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來自各方舊神的伏殺【下】
遠山城內。
只見一人，白衣勝雪，立身高樓。
「辰爺，天黑了。」
而在他身後，一個老者，嘆息了聲：「下午時分，已經入了淨地……時至此刻，都沒有動靜，多半是失敗了。」
「嗯。」
辰龍負手而立，眼眸之中，淡青色一閃而過。
他微微張口，口中的舌頭，滿是倒刺，顯得森然可怖。
他憑著舊神的法力，經歷九死一生，幾乎死在了海域當中。
最終是他供養的邪祟，以近乎消散的代價，助他邁過了最後一步。
然而強行踏破鍊氣化神的這一步，他所承擔的後果，便是肉身逐漸失控。
這只是開始。
隨著時日，他的失控，會更加嚴重。
估計再過半年，他就進不了人族的城池之中了。
對於劫燼來說，一個無法隱藏在人族之內的強者，很少能夠派上用場。
而一個能夠隱藏在人族之中的劫燼，哪怕修為低淺，但卻往往卻能為劫燼帶來巨大的收穫，為人族造成重大的損失！
放在過往，他鍊氣境巔峰的修為，又有一尊強大的邪祟，肉身尚未失控，因而在劫燼當中，是當之無愧的高層。
棲鳳府六大城池、七座大型淨地、甚至福地，他都曾多次潛入，為劫燼刺探情報，搜集人族內部機密。
但往後，他再也無法出現在人群當中了。
對自身而言，修成煉神境，自是更加強大。
然而對於劫燼而言，他的作用，比過往更弱了。
「其實以我的天資，按部就班，再過十年，未必不能安穩地鍊氣化神。」
辰龍看向前方，嘆息道：「受無常所迫，使我心性不穩，強行突破，九死一生，僥倖而成，卻淪落到這般地步……」
他嘆息了一聲，說道：「你準備一番，按照原定的退路，我們該找機會，撤離遠山城了。」
那老者皺眉道：「這就準備撤離了？」
辰龍微微點頭，說道：「原本是打算在遠山城內刺殺無常的，但如今遠山城戒嚴，我們機會不大了。」
「這位聖師先在遠山城之外的淨地遇襲，此事一出，遠山城上下，絕不會鬆懈！」
「全城戒備，傾力守護聖師，我等不可能有刺殺的機會！」
「而且，遠山城的這位舊神被香火壓得很重，我懷疑遠山城的舊神，實際上是在高柳城的柳尊之前，就已經誕生出了人族守護神之念。」
「一旦有所動盪，這裡的廟祝，足以調動舊神之軀，誅殺我等！」
說到這裡，辰龍又笑了聲，道：「不過，前提是，他能從那座中型淨地之中，安然無恙地走出來！」
「可時至此刻，那中型淨地，都毫無動盪。」
這老者搖頭說道：「他們顯然是失敗了，畢竟只是一名煉精境帶著幾個內壯武夫，想要借用中型淨地來伏殺人族的聖師，確實是我們想得過於簡單了！畢竟從當前的情報上來看，聖師以鍊氣境突破，但戰力卻超出了煉神境的範疇，已經是堪比造景神主的存在……」
辰龍淡淡道：「別看中型淨地之中，毫無動靜……未必不能得手！」
那老者驚訝道：「難道不是在中型淨地之中死人，引發不祥之兆，而埋葬聖師？」
辰龍冷笑了聲，說道：「如你先前所言，人族聖師，堪比造景神主，想要埋葬掉聖師，哪有這般容易？」
「此次就連黎城的神靈，都不惜自損道行，耗費神力，凝練出了十枚前所未有的『神果』！」
「想要對聖師出手，自然要有妥善準備。」
「如果眼下，中型淨地被摧毀，聖師必在其中受難。」
「但是，即便中型淨地依然如舊，也不代表聖師沒有中了咱們的手段。」
他說到這裡，整理了一下衣領，才又淡淡道：「走罷。」
老者聞言，不由得好奇，又道：「您既然覺得，此次設伏還有得手的希望，不留下，等著結果嗎？」
「你要知道，聖師中了伏，自是皆大歡喜！若聖師解決了這場伏擊，即便他來了遠山城，咱們也無法再出手！」
辰龍負手而立，說道：「聖師若死，近在咫尺的遠山城，要擔負巨大責任，到時候留在城中，也是極為危險的。」
他往樓下走去，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肩頭，道：「所以，無論聖師死不死，咱們都得準備撤離！」
腳步忽然停頓了下，辰龍的語氣，變得幽深了些。
「不過，真正給聖師的禮物，是我親自從殘獄府送來的。」
「……」
老者聞言，露出訝色。
辰龍往前行去，平靜說道：「我跟聖師打過交道，他是天生的善戰之士，於臨戰時，萬般敏銳！」
「若要出手殺他，即便再是周全，也難保不會被他殺出重圍！」
「但要害他，便多半避不過。」
「人族聖師，今生之輝煌，好比夜間的星辰，璀璨而驚艷。」
「可惜他這一顆星辰，終歸不能長久，如同流星在蒼穹之間一閃而逝。」
辰龍這樣說來，感慨道：「古往今來，多少豪傑英雄，驚才絕艷之輩，消失在歲月長河之中……他這位聖師，能留下一朵浪花，讓漣漪傳開，可以影響到後世，名傳於人族，已是極為難得了。」
——
中型淨地當中，天色逐漸明亮。
這批商隊裡，一名煉精境，四名內壯武夫，都在昨夜，被林焰扔出了出去。
隨手一記血煞驚雷刀，在半空之中，全數斬滅。
但這一次，林焰倒也沒有讓他們的屍身，被淨地之外的妖邪吞噬。
小白猿取出了太極陰陽瓶，又將這五具屍體，收入了瓶中，煉化為陰陽二氣。
「這十個梨子，留下一個，交給遠山城的監天司，轉送府城那邊。」
林焰將剩下九個梨子，扔給了小白猿，讓它以太極陰陽瓶煉化。
「先前氣機模糊，我以天機旗都沒能看清，想必就是這十個梨子的緣故。」
傅仲這樣說來，沉吟道：「黎城舊神的氣機，以我如今對天機旗的造詣，是看不透的。」
關於這支商隊，若放在平常，他未必會過多在意。
可先前聖師認為有些不大對勁，他便順手運使真氣，借用了一下天機旗。
卻發現這整支商隊，氣機萬般模糊。
於是心中沉了下去。
能夠遮掩天機旗的感知，背後的存在，絕非等閒之輩。
上古的舊神、當代的新神、古老的妖邪、或者是極為特殊的舊神法物、又或者是某種詭物……
任何一類，都令人生畏。
傅仲當時的建議，是謹慎一些，繞開這支商隊！
畢竟這支商隊過於古怪。
但聖師非要迎難而上，在他眼中，就好比拿脖子去試一試人家的刀鋒！
這次算是聖師的脖子，更硬一些！
然而當今世上，盯上聖師的強大存在，實在太多了！
他看著林焰，略有遲疑，似乎想要勸說，下一次不能再這般魯莽了。
但是想起之前推測摧神杵的反噬，自己似乎沒有什麼資格，在這方面勸說聖師。
傅仲只得嘆了一聲，略感無奈。
林焰顯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平靜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次咱們既然早有察覺，這暗箭已經挑明，也就不難防了。」
「這次不打掉它，難保下次不會隱入暗中，造成威脅，即便威脅不到我，也能威脅到其他的人族強者！」
「拿掉這支暗箭，會安心得多。」
這樣說來，他牽過了蛟鱗馬，往淨地之外而去。
傅仲也跟隨在側，牽著墨玉駒。
而在前方，是這支黎城商隊，六十餘人，皆躬身下拜，恭敬叩首。
「救命之恩，無以言報，請兩位恩人，受我等叩拜！」
眾人盡數拜倒，感激涕零。
同伴被殺，而兇手制住了他們，扮作了商隊的首領。
只要不是愚蠢之徒，便能知曉，這群兇徒必有圖謀。
而圖謀完成之後，他們這些人，便都難逃一死。
他們來往各城通商，棲息於淨地，也只是想掙口飯吃，養家餬口。
若死在這裡，只算自己命薄，可家中父母妻兒，失了頂樑柱，將來便是命運艱難。
在他們眼中，這兩位恩人，救下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更是一家老小。
「這樣的事情其實不罕見，劫燼之徒，窮凶極惡，不以人族自居，常用無辜人族性命設伏，襲殺各城領命在外的武夫……」
傅仲這樣說來，嘆了一聲。
林焰沒有回應，只是微微抬手，說道：「諸位起來罷。」
眾人仍是跪地叩首，難言心中激盪之情。
尤其是先前，那名煉精境武夫，被林焰扔出淨地之外，於空中斬殺時，不由得大聲怒吼詛咒！
也就讓他們知曉了，眼前這位，乃是人族聖師。
聖師之名，已經逐漸在各方傳開。
而對於他們這些商隊來說，來往各城，消息更為靈通。
開萬世之法，被譽為萬世之師！
對於一般的武夫來說，聖師對於人族的分量有多重，心中也未必明白。
而萬世之法，改變了人族什麼樣的現狀，他們也未必清楚。
但是他們知道的是，人族聖師乃是雲巔之上的存在，虛無縹緲，是傳說中的人物。
「起來！」
林焰往前而去，伸手一抬！
真氣催動，六十餘人，被他一道真氣抬起。
而他看向前方，說道：「諸位來往於各城之中，進行貨物往來，增強各城聯繫，供給各城所需之物……對於人族而言，你們也是有功的！」
「說來，今次他們為襲殺於我，才對你們下手，也是我連累了諸位。」
「趁著天色還早，你們儘早離開，去往下一座淨地罷。」
這樣說來，他擺了擺手，正要騎上蛟鱗馬，忽然悶哼了一聲！
忽有一縷異氣，沿著自己剛才這一道扶起眾人的真氣絲線，倏忽而至！
「太乙神光！」
傅仲驚呼一聲，忽然伸手去取天機旗。
然而就在此刻，人群之中，一個武道修為粗淺的少年，忽然臉色煞白！
他露出驚恐之色！
下一刻，胸膛炸裂！
雷聲炸響，動盪四野！
在此人的心臟之處，忽然迸出一道光芒！
眨眼之間，已到林焰身前！
應元七心至陰神雷！
——
太玄神山以北。
雷霆炸響，一道身影，凝聚於天穹之上，看向遙遙南方。
「此雷乃本座與生俱來之神通，尋得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藏雷於心。」
「每一任承擔雷霆之人，只能存活七日。」
「七七四十九日，到第七個純陰命數之人死去，應元七心至陽雷，方可功成。」
「而第八個承擔雷霆之人，則是純陽命數，方可長久蘊藏此雷於心。」
「一經施展，雷霆驟起，心臟炸碎，以命換命！」
「一百三十年前，本座便以此雷，伏殺過北邊聖盟的一尊造景神主！」
只聽得這太陰雷使，幽幽說道：「聽聞聖師，突破鍊氣之上，卻力比造景神主！本座姑且將他當做真正的造景神主……此番，他必死無疑！」
前方陰風呼嘯，一道巨大的身影，浮現出來。
那是冥府的鬼神，祂掌握著這三座聖地的陰魂禁地，稱威靈公！
「太陰雷使，果然陰險毒辣……」
威靈公感慨道：「先讓劫燼之人，以舊神之力，嘗試讓聖師腐化，成為劫燼的一員。」
「如若失敗，便以摧毀中型淨地的方式，嘗試埋葬聖師。」
「若再失敗，劫燼手段便算盡了，聖師也該鬆口氣了。」
說著，威靈公撫須道：「而一夜無事，臨到分別，眾人感激涕零，聖師再是謹慎，面對這些人族的感激之情，心中也難免感傷。」
「於此之時，一記來自於上古舊神的太乙神光，藏於尋常武夫體內，沿著聖師真氣反擊！」
「太乙神光，威勢遠勝太乙玄光，巔峰元神也要重創，而元神未成者，必將魂飛魄散！」
「就算聖師撐得下來，也得思緒恍惚片刻，在此期間，肉身便要接下這一記應元七心至陰神雷！」
威靈公說到這裡，撫掌而笑，道：「擊其魂，滅其身，好手段！」
「妙處可不止在這裡！」
而在遠方，巨大的黑虎妖王，眼眸閃爍，說道：「這一次伏殺聖師，沒有任何一個真正的強者！」
「確實妙也！聖師過往名號殺星無常，嗜殺而魯莽，年少而輕狂！」
威靈公讚賞道：「若有稍強些的武夫，他心中必生警惕，所以，正是因為沒有能夠威脅得到聖師的強者，他定然不會過於戒備這些同族的螻蟻……」
「加上劫燼手段被他破去，此人心中定然更為得意，自認為能夠洞察危險，處事周全謹慎，實則經此一事，難免降低了戒心。」
「看著黑夜已過，黎明已至，聖師心中鬆弛，然而此時出手，一記太乙神光，加上一記應元七心至陰神雷，得手的機會，至少九成八！」
說到這裡，威靈公感慨道：「人族的聖師，終於要死了！」
妖魔域的眾多強大妖邪，皆覺這一次設計籌謀，甚為巧妙！
伏殺之人萬般弱小，準備的手段也談不上霸烈強悍，但卻勝在刁鑽歹毒！
強大的武夫，會讓人心生戒備！
鋒銳的兵器，會讓人警覺！
但只要時機合適，創造機會，使得對方鬆懈……那麼一個稚嫩的孩童，拿著一根繡花針，就能在悄無聲息間，直擊要害，把人毫無防備地刺死！
(本章完)