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廣德坊。
黃昏,僻靜的甜水巷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個牙行夥計領著一少女往巷子深處走去,一面走一面回頭可憐地看著那女子,「小娘子,我暫時只能為你找到這個住所,一個月一貫錢已經非常少了,在帝都,您想找到這樣的屋子基本上不太可能。」
女子穿得有些老氣,懷中還抱了個孩子,但是聲音卻是極其清秀好聽:「多謝您。」
那牙行夥計也是見她可憐,連忙搖頭,還幫著她打開了門,將零散的一些行李全都搬了進去。
「謝謝小哥。」她遞上去一貫錢,不禁還有些心疼。
兩個月前,她才突然知道,自己住了那麼久的月牙鎮,竟然不是她的家,養育了她多年的林家夫妻,也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她的父親,竟是帝都的鎮北侯!
林山月還沒來得及接受這個事實,侯府就派人來接她去了帝都。但後來,她才知曉,原來他們認下她,教她琴棋書畫高門禮儀,竟是為了將她打造成侯府另一個小姐,一個能替假千金出嫁的小姐。
大半年前,聖上賜婚鎮北侯府和攝政王,帝都誰人不知,攝政王樣貌被毀性格古怪,聽聞還有暴虐傾向。侯夫人不捨得自己捧在掌心的姜婉兒出嫁,又聞得鄉下有個親生的林山月,當即趁侯爺南下出征,把林山月接了回來,改名姜山月,讓她出嫁。
這個碩大的玩笑讓她一顆心頓時被澆的冰涼,林山月本想找到侯府夫人問問,誰料此時一個老婦上門,懷裡抱著個兩歲孩童。
這孩童是林山月北上時機緣巧合所救,不知這老婦怎麼會尋到這裡來,且那老婦說話帶著濃濃的地方口音,愣是讓看門丫鬟把「孩子」聽成了「兒子」,那丫鬟瞬間變了臉,當天,林山月有兒子的消息就傳遍了侯府。
她的親娘當天就把她的行李打包扔了出去:「下賤東西,早說你破了身還生了兒子,就不該接你回來!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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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就被趕出了侯府。
失落嗎……?倒是也還好,就是覺得有些諷刺。
小寶是那個老婦撿的,但老婦要去尋親,無奈只能託付給她,老婦的苦衷和一腔赤誠讓林山月想到了自己的養父母……
到底心軟答應了下來。
寒冬臘月,林山月自然不可能帶著一個半大孩子再次奔波離開京城,思來想去,只能先安頓下來。
牙行小哥收下錢,跟她客套了兩句,轉身便關上了門。
林山月仔細看了看這院子,外面有口井,旁邊是簡單的浴房茅廁,裡面比較小,屋頂有點破舊。在這寒冬臘月里,一看就擋不了多少風雪。但這已經是她現在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了,林山月小心翼翼抱著懷裡的小男孩,進屋,收拾出了一塊地方。
這孩子約莫兩歲大,模樣精緻,比她見過的小娃都長得好看,林山月瞧著也歡喜的很。
只是這來歷……想到那老婦急急忙忙的託付,她怔了怔,後又搖了搖頭,沒再細想。
她自己從小便是在一個寒冬臘月里被鄉下一對夫妻所救,才得以健健康康長大,這孩子和她也是同病相憐,罷了,先養著吧。
林山月簡單收拾了下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的包袱,忽然伸手一摸,碰到一塊堅硬的東西。
打開一看。
竟然是一個銀鏡!
她很吃驚,這銀鏡看上去挺值錢的,有繁複的花紋和精緻雕刻,雖然不大,但是放在桌上卻剛好夠用。
林山月想了想,把鏡子放在床頭柜子上。
雖然她現在很缺錢,但這可能是小寶家人留下的東西,日後說不定有得用。
她沒有賣掉它的打算。
安頓好屋裡後,自己轉身去了院子裡繼續打掃。此時已經快天黑了,她必須要儘快把這個院子灑掃出來,今晚才能落腳。
兩歲的男娃本來正好奇地觀察著周圍,視線忽然被那個銀鏡吸引住了。
他手腳並用爬了過去,一抬頭,那銀鏡有了變化。
「你是誰?」
裡面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被小寶嚇了一跳。
小寶倒是沒被對方嚇著,兩歲多的娃聽見這聲音之後似乎還興奮了起來,咿咿呀呀個不停,手指頭也指著鏡子,與此同時,那鏡子上也浮現了一張臉——
是個男子,穿著服飾顯然不是這個朝代的人,他盯著銀鏡古怪地打量著小寶,也打量著這個屋子。
「這什麼地方?拍戲現場嗎?」男人詫異環顧四周,「還挺逼真。」
小寶嗚嗚哇哇拍著小手,似乎興奮地不行,男人又道:「誰啊,把這大點兒豆丁扔在這,太不負責了,父母呢?!這是什麼真人秀節目嗎!我鏡子裡面怎麼還有ipad?」
小寶當然不可能給他回應,只是小寶忽然盯著那個男人手中的餅乾「嗚嗚」兩聲,他咬了咬手指頭——
寶寶餓,寶寶想吃。
「餓……餓……」
額額兩聲,對面那男人反應過來:「你想吃這個啊?」他思忖片刻,試探著朝鏡子裡投餵了一下——
餅乾真的透過鏡子掉到小寶面前了!
「靠!這也行。」男人驚愕極了,終於意識到這個是個超自然現象,他正準備再試試能不能扔過來什麼東西,忽然,林山月從屋外走了進來。
她方才在院中打水灑掃,姣好清秀的臉龐沾了些灰,但不掩半分姿色。她沒注意到小寶這邊,而是徑直先坐在了桌子邊,將包袱里的帳本和銀錢都拿了出來。
灶房燒著熱水,她開始算手上的銀錢,也要想未來的出路。
「十貫三錢,花去一貫……」林山月很認真,將全部家當都拿了出來。
她現在不得不考慮之後的生計問題。她和小寶都要吃喝,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她還要想法子出去賺錢。
「院子裡面的菜圃似乎可以種些蔬菜,如此一來我得買種子……灶房裡面什麼都沒有,明日至少還要買些米麵糧油,京都也沒什麼砍柴火的地方,還需尋個農戶買點細柴……」
這麼一算,處處都要花錢,林山月一邊念著,一邊皺起了秀麗的眉頭。
林山月合上了帳本。
「小寶,你在做什麼呀?」她走到床邊,忽然發現小寶面前的餅乾,顯然,她並不認識這東西,還好奇地拿起看了看:「咦,這是哪掉出來的?上一任房主留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