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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再見,韓要童

2024-11-21 01:45:16 作者: 叄虎
  「會不會聽得很無聊啊?」陸正剛突然停了下來,笑著問道。

  姜雨佳笑道:「完全不會啊,我聽得很著迷。不過,你所說的『以德服人』,就是把人家打傷再送去醫務室治療嗎?」

  陸正剛挑了挑眉毛,點了點頭,笑道:「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其實這並不是我想給你說的重點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那你要說的重點是什麼呢?」姜雨佳好奇地問道。

  「重點其實在後面」,陸正剛笑道。

  「那你快接著講吧,後來怎麼樣了呢?」姜雨佳有很棒的捧哏潛質。

  「後來……」陸正剛想了想,繼續講述道:

  ……

  「我一戰成名。

  「校園裡,學生間,逐漸口口相傳起了我的傳奇故事,大致的版本是這樣:

  「有的說,身為初一(8)班的新生,我單挑完勝大我好幾圈的初三(4)班的扛把子郭寶慶,戰損比0:10,完全的碾壓,打得郭老虎滿頭是血,只有挨打的份兒,毫無還手之力,倒下去了就再也沒爬起來過——為民除了害,校園大義啊!

  

  「有人說,我是先禮後兵最後再禮,是郭寶慶先打的我,只是沒想到他拍到了老虎屁股,被我結結實實地收拾了一頓。我把郭寶慶打傷後,在第一時間把郭寶慶送去了醫務室,妥善地醫治。後來還派了(8)班的二號班花給郭寶慶送去了一大包好吃的,作為慰問——德行高尚,實乃我輩楷模!

  「他們說,戰事的起因全在於(8)班的二號班花,好像叫做『韓要童』;我是英雄救美。在正式開打前,不由分說,單肩扛起二號班花,護送她安全回到教室,這才出來大殺四方——霸氣側漏,純爺們兒呀!

  「有人說,這位二號班花是唯一能鎮得住我內心的洪荒之力的女孩,據初一(8)班的學生說,咱們這位二號班花一瞪眼,我便會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原因不明,當真是一物降一物!

  「還有的說,我是位白面書生,(8)班班長,入學考試全年級組第三名,看上去文文弱弱,只是一旦變身,立馬成了猛獸狀態,怒意橫行,戰力拉滿——這尼瑪是文武全才啊!」

  「當然,也有一些更玄乎的傳言:

  「說我是練家子,那晚以一敵十,遊刃有餘,絲毫不落下風;只是單純地揪住了始作俑者郭寶慶,往死里打,殺雞儆猴,其他的小嘍囉們不戰而自怯——恩怨分明,殺伐果斷,有勇有謀啊!

  「還說我會降龍十八掌,爐火純青,已臻化境。只一招『排山倒海』,便把其餘九人全乾趴下了。再一招『臥龍在淵』,輕鬆寫意地便把郭寶慶制服了——先輩蕭峰,青出於藍!

  「當然,必然也會有一些不服氣的質疑的聲音:

  「說我不講武德,用了武器——笤帚把,而郭寶慶則是赤手空拳,未戰則勝負已分。我先發制人,趁其不備,一笤帚把郭寶慶打悶了,這才僥倖得勝;倘若再單挑一次,則未必能贏——還有鼻子有眼地說,當時某人正在現場,實事求是,實話實說!」

  「也有一些花邊和番外:

  「高振興這個郭寶慶的鐵桿狗腿子,在背後偷襲了陸戰神一拳。只是後來,這個縮頭烏龜不敢承認,怕陸戰神一掌廢了他,嚇得他幾天睡不了一個安穩覺,夢話全是『別打我,別打我』之類——後勁甚足,影響深遠!」

  「……

  「如此這般,不一而足。

  「高振興?郭寶慶的鐵桿狗腿子?

  「當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一天晚自習的課間,我背著韓要童,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再次來到了三年四班的教室門口。

  「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哪位是高振興?麻煩出來一下,我們來討論點事情』,我微笑著問道

  ——彬彬有禮,儒雅得體,風度翩翩。

  「話音未落,卻見教室後排一位大個子男生,像螃蟹一樣,橫著行走,顫顫巍巍的,不一會兒便溜到了郭寶慶的身後。

  「郭寶慶無奈地看了那個大個子男生一眼,又看向站在教室門口高深莫測的我,幽然嘆了口氣。隨後站起身來,忍著頭疼,小跑著來到了教室門口,熱情地一把摟住了我的肩頭,熱切地陪笑道:『正剛兄弟,事情已然過去這麼多天了,也該翻篇了。你就看在我這傷口還沒拆線的份上,饒了高振興這一回吧!』


  「『寶哥,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又不是來找他麻煩的』,我那時笑道。

  「『那……這是……』郭寶慶疑惑地囁嚅道。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他在背後打了我一拳,如此而已』,我自然地將手臂搭在郭寶慶的腰間,雲淡風輕地笑道。

  「『啊?這……還不是來收拾他的嗎?』,郭寶慶為難道:『高振興跟了我好幾年了,主要是哥哥我這幾年帶他做了不少壞事,他的心眼兒其實和我一樣並不壞。我已然知錯,決心痛改前非,將來為同學們多做些好事,以彌補之前的過失。』

  「郭寶慶語重心長地言罷,見我卻只是微笑,但並沒表態,

  「隨即補充道:『要不,正剛兄弟,你打我一拳吧?這一拳,我替他受了。』

  「我微笑著拍了拍郭寶慶的肩膀,由衷地贊道:『寶哥,我大概明白為什麼高振興會背後給我一拳了,你確實值得他冒險這麼做。』

  「我看著躲在教室後頭慌張無助、瑟瑟發抖的高振興,繼續說道:『我並不是要來報復他,相反,我是想告訴他,他是好樣的!這樣的兄弟,有事他是真敢上,你值得深交,我也想認識一下。』

  「『不像其他那些連手都不敢動的,平時躲在你的身後狐假虎威、耀武揚威地欺男霸女,真遇上事,都在往後縮。』

  「『在戰爭年代,他們全是當漢奸的料,以後不要再跟他們一起胡混了。朋友不在多,而在【誠】和【義】,通過上次的事,你應該認清他們了。』

  「郭寶慶聞言大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愕地半張著嘴巴。

  「待看見我滿臉赤誠的樣子,倒不像在騙他,便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他們大概是被你的恐怖模樣嚇傻了,別說他們,我當時也是嚇得不輕。我實在沒法將現在的你和那晚的你聯繫在一起,簡直判若兩人,也怪不得他們。』

  「郭寶慶隨即向那個大個子男生擺了擺手,示意他過來,笑道:『振興,你過來。不用怕,正剛兄弟在誇你呢!』

  「高振興聞言,將信將疑,雖然稍微寬下了心,但仍是磨磨蹭蹭,躑躅不前。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算了,寶哥,你回頭好好安慰安慰他吧,不難為他了。』

  「我輕輕撫摸了一下郭寶慶額頭上纏著的厚厚的幾層繃帶,笑著問道:『還疼嗎?寶哥。』

  「郭寶慶本能地躲閃著,尷尬地笑著回復道:『現在不很疼了,再過幾天應該就能拆線了。』

  「『行,到時候我讓李韜請你吃飯,咱們不打不相識。你夠義氣,你這個哥哥我交定了』,我那時笑著說道。

  「『哈哈,慚愧,慚愧~』,郭寶慶頗難為情地笑著謙讓,同時眼神中又頗為感激,說道:『我有幾個朋友,平時玩得不錯,人品有保證。回頭找個機會,介紹給你,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好啊,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回頭再說』,我抬頭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掛鍾,笑道:『寶哥,你好好養傷,有事隨時找我。就要上課了,我先回去了。』

  「『好!』,郭寶慶爽快地答應道,站在教室門外,目送著我的身影漸漸遠去……」

  ……

  「所以,你現在應該知道了,我們『插刀幫』就是像這樣逐漸發展壯大了起來,最後形成了由二十六位講義氣、有事真能上的好兄弟們組成的團體」,陸正剛笑道。

  姜雨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這難道就是你要跟我說的重點嗎?」

  陸正剛笑了笑,未置可否,接著幽幽地說道:「有一次,因為一點小事——我現在甚至都想不起來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大概是因為在廟山圓盤道等公交車的時候,別的中學的一位男生插我的隊上了車。我氣不過,與那人發生了爭執。

  「後來,事態發展得越來越不受控制,那位男生帶了一群小混混同夥兒,堵到了我們學校的門口,點名要揍我。」

  「你們男生的脾氣都好大,就像火柴一樣,一點就著。我上中學的時候,也經常聽說有男生打架,而且打得很兇」,姜雨佳悻悻地說道。

  陸正剛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道:「被別人這麼堵在學校門口,讓我感覺很沒面子。那一次,我沒有聽從韓要童的勸告,一意孤行地要出去迎敵。沒用多久,便召集來了三十多口子人,就從我們來的地方翻過了學校的牆頭,到外面跟他們打了一架。

  「我記得那場架我們打了很久,從夕陽西下,一直打到了夜幕降臨,人影難辨……哈哈,有時候,兩個人碰上,竟然要先互相靠近,看清對方的臉,判斷出對方是敵人還是自己人,才會決定要不要打上去。」


  姜雨佳聞言也訝異地笑了起來。

  「後來,警察來了,我們中大多數人都被抓進了警察局,我很不走運是其中一個。後來,是我爸爸把我領回了家裡。但這都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什麼?」姜雨佳狐疑地問道。

  陸正剛接著說道:「在那場群毆中,對面有一位男生的脊椎遭到了毀滅性的傷害,當時醫生就斷定,他可能一輩子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啊?」姜雨佳驚呼道。

  陸正剛歉疚地說道:「後來的事實證明了醫生當時的判斷,自那之後,他的確一直坐在輪椅上,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次站起來。」

  「怎麼會這樣呢?」姜雨佳震驚地說道:「初中生打架,怎麼會嚴重到這種程度呢?」

  「應該是撞到了尖銳的物體上,即便是他本人,也很難明確地指出來到底是誰傷到的他」,陸正剛憂傷地說道:「但是不管怎麼說,那場群架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為我,就不會有那場群架,他也就不會受到那樣災難性的傷害。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是我害了他。這讓我感到後悔不已,一直生活在內疚和羞愧之中。即便後來我再怎麼補償他,卻也永遠不能讓他重新站起來了。」

  「可是,你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啊?你不要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攬,這樣你會很辛苦的」,姜雨佳勸慰道。

  陸正剛眼裡泛起了晶瑩的淚花,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份罪惡感,但是那位受傷的男生卻拯救了我。就在我即將前往魯東大學報到的前一天,他對我留下了這樣一句話,他說:

  『正剛,不要有所後悔。除非你真的必須要找回什麼,不然沒有必要再回頭,一切要往前看。我受傷的事情,並不是因為你,所以你不要一直這樣苛責自己;就算真的是因為你,我也早就已經原諒了你。我現在生活得很好。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現在,不是嗎?』」

  陸正剛動情地說著,再也抑制不住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姜雨佳的精神有些恍惚迷離,似乎有些心疼,胸口悶得慌,她說不清楚,只是痴痴地問道:「你經常來這個地方嗎?」

  「偶爾會來」,陸正剛說道:「我來尋找是否有東西遺留在了這個地方。」

  他突然回過神來,看向姜雨佳,嚴肅地說道:「今天在這個地方,我跟你說的這些話,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你是一個成熟的人,我相信你的人格,會替我保守秘密。」

  姜雨佳莞爾一笑,道:「叔叔,你不要學我說話。」

  「還有」,陸正剛擦了擦眼淚,接著說道:「把你關進小閣樓里的那些同學,如今你也該拯救她們了——就像那位受傷的男生拯救我一樣。

  「你剛才也看到了,其實作為加害人所承受的痛苦有時候會比受害人還要深。你的那些同學一定充分反省過了,但是因為沒有得到你的諒解,現在他們有可能還一直生活在悔恨和歉疚之中呢。所以,請你拯救一下她們吧。饒恕她們曾經對你犯下的過錯,專注於當下的生活。」

  他故作嚴肅地繼續說道:「還有,姜雨佳同學,快點給我出來,小閣樓里太悶了。」

  姜雨佳佯裝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什麼語氣?」

  陸正剛正色說道:「你這是在反抗前輩嗎?小心我打你的屁股哦。」

  姜雨佳聞言,立刻警覺起來,怯生生地噤若寒蟬。

  陸正剛再次高舉雙臂,擁抱著全世界,笑道:「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想來一趟這裡,只是沒有抽出空來。我現在終於找到了遺失在這裡的東西。」

  「那是什麼東西?」姜雨佳疑惑地問道。

  陸正剛猶疑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道:「是我自己。我不小心把自己遺忘在了這裡,一直不肯跟過去的時光和記憶揮手告別,不願意跟過去和解,所以錯過了許多現在的好事情。今晚,我來到了這裡,把我自己找了回來。

  「是時候告別過去,踏上去未來的路了。」

  姜雨佳疑惑不解地看著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覺得眼前的這位叔叔經常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語、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那麼韓要童呢?」姜雨佳疑惑地問道。

  「她是過去的時光和記憶的一部分,應該要與她告別了,還給她自由」,陸正剛故作輕鬆地說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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