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回到屋內再次查看了小依兒的狀態,見她睡得平穩安詳,她這才鬆了口氣。
等吃了飯簡單洗漱之後,舒禾終於躺上了床。本以為能睡個好覺,可溫暖的床榻,卻令她怎麼也無法安穩。兩世的記憶不停地在她腦海里回放,讓她無比感嘆這世間神奇又玄妙。
她出生於京都四品武將家庭,家中有兩個哥哥,是與她一奶同胞的。後來她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世了。沒過多久他的父親便將妾室抬正,又生下了一兒一女。她那個繼母是個慣使虛偽伎倆的人,人前人後兩面,騙得整個舒家團團轉!而舒家人竟是一個也沒察覺!!
為了自己的兒女,她把舒家兩個嫡子都養廢了,嫡女舒禾也是名聲掃地。臨了,舒客臨還以為那是個好的,是自己前妻生養的孩子個個都是不成器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十二歲那年,皇家圍獵,舒客臨雖是四品武將,卻因救過成王立功,也得了前去參加的資格。那一年,年幼的舒禾第一次見到那個令她魂牽夢繞、念念不忘的男人。
那是皇家獵場的密林深處,舒禾誤入其中,迷了路,正慌亂地四顧大哭時,她見到一少年。少年騎著一匹駿馬,英姿勃發,雖未及冠,卻有天人之姿。他手持巨弓卻穩如泰山,一朝弦動,伴著一道破空之聲,利箭朝她飛來。
她以為那是射向她的箭,可隨著一聲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她並未感到任何疼痛。回頭一看,原來,她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頭雪狼!此時,雪狼潔白的毛髮上被鮮血染紅,側腰處,還插著一根顫動不已的箭矢。
少年夾著馬肚子朝這邊奔來,在她身前停下,只見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娃滿臉淚水污泥的,像個小花貓一樣,又可憐,又有幾分可愛。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麼跑到這密林深處來了?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
後來,他叫人將她送出去了。
她只聽其他人叫他「七皇子」,便記住了。
後來,她不停地打聽七皇子的消息,可惜她與那人的身份太過懸殊,根本不得其道。
兩年後,她聽四妹說,她與相府大小姐傅輕容交好,而傅輕容認得七皇子,可以幫她打聽七皇子喜好,她便信了。
那次皇家圍獵之後,她很少能出門了,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與舒月聊天。
四妹說,七皇子喜歡胖胖的女子。她就不停地吃。原本就胖嘟嘟的她後來更是把自己吃得體型肥碩。以至於後來每每失落傷心時,她就喜歡以吃來發泄心情。
四妹說,七皇子最討厭那些琴棋書畫、矯揉造作的女子了,說庸俗不已。她也信了,不讀詩書,不學音律,連母親留下的那張古琴也被她塵封了起來。
四妹說,七皇子會在京都杏花樓喝酒。她也信了,換上了男裝,前往那京都最大的煙花之地,只為見一面七皇子。
可偏偏,失落離開時卻被人揭穿身份,從此,名聲徹底毀了!
那一年,四妹說,七皇子又要上戰場了,她在寺廟討來了一包大師開過光的「靈符粉」,說只要人吃下這靈符粉,老天就能保佑那人永遠不受傷害!
那天,四妹將「靈符粉」給了她,說兩日後七皇子會去相府參加花宴,還說相府小姐也邀請了她,說是給她這個表白的機會。
她信了!
可後來發生的事將她徹底打入了深淵。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房間裡,也不知道那個自己魂牽夢繞數年的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放肆」。
明明自己只是遠遠地看著他……
他好生氣,像是瘋了一樣,那雙可怕的眼睛像是在將她凌遲處死一般……
最可怕的是,他們的事被人發現,屋外聚集了好多人,好多可怕的面孔……
他們諷刺她,咒罵她,一張張明明生得極為美麗的容顏,在那一刻卻變得無比猙獰。
……
那段記憶實在是不堪入目,舒禾甚至不想再繼續回憶了。她想不明白,當初的自己怎會如此蠢笨愚昧?
她那四妹舒月說的哪一句話不是讓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怎麼發現有了身孕之後還去尋她?還希望她能幫自己聯絡上七皇子?
若不是找錯了人,她何至於後來生小依兒時魂魄落入異世三十年?
那三十年裡,她被暗網組織拐去,從小學習殺人術,生存法,後來成為那個世界裡叱吒風雲的頂尖殺手!空閒之餘,她看了無數的書,時時刻刻都在尋找回來的方法!可直到最後一次出任務,她被最信任的同伴背叛,死在那人的槍口之下,她才得以再次回歸……
那三十年,她吃了無數的苦,受了數不清的傷,艱難且沉浸式地學習著所有能學到的知識,只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只想讓自己再次回來的時候可以保護好她那還未蒙面的孩子……
可她還是回來得太晚了!雖然這邊才過去三年,可這三年卻給小依兒帶來了多大的苦難啊?!
過去已成事實,她此時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
看著身邊臉色慘白,連睡夢中都皺著眉頭的小依兒,她內心愧疚又自責,「小依兒,你放心,娘親一定幫你報仇!」
還有那些欺辱過自己的人,總有一天,她會一個一個地把帳,都算清楚!
夜色深沉,卻因漫天的白雪以及茫茫一片雪白將這夜色變得清晰可見。
張之柔和張之禮剛回府就見管家趙叔臉色發白地看著他們。
「趙叔,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小姐,大少爺回來了!」趙叔在兩人身前輕輕說了這麼一句。
「大哥回來了?!」張之柔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帶著張之禮朝著內堂小跑過去。
「小姐,小少爺,慢點跑,當心腳滑!」趙叔本來還想多說一些,可奈何這兩人跑得太快了,根本不給他機會啊!
哎,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大哥!」張之柔第一眼就見到了坐在主位上神色嚴肅,不苟言笑的張之儀。剛想把遇到舒禾的事說出來,卻見他旁邊還坐著一個男人,「秦捕頭?」
秦易安怎麼會在這裡?
秦易安見到張之柔回來立即起身朝她行了一禮,隨即便開口質問道,「張小姐,您今日遇見的那個婦人,現在何處?」
張之柔秀眉輕皺,臉上的笑意消散,臉上升起了幾分寒氣,「秦捕頭,你這是在審問我嗎?」
秦易安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剛剛他太著急了,竟然失了分寸!
「張小姐誤會了,秦某不是這個意思。秦某隻是擔心小姐和少爺的安危。今天下午您遇見的那個婦人,很可能就是西郊兇殺案的兇犯……」
「秦捕頭!」秦易安的話還沒說完,張之柔便打斷了他,「她是不是兇犯與我何干?你既然說擔心我姐弟二人的安全,那你看見了,我們毫髮無損且平安到家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阿柔,不得無禮!」主位上氣宇軒昂的男子開口,身上的銀甲還未卸下,銀甲上的雪花化成了水在燭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張之柔看了一眼自己哥哥,眼中帶著幾分不滿,怎麼還幫起外人來了?
「張小姐,我聽說那婦人是跟著你們的馬車走的,煩請小姐將其下落告訴我,我好查明事實真相。您放心,若那人與兇犯無關,我定不會惡意為難的!」
秦易安一副正氣凌然的樣子,看得張之禮忍不住翻白眼。不過,他沒說話,怕說錯話,所以,還是閉嘴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