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棋協杯」第三輪,沙河市對武德市的第一台周圍圍滿了人,不斷有驚呼聲傳出來。
而外圍很多沒有擠進去的人就詢問形勢。
「汪平的棋不行了?」
「真的假的啊?他的對手是誰啊?」
「武德有什麼高手啊?是不是沈山?我的天,沈山這一勝可以吹一輩子牛了……」
「不是沈山,是個小伙兒,十多歲!」
「哎呀,沖段少年,一定是沖段少年,洪會長城府很深啊!不聲不響原來是憋大招哎……」
周圍的棋局漸漸結束了,關注這邊對局的人就越來越多,當大家看到秦傑九段也在觀戰,場面就愈發失控。
裁判員很緊張,過來維持秩序,可是剛剛清理觀眾,另一邊又圍攏過來。
李奇也在人群中,洪淼不斷的問他:「目數是什麼情況?」
洪淼作為強五高手,點目不是難事,但是這種比賽,他對自己的形勢判斷能力完全沒自信,他需要更權威的人給他吃定心丸。
李奇嘴唇緊密,一語不發,臉上的神色無比的複雜。
棋已經沒有意義了,汪平輸了,不!汪平被吊打了!
「可惡!」
李奇想到自己中午去找陸哲,跟他講千萬不要跟汪平拼官子,因為汪平的官子很強。可是結果陸哲在官子上把汪平虐得體無完膚。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臉啊,讓李奇這張臉沒有地方擱!
還有,李奇怎麼也不能明白,陸哲為什麼能強到這種程度?他沒有道場的背景啊!
作為一個從道場走出來的職業棋手,然後現在他又在道場教學,他見過了太多的天才了!像剛剛奪得國內冠軍的孟舊七段,他在沒有進入道場前,在川省已經有很響亮的名聲了。
但是孟舊剛入道場,排在甲組墊底,第一個月打了一個九連敗,差點崩潰掉。
只有走過這一條路的人,才知道從一個普通人成長為職業棋手需要經歷多少的艱辛和突破。
可是陸哲怎麼解釋?他跟本就沒有這種經歷,自學成才?
李奇想不通,然後他就腦補:「這孩子不誠實,肯定是在道場學過,估計是犯了錯被開除,或者其他什麼原因……」
但是他又想什麼道場會開除這種水平的孩子呢?像陸哲這樣的水平,參加定段賽可以說板上釘釘能打上去。
一家道場能夠培養一名職業棋手,這是莫大的榮譽。陸哲這樣的孩子,只要不違反法律,任何道場不也會傻到把其開除吧?
還有,陸哲下出的棋,開局點三三,四路壓,四路尖沖,還有貼厚勢走棋,有哪家道場會這麼教孩子?
反正就是想不通,各種想不通,李奇現在各種負面情緒充斥。
洪淼不知道李奇有這麼豐富的內心世界,他急得很,依舊一個勁兒的問他形勢。
李奇被問得心急火燎,道:
「白棋已經可以倒貼了,還下什麼?」
這話他帶著火氣說的,聲音很大,這一說正在對弈的汪平面紅耳赤。
看棋盤,小官子都要收完了,再下就是單官了,作為一個曾經的職業棋手,棋下得別人可以倒貼了,他還繼續下,實在是丟人。
汪平低著頭,紅著臉,手不由自主的發抖,他低頭艱難的道:「輸了……」
他抬頭盯著陸哲:「你跟誰學的棋?」
陸哲平靜的道:「我的老師是洪淼老師……」
「洪淼老師?哪個洪……」
洪淼此時此刻興奮得很,陸哲創造奇蹟贏了汪平,沈山不負眾望贏了對手,武德等於是靠一台贏的優勢,把沙河市隊拿下了。
可是當陸哲說我的老師是洪淼,他立刻拼命往後面躲,內心高興得要起飛,又生怕被人看到了追問,問他用什麼訓練方法培養了這麼厲害的棋手,那樣他會很尷尬……
全場轟動了,汪平竟然輸了,職業棋手在業餘賽場被人幹掉了,這可是天大的新聞。
大家都圍攏過來,汪平感覺自己待不下去了,如果此時有個地洞,他肯定毫不猶豫一頭鑽進去。
他放棄職業棋手的身份是人生最艱難的決定,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目的很清楚,就是寧做雞首,無為牛後,他覺得自己可以在業餘賽場大展宏圖,成為業餘中最頂尖的存在。
可是……他的業餘第一站,在家鄉的父老鄉親面前就翻車了,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給贏了,不僅是贏,而是被虐……
這些念頭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他悲從心起,沒有崩住,哭了!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這盤棋重新擺一下!」
汪平渾身一震,倏然回頭:「秦……秦傑老師?」
秦天元關注了這局棋,讓汪平略微冷靜了一點,這個時候陸哲已經把棋子收得差不多了。
汪平調整了一下,慢慢的把棋擺出來。
他是兩連星開局,陸哲星小目,第五手他低掛,白棋一尖高夾,對手好像對定式不太熟悉,走了一個奇怪的變化,黑棋至少不虧。
然後16手,白棋不可思議的點「三三」,然後30手,白棋再點一個「三三」。
就這麼幾個局部,一直走到121手,中盤沒有太多戰鬥,汪平現在再擺一遍也看不到自己有什麼地方走錯,反正到121手,黑棋貼目困難。
秦傑眉頭皺得很深,後面的不用擺了,前面的進程他也看得一頭髮懵。
他看向陸哲:「小伙子,你真的沒有在道場學過棋?」
陸哲不語,他沒辦法回答,周圍都是觀眾,所有人都盯著他。
他想找洪淼,洪淼躲在最後面去了,沒有一個熟人,他就只能不說話。
是啊,此時此刻言語顯得多餘,秦傑也是明知故問,道場出來的娃,誰這麼下棋?那要挨多少板子啊!
「贏得有點僥倖!汪老師輕敵了!」業6陝建華在旁邊說了一句話。
得,有相對權威的人給了這局棋評價,陸哲就可以不用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了,他把扇子拿在手中,起身。
大家自然的給他讓一條通道,一起目送這個身體單薄,其貌不揚,沉默內斂的少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