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春來遍是桃花水【求月票!】
可能是沒發現歐陽戎的尷尬。
謝令姜自顧自道:
「大師兄剛剛也說了,可以先不娶正室就納了妾房,但是也需要有這個本事才行,能夠調和二者矛盾。
「問題就出在這裡,大郎其實沒這本事,他自己估計也意識到了,所以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
歐陽戎立馬贊同道:
「也對,還是小師妹分析的透徹。」
謝令姜食指一下一下的點著朱唇:
「其實吧,我覺得大郎單純只是拒婚的話,無可厚非,誰還沒拒婚過,但是他是堅持不提前娶妾室,難免讓離伯父、裹兒妹妹他們認為,他就是不想成婚,不是什麼其它藉口,就是想等某一人,借那些話為藉口罷了。」
歐陽戎讚嘆:「小師妹所言極是。」
謝令姜斜了眼神:「大師兄別硬夸,今日怎麼突然過來找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也不是,是問問匡廬山里桃花林的事,順帶過來看看。」
「順帶?」
歐陽戎秒改口:
「不是,又想了下,是主要來看你,順帶問事的。你看,我都沒去找王爺和公主他們問事。」
「大師兄嘴越來越甜了。」
歐陽戎不接話,突然蒙住謝令姜的眼睛,從袖口中取出某物,放在她眼前。
「你作何?」
「睜開眼。」
「什麼年代,還玩如此老套的。」
「大周天佑三年。」
後方傳來歐陽戎一本正經的話語。
「撲哧。」
謝令姜忍俊不禁,在他鬆手後,睜開了眼。
其實剛剛閉眼的時候,已經嗅到了花香,但是當睜開眼看到時,謝令姜還是笑了。
眼神有些驚喜。
「好看嗎?」歐陽戎問。
「哼馬馬虎虎。」謝令姜壓住笑,低頭輕嗅花瓣。
歐陽戎點頭:「那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謝令姜不答,兩指拈花端詳,開心了一會兒,狐疑問道:
「好端端的,大師兄送一朵杏花幹嘛,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
「不是,但是我覺得,兩個人從相遇到相知,其實每一日都很特殊,都該隆重對待……小師妹喜歡嗎?」
「喜歡,不過……大師兄這一支杏花,該不會是從甄姨的花瓶里取來的吧?」
「那不是,路邊的,看見正是春日花開,發現這朵格外好看,覺得很配小師妹,一樣嬌艷如春陽,於是便摘了。」
潯陽王府的花園小路,也是路邊。
歐陽戎悄然點頭。
「那它真是無妄之災。」謝令姜調笑一句,低頭摸了一會兒花瓣,又去打開了糕點盒子,捻了一顆桂花糕,檀口含住,一觸即化。
兩雙星辰般的眸子彎成了月牙。
「唔杏花還挺香……這桂花糕點真甜,上次和甄姨一起嘗,還想問問怎麼做的呢。」
謝令姜嘴裡嘗著糕點,嘟囔了幾聲,有些口齒模糊。
歐陽戎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給小師妹擦發挽鬢。
謝令姜忽而合上糕點蓋子,似笑非笑說:
「大師兄這又是送花,又是帶糕點的……總讓人有點不自在。」
歐陽戎笑而不語,放下毛巾,去屋中取來那根鴛鴦翡翠簪子,幫謝令姜挽了個高鬢,低頭仔細端詳了下,把簪子插正。
謝令姜起身,走去將杏花插入花瓶,低頭對著花瓶中的一小塊水面,照了下。
水中佳人,巧笑倩兮。
「好看。」
身後突然傳來歐陽戎的聲音。
謝令姜回頭一看,大師兄正彎著腰,含笑打量著他。
她有些害羞的側過臉去。
歐陽戎從後方抱住她,這一回,手掌出奇的沒有作怪攀登,老老實實摟著,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輕嗅謝令姜頸脖白皙肌膚處的清香,謝令姜秀髮很茂盛,頸上有不少脫離了高鬢的烏黑髮絲,撓癢歐陽戎鼻子。
謝令姜輕聲問:「大師兄有心了。」
歐陽戎撓了撓鼻子有癢處:
「妙思昨夜產了些靈墨給我。」
「哦?是嗎,好事呀。」她側頭,臉色有些小驚喜。
歐陽戎歪頭,直接說:
「你是儒家的六品賢人,明明也需要靈墨,讓給我不說,還幫我私下餵它家藏珍墨,也不和師兄我說一聲。」
謝令姜臉色表情漸漸收斂,回正了頭,望向不遠處回歸屋檐巢穴的幾尾春燕。
「我樂意的,與大師兄無關,大師兄不用覺得愧疚。」
歐陽戎指著瓶中花與糕點盒說:
「我也是樂意的,看見有好花,就是想送小師妹,與小師妹無關。」
謝令姜瞪了眼他,卻也反駁不來,輕哼一聲,回屋了。
歐陽戎跟了上去,換了個話題。
「看大郎的樣子,這婚是拒定了,被打也在所不惜。」
「嗯,所以大師兄你還是多和大郎聊聊,他估計也就聽你的了,伯父和裹兒妹妹他們的方法,我總覺得不對。」
歐陽戎沉默了會兒。
「其實我也有點理解大郎。」
「理解?」
歐陽戎問:「若是把你我放在他與安惠郡主的位置,該作何解?」
謝令姜這回想也沒想的說:
「大師兄若是處於他的位置,絕對不會坐以待斃,離伯父、裹兒妹妹也不會擔心大師兄誤事,大師兄不一樣。至於我……」
謝氏貴女微微抬起下巴:
「不過是姓氏罷了,姓衛又怎樣,誰也別想限制住我,阿父有一句話說得好,家族祖輩們拼搏出的富貴榮譽,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後代有更好的選擇嗎,不然這個家族不待也罷,無法讓人發自內心去認可去拼搏。」
謝令姜又畫風一轉:
「不過離大郎不一樣,離伯父、裹兒妹妹更多的還是把他當做孩子,哪怕已經貴為世子,卻依舊覺得他一定會把事情辦壞。
「但凡他能態度更堅決些,有些時候能夠像裹兒妹妹那樣,旗幟鮮明站出來,證明自己長大了,讓離伯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這樣反而可能不會攔他,甚至可能還幫他來勸咱們……」
歐陽戎安靜了會兒,輕嘆:
「善。」
少頃,歐陽戎問了幾句匡廬山桃花林的事,告辭離開,走之前,謝令姜突然道:
「大師兄今日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說?」
歐陽戎沉吟了下。
「嬸娘的生辰宴,最好放在東林大佛落地之後再辦,以防時間撞上,可以推遲幾天的,這也是嬸娘那邊的意思……小師妹看著辦。」
「好。」謝令姜頷首,又問:「真沒其他事要說了?」
歐陽戎笑語:
「有……辛苦小師妹了。」
謝令姜搖了搖頭,不等她開口,歐陽戎又道:
「小師妹剛剛有句話說的很對。」
「什麼話。」她好奇。
「若是我來,肯定能處理好。」
歐陽戎說完,輕笑一聲,轉身走人。
謝令姜微微一愣。
……
匡廬山很大。
它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平均海拔高於潯陽城所在的盆地。
所以又有江南避暑聖地的外號。
匡廬山西側一處山谷,人跡罕至。
在這春日時節,卻有一片粉色燦爛的桃花林。
下午時分,春陽灑在林間,桃花朵朵盛開。
林中,正有三道身影。
老樂師抱著一張木琴,走在最前方。
歐陽戎和容真的身影落在了後面。
二人並肩而立,距離老樂師頗遠。
歐陽戎語氣有些哀怨的問:「容女史為何不帶琴?」
「用你的不就行了。」
「那你也拿一下。」
「不行,本宮沒你塊頭大,這麼重的東西,你好意思讓本宮拿?」
歐陽戎看了眼女史大人矮矮嬌小的個頭,無語道:
「你的氣力絕對比我大。」
「你知道就好。」
「什麼意思?」
「誰厲害誰說的算,本宮氣力大,更厲害,你聽本宮的。」
歐陽戎:……」
什麼容氏對比法。
他心中吐槽。
少頃,歐陽戎的目光跟隨容真,一起看向前方的老樂師。
從進入桃林起,老樂師就笑意沒離開過臉龐,走走停停,伸出手掌,讓空中飄蕩的花瓣暫時停駐。
歐陽戎與容真對視一眼,也笑了下。
看來這位老前輩心情不錯,說不得又能給他們多彈兩首曲子了。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響,定睛看去,是桃林中央一座亭子中,有七、八位文人道士,在飲酒作樂,一旁還有歌姬吹笛撫琴。
老樂師腳步頓了頓,看清楚後,臉色饒有興致,準備上前。
抱琴的歐陽戎準備跟去,卻發現旁邊的容真微微蹙眉,擺了擺手。
一群臉色嚴肅的女官不知從何處冒出,迅速上前,經過老樂師身邊,去往亭中,將一眾醉酒客人們給請走了,走之前,還挨個檢查了下身份,預防刺客。
容真臉色緩和了下。
歐陽戎默默轉頭,看見這位俞老先生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
容真向女官問了幾句後,返回老樂師和歐陽戎身旁,歉意道:
「老前輩請,騰出位置了,抱歉,手下的人工作疏忽,沒有排查乾淨,放了生人進來。」
老樂師搖搖頭,抱琴轉身離開,沒有進容真幫忙騰出來的雅靜亭子。
容真不禁凝眉回望。
歐陽戎搖了搖頭。
三人下山返回的路上,容真似是想明白了什麼,主動上前,朝老樂師道歉:
「抱歉前輩,擾了您的雅興,實在是現在情形緊要,防人之心不可無,儘量少接觸陌生人為好,」
「無妨。」
歐陽戎瞧見,俞老先生臉色洽淡,沒有什麼不滿之色。
看來這些事情忘的也很快。
清場的女官們,被容真驅退了,已經不見人影,沒有跟隨他們。
這時,下山的三人路過了一處清澈澗溪,日光透過樹影,灑下斑駁的碎陽。
泉水叮啷作響。
老樂師突然挑了一塊溪水岸邊的大石頭,席地而坐,將琴橫置膝蓋上。
容真俏臉略喜,給歐陽戎一個眼神,二人立即就地坐下。
歐陽戎剛要放琴,發現兩手一空,原來是容真,已經不客氣的把琴拿了過去,自顧自放在自己膝上。
這回可沒有說什麼她塊頭小。
容真沒有理歐陽戎某人愈發哀怨的眼神。
老樂師以手做瓢,舀了一掬泉水,仰頭嘗了一口,長吐一口氣。
「你們相信這世上有桃花源嗎?」他忽而問。
歐陽戎與容真交換眼神。
歐陽戎試著問:「俞老先生是指陶潛詩中的那個桃花源?」
容真輕聲:
「只要老先生想要,不管幾座桃源,聖人與司天監都能給您找到。」
老樂師搖了搖頭。
容真怕他不信,直接了當道:
「老前輩,你上次和宋副監正提過的家鄉,司天監已經找到了,就在嶺南道滄州梧桐縣的一個鄉里……村子在半山腰,現在還在呢。
「老前輩也不用去找路了,這次事了,晚輩與宋副監正親自送您回村,朝廷已經通知了嶺南道滄州的官府,讓他們準備迎接老前輩,一定風風光光,衣錦還鄉,讓那些鄉人都知道您的榮耀……至於村頭的那一片桃花林,好像有些凋零,不過問題不大,已經有人去幫忙栽種了……」
老樂師一張不滿滄桑皺紋的瘦臉先是笑了笑,然後又皺褶撫平,緘默下來,過了一會兒,他繼續笑著說:
「是嗎。」
容真就要點頭。
歐陽戎突然拉了拉容真袖口,後者皺眉,瞪了眼他:「你作何?」
前方,傳來了老樂師的呢喃自語聲:
「你們說,找到了的,那還叫桃花源嗎?」
忽然又提起桃花源,容真凝眉思索,不止如何接話。
歐陽戎輕吟:
「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老樂師側目。
歐陽戎頷首說:
「老前輩為何偏要去尋一處地方尋求心安呢,故鄉也是,所謂的故鄉,不過是祖先漂泊的最後一站罷了,吾心安處是吾鄉。」
老樂師沉吟片刻,颯然一笑。
「好境界,好一個吾心安處是吾鄉,可惜了,老夫是個俗人。」
笑指了指正襟危坐的歐陽戎,他又合掌掬了一勺溪水,擦拭木琴,沒有前兆的開始奏琴。
輕聲如高山流水,又如雲捲雲舒,還像白雲蒼狗。
歐陽戎認真傾聽。
一旁的容真也小臉專注的聽了會兒,少頃,臉色卻浮現些許失望之色。
一曲終了,老樂師沒有多說,起身走人。
歐陽戎一邊回憶曲子,一邊取過容真膝蓋上的琴,認真的復彈了一遍。
俄頃,他收斂思索臉色,轉頭奇問準備走人的容真:
「容女史不學學嗎?」
容真擺手:
「不是這一首……那首曲子應該是一首軍陣曲才對……」
「什麼意思?」
容真凝眉不答,起身跟了上去。
「軍陣曲?」
歐陽戎呢喃起身,剛剛演奏的琴曲確實和軍陣曲不相關。
難道容女史想從老樂師那裡學的曲子,是和軍陣曲有關,類似當初星子坊內那首能讓練氣士現形的琴曲?能有助於這回潯陽石窟的布防?
歐陽戎若有所思,抱琴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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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