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見他一臉不解，聳聳肩道，「我早就說了，宴會上的那場大戲如果沒有我鬆手，你們能唱得下去？你們自以為聰明的計劃，在我眼裡也就那樣，只是沒料到會出了意外，我放的藥只會讓人意識不清，沒想到那個口技人居然也準備了藥……」
所以某程度上來講，事後她對譚戴雪的名聲受損這件事，有那麼一丟丟愧疚，但真的就是一丟丟，畢竟對方可是想要讓她一屍兩命來著！
這也是譚芙瑤厲害的地方，她很善於利用每個人的欲望，巨大的好處在前，很多人都會選擇冒險。
譚兆也不笨，看到這幾頁紙上，情緒記錄著他的過往，就知道卓王雖然回歸不久，但是在卓城的人生肯定不少。
加上今日看到的一切，再回想起從前的蛛絲馬跡，他已經可以肯定，父親是中了雲家的算計了。
其實不算多高明的局，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父親的處境有多難可想而知。
突然被任命為代城主，先不說同為武將的其他人會否不服，就他自己說過的，年輕時從來不曾跟文官打交道，由此可見，父親要平衡兩者關係絕對不容易。
突然要從一個武將，轉變為軍政兩手抓的城主，還是在卓王戰死、名不正言不順的前提下。
如果這時候突然有雲家助力加入，他根本就拒絕不了，而且，那可是他妻子的娘家，就算從前二人相敬如賓，父親也根本不會起疑。
譚家本來在卓城人眼裡，就是靠著雲家才能坐穩代城主的位置，所以就連他自己也一直事事以雲家為主。
可是資料里卻寫著，母親嫁給父親這件事從很早前就開始布局，這……
譚兆穩了穩情緒，還是將心裡的疑問道出，「老卓王那次戰死，跟雲家有關，是嗎？」
沈榆搖搖頭，「懷疑，但是沒有證據。」
接著她揚了揚手中的一個信箋，拋出另一個重磅炸彈，「難道你不奇怪，為何這些年來北戎一直都沒有再犯進嗎？你不奇怪，為何自那一役後北戎不再像北戎嗎？」
沈榆話音一頓，說得更加直白，「你猜……為何北戎自那之後，一直只與雲家交好嗎？」
譚兆先是不解，突然，他目眥欲裂，瘋了一樣想跑過去將她手中的東西搶走。
他當然不會成功，被侍衛按到在地上，他依然呼吸急促地大叫，「你給我看！你給我看！」
那一場大戰死去的不止是老卓王、顧將軍和無數將士，還有他最敬重的祖父！！
那是他們卓城近百年最慘烈的一役……
童年印象中的卓城，冬天除了要受冰雪侵襲，還有北戎不厭其煩的騷擾和搶奪，普通百姓常年挨餓，他們家好一些，還能溫飽，但和現在的穩定生活簡直天差地別。
這一切都要得益於十二年前，老卓王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絕境下，率領五萬精銳絕地反擊，結果行蹤被泄露，最後只得與北戎王同歸於盡……
而這些犧牲的人裡面，有從小就抱著他玩騎大馬的士兵，有親切喊他小將軍的將士，有最愛帶著他跟顧留、顧塵獵兔子的顧叔叔，還有……說以後要讓他繼承衣缽、最疼愛他的祖父！
陸應行看向被拽著按著，依然瘋了一樣掙扎的男人……所幸，譚家血性還未完全泯滅。
夕陽如血，傾灑在卓王府上空，猶如染上一層朦朧而哀傷的金紅。
譚兆的視線，在這柔和卻刺目的光芒中漸漸迷離，淚水模糊了他眼前的畫面，唯有心間那股怒焰，卻愈發熾烈，熊熊燃燒，仿佛要吞噬一切不公與欺騙，那是一種被背叛的深切痛楚。
曾給予他無數溫暖的雲家，此刻在他心中卻化作了冰冷的諷刺。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我願意為王爺尋找證據！不求將功贖罪，只求查清我祖父的死因！求王爺王妃成全！」
沈榆看向連神態都變得不一樣男子，突然就明白陸應行說譚家還有救的什麼。
暗探所帶來的資料又豈止這些？
雖說陸應行這些年一直暗地裡掌控卓城，但畢竟他們的行動只能暗地裡進行，總會有情報忽略的地方。
據他們之前了解，譚成亦已完全倒向雲家，但為了保證自己權柄不被轉移，他力保自己弟弟譚成禮為主城北縣的縣令，否則這個位置，肯定會直接由雲豪來擔任，這也是二人不和的主要原因。
譚成禮能力不足，也不善於交際，還跟其他六城縣令不對付，所以一直被杯葛，這也導致北縣一直是個獨立的存在。
因為親哥是代城主，他才能穩坐主城縣令之位。
卻正因如此，反而讓卓城的核心政權，一直握在譚成亦手裡……那如果，他是故意的呢？換一個角度思考，這何嘗又不是一種保護？
譚成亦作為老卓王副將，在他回歸後從不主動拜訪，外面都傳他忘恩負義，傳代城主這是明擺著不想放權……但如果當年那件事，譚成亦知情呢？
沈榆看了陸應行一眼，對上他關心的眼神後趕緊移開，自從她懷孕後，這貨很多事都瞞著自己，如今回想起來，父王當年被傳戰死，但實際卻是被秘密帶走囚禁……
但問題是，太后也只是國公府旁支，她真有那麼大能耐去操縱幾千里外卓城的戰場？
陸應行沒有回答譚兆的請求，只是命人將他被關進大牢，因為……他夫人要休息了！
沈榆，「…………」就突然的。
沐瑞霖直接被扔去照顧弟弟妹妹，姐夫對這個新弟弟的上崗的時候很滿意。
沈榆被帶回去睡了一覺，不過待她醒來後，陸應行告訴了她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譚兆在牢房裡畏罪自殺了。
他死前留下遺書，交代針對卓王府的一切計劃皆有他指示，因為他嫉妒卓王，跟母親和妹妹們無關！
沈榆一愣，但看著男人氣定神閒的態度，她明白了，「王爺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可真溜啊！」
陸應行眼中閃過一絲寵溺的笑意，「多謝夫人誇獎……」
「這一招可不是我主動玩的……嚴格來說，我最多算是撿漏？」
「或者是……偷天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