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其實我一開始也不能確定。」那大娘朝舒禾靠近了幾分,指著她雙手道:「但我方才細細觀察了一下這位娘子的手,還有她的臉,這才能肯定下來的。」
「怎麼說?」張之儀也開口詢問。
「是這樣的,那陳婆子一家都不是什麼好人,對待下人非打即罵,還要不停地幹活。所以,陳婆子家的那個女奴就因為常年被虐待,所以她的雙手都是生了滿滿的膿瘡,臉上也是都是乾裂和紅血絲。」
「可我看了這位娘子的手,雖然也有些凍傷,但這傷情比那女奴好太多了,根本無法相比!」
「還有,你看,這位娘子的臉色,看起來很是紅潤白皙,這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常年被虐待的奴僕能有的皮膚狀態啊!」
那大娘見秦易安神色鬆動,眼睛一直盯著舒禾,便繼續說。
「您是沒見過那女奴,簡直是太慘了!那陳婆子一家子都不是人,把人往死里折騰的!甚至連頓飯都不給吃,動輒打罵,連孩子都不放過!那可是個才兩三歲的孩子啊,陳婆子一腳就給踢飛了出去,本來還哇哇哭的孩子,瞬間就沒了聲音,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百里墨卿坐在輪椅上,靜靜地聽著,雙眼像是生了兩道黑不見底的漩渦,不斷旋轉,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吸進去絞碎!
那孩子,之前過的,是那樣的生活嗎?
難怪身子毫無血肉……
「行了!」沈三粗暴地打斷了她。
他不是來聽她說這些廢話的,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能確定這女人不是兇手?」
那大娘正想回答,可沈三又威脅道,「你想清楚了,若是叫我們找到證據,那你這就屬於欺瞞官府,要坐一輩子牢的!!」
「沈捕快!」張之儀見那大娘被嚇著了,面上現出了幾分猶豫,他立即開口,「本將軍還在此呢,您就要恐嚇威逼證人了嗎?」
秦易安瞪了一眼沈三,今天他的表現實在是令他太失望了。為了功勞,他是一點顧忌都沒了,還真以為自己能去到京都任職呢!
天真!即便這案子真破了,升官發財的,也輪不到他們!這麼多年的官場打滾,這點認知都沒有嗎?
「沈三,退下!」
「頭兒!」沈三不甘心。到手的鴨子,怎麼能就這麼讓它飛呢?
「退下!!」
秦易安再次開口,臉色都陰了下來。
沈三面如死灰,狠狠瞪了一眼那三個「人證」。本以為這三人能助他飛黃騰達,沒想到,卻成了他跌入深淵的推手……
「大娘,我為剛剛手下人的態度向你道歉,請您如實再回答一遍,您面前的這位娘子,真的不是西郊兇犯嗎?」
那大娘看了一眼張之儀,又看了一眼沈三,最後看向舒禾,隨即點頭,「我確認!」
「我有近距離見過那女奴那女奴身材消瘦,渾身只剩一個骨架,眼睛也是小小的細細的,根本不是這位娘子這般圓潤又漂亮,還有其他五官,都是不怎麼相似的,可以說根本不是一個人!」
其餘兩位娘子見狀也附和起來。
「張大姐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是啊,那陳婆子一家從來不給下人吃飽飯,還要拼命叫人家幹活,那女奴渾身瘦得只剩骨架了,臉色每天都跟爛白菜似的。可你們看,這位娘子雖然纖瘦,可那身子骨分明硬朗得很,半點虛弱都沒有,臉色紅潤又美麗,怎麼看都不可能會是陳婆子家的女奴啊!」
「是是是,我剛剛也是因為這形象差別太大,所以不敢認的。」
待幾位娘子說完,張之柔的底氣徹底足了,她走到秦易安面前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秦捕頭,這次,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秦易安看著她,只一眼便收回來目光。
如今,他確實無話可說,只能說,這天下,可能真的存在巧合吧……
沈三還想做最後的垂死掙扎,他拉了拉秦易安的手臂,「頭兒,不是還有孩子嗎?為什麼不……」
「住口!」沈三的話還沒說完,秦易安便已厲聲呵斥。
如今這番鬧劇,叫人看的笑話還不夠嗎?
張之儀此時已經是徹底的沒了耐心。他對秦易安道,「秦捕頭,我念在你們一心為公的份上,數次容忍。可若你們為了『功勞』便要想盡辦法地誣陷別人,找人當替死鬼,那我只好去找柳長史,好好談談你們衙門辦案的手段了!」
秦易安知道,這是敲打,也是威脅,更是下最後通牒。這次的事,他輸了,輸得很難看!
「對不起張將軍,是我等冒犯了!」
「在下一心為公,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諸位多多包涵。」秦易安對書房內的百里墨卿和南起鞠了一躬,後又對舒禾鞠了一躬,「禾娘子,很抱歉,差點讓您蒙受不白之冤,不過我這也是為了破案,還請你諒解。」
舒禾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她臉上很是平靜,並不像一般下人那般膽小唯諾,可即便此時秦易安對她有再多疑心,都只能先暫時擱置。
「張將軍,這禾娘子的事雖然解決了,可您府中匪徒一事……」
「既是土匪,那便是我防備軍的事,就不勞秦捕頭操心了,此事,我自會處理!」
張之儀氣勢威嚴,連半個眼神都沒給秦易安,這幅姿態,可以說是很輕視人了。
秦易安掩下尷尬,恭敬地說道,「那小人告退。」
秦易安走了,沈三狠狠地看了一眼舒禾,也走了。而他帶來的人也灰溜溜地隨之離開。
其中,那個為舒禾脫罪的大娘臨走的時候看了舒禾一眼,正好舒禾也在看著她。
她眼中釋放了一些感謝,那大娘收到了,微微點頭,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隨即一臉釋然地走了。
雖然,她知道殺人是重罪。可那陳婆子一家的德行,她早就看不慣了!那群人根本不把人當人,每次路過陳家後院都能聽見打罵和求饒的聲音,每一次她都能聽見嬰兒無助恐慌的哭聲,聲音悽慘,撕心裂肺的,路過之人無不心生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可那一家子,卻是個鐵石心腸的,那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那樣的人,早該死了!
舒禾反殺那陳婆子一家,她其實心裡很是暢快的,不然當時也不會勸她快跑!
本以為她是要跟陳婆子一家同歸於盡的,可沒想到,她竟能殺了陳婆子家的男人!還有那莊上好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實在叫人難以想像!
這即便換成正常體格的男人,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她都不敢想,那女子究竟是用了多大的代價才能做到將所有人都殺死的!
在今日之前,她還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女子,還有那殺人之後冰冷的目光。也擔心她與那孩子是否能好好地活下去,今日再見,發現她過得還不錯,如此,她也能徹底放下這些事了。
至於那什麼「殺人償命」,讓它見鬼去吧!這世上有權有勢的人,這樣的事做的還少嗎?他們為何不用償命?
既然他們不用償命,那苦命人,也可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