一聲師兄了。便宜師兄的叫法，也不知是你這猴子，怎麼想出來的。記得日後見了其他師兄師弟，莫要如此頑劣，不然他們可不是我。」
「我虬首仙一朝是截教弟子，永生永世都是截教弟子！」
「死也不改！」
「猴子你既拜我師，合該稱我一聲師兄！日後若是有麻煩，儘管來尋師兄就是。同為截教親傳，猴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走也走也，真真想好生活動活動筋骨了……」
聽著耳邊的暢快笑聲，見著天際上徹底恢復平靜的虛空漣漪，孫悟空一時間仰頭看風雲，久久不肯低頭。
這就是截教仙啊！
哪怕是被去了陽根，哪怕是被佛門被文殊菩薩不知折騰了多少年。
一朝起意，依舊不減當年風采。
只是萬仙來朝的截教終究是過去了，日後該如何，誰又知道呢。
……
千元山，渾濛洞。
無當聖母本在閉關參悟三縷鴻蒙紫氣。
也在虬首仙與刑天之首大打出手之時，忽的心有所感，從定境之中清醒過來。
晃手化出一道圓光。
映澈了獅駝嶺八百里上下，將虬首仙的一舉一動，盡數入眼。
當其看到。
虬首仙手持靈寶長刀，演那刑天之首時，無當聖母也忍不住捏指而算。
少片刻。
當無當聖母算及，那刑天之首竟然是為報孫悟空救首恩，才尋去獅駝嶺之時，一時間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無奈。
誰能想見，虬首仙與刑天之首相爭相殺，最初起因還是因為孫悟空。
「這猴子，憊懶一時也就罷了，卻不想一朝憊懶，還令那大巫和我截教中人有了因果。」
「當真不知是好還是壞。」
正呢喃間，梨山老母也感應到本尊已醒，從側處靜室小步進了閉關之處。
其一手中，竟然還有兩團未織完的五彩線團。
看其另一手中小衣小衫的模樣，怕不是專門為嬰孩兒準備的兜衣。
「你倒是有心。」
「閒著也是閒著，再說了都多少年了，我截教再無一三代弟子，那孩子生來就該是我截教中人。為她備兩件衣衫，也是應該的。」
「怎麼，在為那虬首仙發愁？」
進了無當聖母的閉關靜室，梨山老母自然也見到了那圓光法中所映照的虬首仙，「有什麼好在意的。當年又不是沒去尋過他們，他們不願意，又能如何。」
想救虬首仙他們這些截教門人弟子的，孫悟空可不是第一個。
封神量劫之後沒多久。
尋了機會，無當聖母也曾去見過虬首仙等人，只是那些師弟師妹們，就沒一個肯聽話的。
一個個的都有自己的心思，都有自己的打算，還不肯說出來給無當聖母聽。
一個兩個，見過的多了。
後來無當聖母也懶得管了，讓他們自己隨意去吧，喜歡怎麼就怎麼。
只要還活著，一切都好說。
身為大羅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如今這一量劫，該佛門大昌不假，可之後呢……
闡教、截教不也近乎昌盛了一量劫！
再看看如今！
「我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佛門。」沉吟了少許，無當聖母又道：「凡是和那佛門牽扯過甚的，待涅槃大劫一至，再想脫身而出，又怎麼可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