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升學宴
2024-11-24 09:50:11
作者: 駱伽
羅初與陳勤考上大學之後,李春仙和羅三豐第一次主動來到羅家大院來找長健,為的是讓他收拾一下祖宅,辦好家裡的升學宴。
長健從小就住在羅家大院,他看著母親一磚一瓦蓋起了這座房屋,看著父親一點一點置辦了家私物什;他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在院子裡成婚,又看著他們一個個離開。
長健是對這宅子最忠心的人。
只是二十多年來,長健沒能有過寬裕的經濟來翻修一下這個宅子,因而這宅子成了村里最破敗的建築。那破敗的牆根上留下風雨歲月的痕跡,一層層訴說著主人的窘迫。
羅三豐看著這院子,心裡不快,他道:「家裡要辦喜事,院子卻破敗成這個樣子。這哪裡能進人?」
李春仙用腳踢著腳下的泥土,低聲道:「你不要在長健面前這樣說,長健的負擔也重。」
老兩口和長健見了面,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長健聽了,輕笑一聲:「原來是為這事。」
三豐並不和兒子有什麼商量的口氣,他只說:「院子該修還是要修一修,不然客人來了,總不像話。」
長健冷笑:「修院子的錢在哪裡?你給?」
三豐道:「院子你白住著,你要我給錢?」
長健道:「白住?你把二哥的房子翻修了去,大哥又把自己的屋子都鎖了。我住著三間自己的房,什麼叫做白住?我欠了誰的?」
眼見就要吵起來,李春仙在裡面打圓場:「少說兩句吧!咱們辦喜事,還不是為了羅家的臉面?本是大家都面上有光的事兒,你們倒都不高興起來。」
長健道:「媽,你說得輕巧。陳勤送給別人去,如今姓陳。羅初跟著她媽再嫁,如今也不是羅家的人。你們不為羅家的子孫想主意,總是顧著外人作甚?」
李春仙被噎了一句,一根煙抖了又抖。
長健又追擊:「你們要修院子,你們要宴賓客。你們有大事了才想起來我了。好好好,你們說什麼我做什麼便是了,免得你們又出去說我不孝。」
李春仙瞪著一雙眼,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生下了這麼一個「耿直」的兒子。
反倒是三豐平靜了下來:「現在不說那些沒用的。你要用錢,我自然有主意——客人隨了禮,都歸你。說到底,我要個面子,你得個裡子。但只是一件,咱們老宅子辦事,必須辦體面。」
長健心裡不舒服,父母和他說話的語氣,好似談論某個生意。他雖然感受不到父母的愛意,但父親提出的這個辦法確實是經濟可行的。
長健沒留老兩口吃飯,老兩口說完了話也並沒有再坐一坐的意思,這場升學宴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沒人詢問陳勤和羅初的看法,她們兩個只是當天的兩個吉祥物罷了。
三豐兩口子翻遍了電話本,邀請了各種親朋好友,甚至於退休的老同事、早已搬遷出村的老鄰居。
家裡現宰的羊肉是最好的待客餐品,無須再採購其他食材。李春仙是煮羊肉的一把好手,無須額外再請大廚。左鄰右舍借來桌椅板凳是自古就有的規矩,這裡借桌子,那裡抬椅子,只把整個老宅子都安排地滿滿當當。
李春仙更是幾夜都沒有合眼,她那想要將羅家發揚光大的心,此刻膨脹到了極致:「是了!我們家出秀才了!我的思想到底還是對的——家裡只要有人,興旺絕不是問題!今天我要讓全村的人都看看,我生下的崽兒是多優秀!」
她又按著旁邊熟睡的維生,暗暗想:「下一個就是維生!下一個就是維生!」
只是天公不作美。
升學宴前,瓢潑的大雨將院子泡得稀爛,別說擺桌子,人都進不去。大雨不停,室內屋頂漏雨,迫不得已到處都擺著鍋碗瓢盆接水。
眼見無法宴請客人,長欣拿出了另一個方案:「我現在在縣城酒店定一桌,倒也來得及。」
李春仙和羅三豐不肯:「就是要把喜事辦在家裡才忙活這些天。到城裡去,誰知道咱們的根在哪裡?就是要讓來人看到這寬敞的大院子,才能表現出咱們的家大業大哩!不要緊!要是天亮了還下大雨咱們就撐帳篷。」
於是半夜又四處去借帳篷,鬧了整整一夜。
大雨下到升學宴那天早上十點才停,開宴是在十一點。
李春仙指揮長健,從幾公里外拉回來沙土石頭,一層層把院子墊起來。在這塵土飛揚中,幾桌席面立在中央,桌腿上滿是泥漿。客人來了深一腳淺一腳,吃飯的時候只好捲起褲腿兒。
中午吃了流水席,下午酒客們便擺起來酒桌。
長健作為這家的當家人,陪了這桌又去陪那桌,辛苦倍至。直到下午時分,才有時間真正停下來歇一口氣。
喝得半醉的親戚們已經到了要找篾片相公熱鬧的階段,便有好事者故意問道:「長健!你侄女兒都考上大學了!以後不知你能不能享到她的福氣?」
長健很寬宏大量:「哎喲,父母為孩子,哪裡計較這些?她好就好!」
那人道:「你瞧這一天,羅初只管跟著三豐老爺子來來去去,跟著長欣吃吃喝喝,從不曾跟著你呢!」
長健道:「我忙著呢,她跟著我作甚?」
那人笑道:「你還不懂?孩子不騙人,誰對她上心,她就對誰上心!」
長健面上有些不高興:「我沒對她上心?這些年,我還不夠對她上心?說實在的,她這大學,還是我供養出來的。」
那人道:「供養?別的我倒沒看見,但花錢上,我看你沒有動作。」
長健道:「花錢?我花的錢能給你看到?」
那人道:「可不是?你真是老實人,花錢都不曉得說出來——你把花出去的錢都說一說,我們替你宣揚宣揚。」
長健面子上下不去,賭氣:「說就說,我說你算。我二哥一家子病的病,弱的弱,日常過日子是不是我爸爸貼補的?我可沒說半個字。羅初上學這些年來,學雜費、生活費都是老爺子偷摸給的,我說過一個字沒有?一門三個兒子,我兩個孩子帶上我,一家人沒有花過我爸爸一毛錢。這些林總算起來,我虧了幾萬不止吧?」
「哦,你是這麼算帳的!」那些人哈哈不止,滿上了酒,鬧著要和長健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