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佳躺在床上,氣惱得要命,翻來覆去地打著滾、撒著潑。
即便是她早早地回到了家,她也沒有吃晚飯
——因為實在沒有心情吃飯,她被陸正剛氣飽了,一點胃口都沒有。
實在是不能忍,便給陸正剛打去了電話,興師問罪起來:
「你要正式跟我道歉!」
陸正剛一愣:「道……道什麼歉啊?」
姜雨佳氣憤地說道:「這還用問我嗎?把好端端的人說成是庸俗之輩,侮辱了我的人格,至少也該跟我道個歉啊!」
陸正剛覺得很有趣,便故意說道:「你說誰啊?」
姜雨佳怒道:「還會有誰?當然就是現在跟我說著話的這個人。我認為,我根本就沒有理由聽你說這種極近恥辱的批評。而且從出生到現在,我也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充滿侮辱的事情。」
她喘了幾口粗氣,接著說道:「因為你是小姨的學長而且感覺上人還不錯,所以本來想原諒你,不跟你計較。但是這一次,我的自尊心實在不允許,所以不能這樣就算了。」
陸正剛饒有興致地聽著,待姜雨佳發泄完,他笑吟吟地問道:「你吃過晚餐了嗎?」
姜雨佳一愣,問道:「你幹嘛扯別的?」
「因為你沒吃就走了,白白浪費了兩碗牛肉板面」,陸正剛笑道。
姜雨佳感到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渾身的力氣使不上,瞬間怒氣更盛:「你不要再說牛肉板面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道歉呀?!」
陸正剛收斂起散漫的態度,嚴肅地說道:「我們改天見了面再說吧,不管要不要道歉,通過電話都不太方便。」
姜雨佳頓了一頓,氣鼓鼓地說道:「知道啦!」
隨即掛斷了電話。
……
翌日一早,韓為東心情煩悶,一大早便出了門,
姜德林和姜春花一起吃著早餐。
姜春花突然問道:「對了,爸爸,你前天去見春芹了?」
「是啊」,姜德林隨口答道。
「為什麼?」姜春花緊接著問道。
姜德林訝異地說道:「還用問為什麼?她是賀老爺的女兒,我們家曾經的大恩人,大家又都是同鄉,這麼多年不見,當然要去看望一下了。」
他接著問道:「秋月是不是還在喜歡春芹小姐的兒子?」
姜春花搖晃著腦袋,鄙夷不屑地說道:「好像是吧,怎麼會有這種孽緣?」
姜德林疑惑不解地問道:「春花,你為什麼不喜歡春芹小姐呢?」
姜春花生氣地說道:「爸爸,你不要再叫她春芹小姐了,現在已經是社會主義新時代了。」
「你是不是因為我曾經是春芹小姐家的佃農,所以覺得丟臉呢?」姜德林正色問道。
姜春花略顯驚慌,急忙否認道:「也不是因為這樣啦!不管是家境,還是那男的他的條件,都很不好啊!」
「快閉上你的臭嘴!」姜德林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家境?你不要忘了,我們從前是什麼樣的家境!如果不是春芹小姐的父親賀老爺給我工作、供你讀書,你會有今天嗎?
「那個男的?他是誰的兒子啊!你難道忘記了春芹小姐曾經給你吃的喝的,送你衣服穿,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說出這種話。」
姜春花被罵得啞口無言,震驚地看著姜德林,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把你教育好,是我的責任。但是,我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人。我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也知道做人應該心懷感恩、知恩圖報的道理。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哼!」姜德林說完,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
劉碧渠正在廚房洗著碗筷,韓衛國在臥室大聲喊道:「靈秀,靈秀,我的襪子在哪裡?」
劉碧渠撇著嘴,亮著嗓子回答道:「在衣櫃裡,只要打開衣櫃不就看到啦,叫什麼叫?」
她突然「啊」的一聲驚呼,忽然想到前兩天她在旺達廣場買的衣服都被她藏在了衣櫃裡,「我怎麼給忘了?這下要完蛋了!」
她瞬間緊張起來,感覺要東窗事發了!
隨即用清水沖了沖手上的洗潔精,解下了圍裙,豎起耳朵聽著臥室里的動靜。
……
韓衛國打開了衣櫃,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嶄新的大包小包,他好奇地將它們提了出來,嘴裡念叨著:「這些是什麼啊?」
韓衛民這時候來到了臥室門口,喊道:「二哥,該去上班了哦!」
韓衛國的注意力此刻全部集中在了手裡的大包小包上,好奇的韓衛民見狀,也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
韓衛國從其中一個紙袋裡掏出了一件嶄新的毛衣,又從另外一個紙袋裡掏出了一條破洞的牛仔褲,韓衛民則從一個紙盒裡掏出了一雙精緻的高跟鞋。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啊?」韓衛國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是新衣服啊,二哥」,韓衛民回答道。
「誰不曉得是新衣服,我的傻弟弟」,韓衛國冷冷地說道。
「等等,這裡有好多吊牌和價簽啊,二哥」,韓衛民從一個小塑膠袋中抓出來一把卡片,弱弱地說道。
「你不要吵,我來看看」,韓衛國從韓衛民手中奪過那些卡片,仔細地端詳起來:「這是幾位數啊?」
「一、二、三、四,小數點前有四位數呀,二哥」,韓衛民笑著說道。
「我叫你不要吵!」韓衛國大聲吼道,同時心驚肉跳地逐個看著那些價簽。
「啊?像這麼一件普通的毛衣,居然要一千多塊錢?」韓衛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韓衛民兀自笑道:「這麼貴的毛衣怎麼會普通呢,手感真好,穿起來應該很暖和。」
「這個死老太婆!」韓衛國突然大聲怒吼道。
他隨手拿起了幾件衣服,攥在手裡,衝出了臥室,嘴裡喊著:「靈秀,靈秀!」
早知道大事不妙的劉碧渠早已在堂屋靜靜地等候著,果然見到韓衛國怒氣沖沖地直奔自己而來,反而瞬間不那麼膽怯了,她淡淡地說道:「不要再叫了,我的耳朵又沒聾。」
韓衛國將手裡的新衣服舉到劉碧渠眼前,厲聲質問道:「這些新衣服都是什麼?」
劉碧渠略顯侷促地朗聲說道:「新衣服就是新衣服啊!」
「這是花錢買的嗎?」韓衛國質問道。
「難不成以我的弱小身軀還能去搶來不成?」劉碧渠說道。
「你說什麼?你有沒有腦子?!」韓衛國怒道。
劉碧渠抱怨道:「你叫什麼叫啊?嚇我一跳。」
韓衛民在旁打著圓場,勸道:「是啊,二哥,不能隨便吼二嫂啊。」
韓衛國舔了舔嘴唇,嚴肅地對韓衛民說道:「外人不要插嘴,這是我的家事。」
「什麼外人啊,我也是家庭的一份子」,韓衛民委屈巴巴地說道,同時顫顫巍巍地站到了劉碧渠的身旁。
「除非你來買單,要不然你就是外人」,韓衛國對韓衛民繼續說道。
韓衛民聞言,躡手躡腳地又從劉碧渠身旁逐漸移開,並最終站到了中立的位置。
「你認不認識數字啊?」韓衛國質問劉碧渠道:「你知不知道這一件毛衣是多少錢?」
劉碧渠理直氣壯地說道:「最近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要這麼多錢啊。這件毛衣是打折時候買的,打七五折之後實際是多少錢,你可以算算看啊。」
韓衛國憤怒地搖晃著那些衣服,命令道:「馬上拿去退!」
劉碧渠低眉順眼,一言不發。
「聽到了沒有,我叫你馬上拿去退!退錢!」韓衛國重複道。
「我不要」,劉碧渠斷然拒絕道。
「不要?」韓衛國單手叉腰,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對,我不要退,我要留著」,劉碧渠不卑不亢。
韓衛國厲聲喝道:「你想被趕出去嗎?」
「應該被趕出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劉碧渠立刻反駁道。
「什麼?你今天是要造反嗎?」韓衛國眼睛睜得像銅鈴。
「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從來就沒有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每天破破爛爛——」
沒等劉碧渠把話說完,韓衛國仰著下巴問道:「你有光著身子嗎?像衣服這種東西,只要把它洗乾淨,穿著整齊就可以了。」
劉碧渠高聲駁斥道:「現在又不是石器時代。衣服穿在身上是為了漂亮,而不是為了遮住肥肉或者大肚腩。如果只是為了遮住身體,乾脆披個麻袋就好了嘛!」
韓衛國被懟得無話可說,震驚地望著劉碧渠。
「我們家靈秀到現在,都是在服裝批發市場買的便宜衣服,在旺達廣場這樣的大型商場連雙襪子我都沒給她買過。」
韓衛民再次站到了劉碧渠的身旁,可憐兮兮地說道:「二嫂,我也一樣啊!」
韓衛國不為所動,怒道:「把家裡的存款和現金全都交給我。如果把錢交到精神狀態這麼腐敗的老太婆手上,我們這個家遲早會傾家蕩產!
「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家務你都不要碰;從現在起,你要閉門思過一個月!」
劉碧渠不服氣地怒吼道:「該閉門思過的人是你!」
此言一出,韓衛國兄弟倆均是一驚。
「二十萬這麼大一筆錢,你都可以大大方方不收任何利息就借給別人用,為什麼對我就這么小氣呢?」
「小……小氣?!」韓衛國重複道。
「我沒說錯啊!」劉碧渠不卑不亢地說道:「我也沒有亂買東西,都是在打折的時候去旺達廣場買的。只不過是買了幾件衣服而已,又不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竟然當著衛民的面,要趕我出去、叫我閉門思過,不給我面子。
「跟你這種冷酷無情的人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當牛做馬,任勞任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我實在是不值得啊!不值得!我真是傷透心了!」
她說完,眼淚竟然撲簌撲簌地掉落下來。
韓衛國雖然不以為意,但口氣明顯緩和了很多,說道:「我看你是越來越瘋狂了!」
劉碧渠與韓衛國相對而立,怒目圓睜著說道:「總之,我沒有做出一丁點需要閉門思過的事情;你要不要把我趕出去隨你,反正我在這個家也早已過夠了。我在這個家一點地位都沒有,甚至都不配擁有姓名,一直叫我『靈秀』、『靈秀』的,我真的很介意!」
劉碧渠說完,捂嘴抽泣起來,抬腿鑽進了臥室。
韓衛民搖搖晃晃地湊到韓衛國身後,小心謹慎地說道:「二哥,乾脆全部抖出來算了。」
韓衛國惱羞成怒,將手裡的衣服一股腦兒全塞到了韓衛民的胸口,怒道:「你給我閉嘴!」
說完,他大踏步地走進了洗手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